☆、第88章
宮偏殿有數名太醫輪流值守,片刻功夫太醫就趕來了。太醫看了林后一眼,就道:「皇后要臨盆了,準備熱水剪刀,請產婆來。」
虞笙愕然。林后不是才懷孕八個月麼,怎麼突然就要生了!東來宮一眾宮女太監手忙腳亂地忙活,一個小太監把虞笙請了出去:「還請國公夫人先行迴避。」
虞笙只好在殿外等候。不過時,天暗了下來,東來宮燈火通明,熱水一盆一盆地端進去,裡頭卻聽不到半點動靜。虞笙正心急如焚,就見皇帝和秦王匆匆趕來。
虞笙朝他們二人行禮:「皇上,王爺。」
皇帝正眼都沒給虞笙一個,逕直朝殿內走去。一個嬤嬤忙過來跪下,「皇上,您陽氣過重,按祖宗規矩不能進去,否則會衝撞了皇后和皇嗣啊!」
皇帝隱忍道:「離產期尚有兩月,皇后為何忽然就要臨盆了?」
嬤嬤戰戰兢兢道:「太、太醫說,皇后懷相本就不好,早產也在意料之中。」
皇帝「呵」地一聲冷笑,「意料之中……既是意料之中,想必他們早有對策。傳令下去,今日若皇后和皇嗣有任何閃失,就那讓『意料之中』之人提頭來見。」
嬤嬤顫聲道:「是……」
李湛凝神看著殿內,深邃的眼中映著周遭的燈火。虞笙猶豫了一會兒,上前道:「王爺放心,皇后定能安然無虞。」
李湛沉聲道:「父后他……為何不出聲?」
「王爺?」
李湛閉了閉眼,「我聽聞生產之痛比起萬箭穿心之痛有過之而無不及。父后他……」
虞笙安慰道:「皇后有過經驗,自然知道要把力氣省下來,留到該用的時候用。」
李湛轉身看向虞笙,「虞夫人。」
「王爺喚我名字就好。」
李湛點點頭,「虞笙,此處不是你該在的地方。未嵐就在宮外等你,你跟他回去吧。」
虞笙十分在意林后的安慰,可他畢竟算是外男,又是臣妻,哪有什麼資格和皇帝秦王一起在東來宮守著。「多謝王爺告知,」虞笙朝殿內看了一眼,「那我先告退了。」
虞笙出了東來宮,果然看到晏未嵐站在雪中等他。晏未嵐朝他走來,牽起他的手,不顧有旁人在場,與他十指相扣,「有沒有被嚇到?」
虞笙搖搖頭,「未嵐,我擔心皇后。」
「我知道。」晏未嵐溫聲道,「我們回家,一起等消息。」
虞笙擠出一個笑容,「好。」
兩人手牽著手,一路踏雪,迎著月光向園外走去。今夜的月光很亮,宜和園在清冷的月光下顯得格外靜謐。虞笙無意中看見一個太監帶著一名男子朝東來宮的方向走去,猛地停下了腳步。
晏未嵐問:「怎麼了?」
虞笙困惑道:「我剛剛好像看見莫問歸了。」
「問歸?」晏未嵐笑道,「他怎麼會來宜和園?」
虞笙揉了揉眼睛,「大概是我看錯了吧。」
兩人回到晏府時已是亥時,晏未嵐讓虞笙去睡覺,虞笙道:「不是要等消息嗎?」
「即便宮裡有了消息,傳來府上還需一個時辰。你先睡,我守著。」
晏未嵐看著虞笙睡下,虞笙拉住他的衣袖不讓他走,「未嵐,你陪我說說話。」
晏未嵐替他蓋好被子,「嗯。」
「今日,我聽禾公公說了很多事。未嵐,你知道皇上,皇后,還有永王,他們之間的糾葛嗎?」
晏未嵐點點頭,「那是二十年的事情了。」
「對啊。」虞笙不勝唏噓,「二十年啊。」
晏未嵐輕輕撫摸著虞笙的小腹,「虞笙,我不希望你為旁人的事過多憂心——你很在意皇后。」
「我那是……」虞笙頓了頓,「未嵐,你該不會是在吃醋吧?」
晏未嵐不置可否,輕聲道:「若是可以,我希望你眼中永遠只有我一人。」
「我有我娘,有大哥,有麓麓。」虞笙真摯而熱切道,「但我只屬於你。」
「我也,只屬於你。」
兩人靜靜地擁吻著。
世間眾生,嘗盡百苦,就連九五之尊的皇帝也有求而不得之事。虞笙忽然覺得,單是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就是一件非常非常幸運的事情。
次日,皇宮傳來消息,林后誕下一名皇子,父子平安。皇帝龍顏大悅,所有助皇后生產的太監宮女都得到了厚厚的賞賜,太醫也保住了自己的腦袋。小皇子剛發出第一聲啼哭,就得到了皇帝親賜的名諱——李泫。
虞笙得知林后平安無事,心中的大石頭總算放了下來。「也不知小皇子是哥兒還是常人。」
晏未嵐笑道:「這恐怕要等十四年後才能知道。」
午後,晏未嵐去見登門拜訪的官員,莫問歸照例來給虞笙診脈。虞笙見他不停地打哈氣,精神也不太好,頂著好奇寶寶的名頭問:「你昨夜幹嘛去了?」
莫問歸斜睨著他,「我出去了。」
虞笙想起昨夜他在宜和園的「眼花」,「大半夜你不睡覺,去哪啦?」
莫問歸朝虞笙的肚子揚了揚下巴,「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
虞笙隱約覺得不太對勁,想了想,問:「莫公子,我記得你和未嵐是在潯陽認識的。」
「所以呢?」
「能具體說說嗎?」
「不能。」莫問歸懶洋洋道,「我很忙的。」
「你在晏府好像只有照顧我一件事?」
「我忙著睡覺。」莫問歸站起身,伸了個懶腰,「你和你肚子裡兩個都沒什麼事,沒事多走兩步,還有五個月你就解脫了。」
過完年,在開朝的首日,皇帝當著文武百官的面,終於下了立秦王為太子的聖旨。眾人私下說,這是皇帝送給皇后的大禮。
二月初,京城又下了場大雪。等這場雪結束,春天也該到了。虞笙掰著手指數日子,若他能足月產子,兩個孩子就會在夏天降生,那就是兩個獅子座……
虞麓接到了朝廷的調令,命他於四月之前到達潯陽。虞麓決定提前兩月出發,一來他可以沿路遊山玩水,二來他早些也能熟悉南方的氣候。
虞笙身子漸沉,無法相送,晏未嵐就替他去了。虞麓離京的那日,虞笙想到許久見不到弟弟,心中有些煩悶。晚上,莫問歸拎著兩壺酒來找晏未嵐,說要一醉解千愁。虞笙不能喝酒,沒有加入他們,早早地就去睡了。
莫問歸一直在悶頭喝酒,菜沒吃幾口,酒卻喝了兩壺。晏未嵐也沒說話,陪他一起沉默著。
酒過三巡,莫問歸已是微醺,他紅著眼睛,髮鬢微亂,看著有幾分悲涼。晏未嵐從他手中奪過酒杯,「夠了。」
莫問歸笑道:「你不陪我就算了,還攔著我幹嘛?難不成連這點酒都捨不得?」
晏未嵐望著他,漠然道:「你再如何喝,人都不會回來。」
莫問歸眼中流露出一絲迷茫,「兩個人都是哥兒,他們為了過常人的生活做了同樣的抉擇。為何虞笙願意為你做回哥兒,他就要一條道走到黑呢?」
「虞笙不是做回哥兒,他一直在做他自己。」
莫問歸嗤笑一聲,「他肚子都這麼大了,還不是做回哥兒?」
晏未嵐知道多說無用,道:「時候不早,我得回去陪他。」
莫問歸突然道:「你就不好奇我和虞麓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嗎?」
「不。」
「如果我想說,你願意聽嗎?」
「不。」
莫問歸愣了愣,道:「那不行,你一定要聽我說。」
晏未嵐嘆了口氣,「那你說吧。」
「他……」莫問歸喉嚨動了動,神色竟有些委屈,「他睡了我,但他不認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