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冷靜冷靜

　　在書中， 裴硯這人堪稱是反派的代表人物。

　　陰暗自私，心狠手辣， 殺人如麻。

　　只有在遇見書中女主之後才找回了一點良知。

　　但那點良知極其微小，從不曾惠及其他人。

　　甚至在後來，作出屠城這種喪盡天良的事。

　　這樣一個人，真殺了陳濟與顧芮娘一點都不奇怪。

　　但不知怎麼的， 宋歡總覺得這事兒有些不對勁。

　　沉默須臾，她對上裴硯的眸子，輕聲問：“侯爺您已經將人都殺了嗎？”

　　裴硯抬眸， 眸光幽深的看向她。

　　一個尋常閨閣女子怎麼會如此雲淡風輕的談論他人生死？

　　宋歡這女人，簡直是漏洞百出。

　　這麼差的偽裝技巧，皇帝那老傢伙究竟是看中她哪一點？

　　裴硯眼簾輕閃， 但無論是哪一點，宋歡既然已經是他的人，那這輩子就只能是他的人。

　　他定定瞧著她，聲音沉穩有力：“殺了。”

　　宋歡：“……”這麼斬釘截鐵的嗎？

　　但她還是不信怎麼辦？

　　宋歡想起書中的一個情節漏洞，書中陳濟投奔男主時， 說得是裴硯假意將他們一家人放了， 後來卻又派人暗殺他們， 是男主的手下路過救下了倖存的陳濟。

　　可裴硯向來不是個在乎自己名聲的人……嗯， 更確切的說，是這廝的名聲早就不好聽了。

　　他若是想殺陳濟和顧芮娘，根本不需要搞“假意將他們放了再暗殺”這一出。

　　無聊不說，也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風。

　　所以裴硯放了他們說不定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 只是那個目的最後沒有達成……

　　宋歡研磨的手不由頓住，“真的殺了，不是放了？”

　　裴硯抬起頭，眸色又複雜了幾分，每當他覺得宋歡笨的時候，這女人又總是不合時宜的聰明一回。

　　“娘子為何會這般想？”

　　宋歡：“……”

　　因為她覺得“時間巨輪”沒那麼容易被推歪。

　　但這廝這般反問，那她大約是猜對了，這廝真沒殺他們……

　　宋歡在心底不由發出一聲歎息，真是令人頭禿。

　　她緩了緩，才慢慢道：“那日藥帳中，雖然許多人看到了顧芮娘因一己之私置他人性命於不顧，可她和陳大夫在軍中做軍醫多年，被他們二人救過的傷兵數不勝數。”

　　“你若是明目張膽將他們二人殺了，恐怕會影響軍心，所以我才想你是不是把他們二人給放了……”

　　“是以本侯先將他們二人放了出去。他們死在外頭，與本侯有何干係？”

　　裴硯看了她一瞬，不動聲色的繼續埋頭處理公務。

　　這些事，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宋歡：“……”心機狗。

　　她就是隨便說一說，他竟然還真的順著杆子往上爬，說得他好像真擔心因為陳濟和顧芮娘二人影響了軍心似的……擺明瞭就是想糊弄她！

　　裴家軍可沒有一個人是心慈手軟的主，就算是讓他們親眼看著陳濟和顧芮娘死在他們面前，會心軟出來為他們二人說話的人不會超過十個。

　　更何況以這廝的本事，神不知鬼不覺的弄死兩個大夫，根本就是輕而易舉的事，何必繞這麼大一個彎子？

　　“那最好他們兩個真的都能死在外頭！”宋歡負氣，瞬間不想管裴硯了。

　　反正這廝到時候真要作死，她肯定要逃，才不會傻乎乎陪他一起等死。

　　“……”裴硯敏銳的察覺到宋歡說話的語氣不對。

　　一抬眸，便看到宋歡氣鼓鼓的模樣。

　　裴硯沒當回事，一時間只覺得挺有趣，眼尾不自覺染上了笑意。

　　一直到了醜末，裴硯收起手中最後一份公文，才起身對宋歡道：“回去歇息罷。”

　　“嗯。”宋歡淡淡應聲，轉頭便離開了裴硯的營帳。

　　她已經決定了，以後才不會瞎操心多管閒事，尤其不會管裴硯這廝的閒事。

　　裴硯愣了一瞬，而後覺得宋歡陪了他兩個多時辰，應是累了。他抬起腳，也走出了營帳。

　　然而待他走到外面，卻發現夜空中竟然飄起了雪，瑩白的雪花簌簌而下，大地一片蒼茫之色。

　　宋歡停在他前面不遠處，似乎是在等他。

　　裴硯神色不變，步子卻邁得更大了，疾步走到宋歡身邊。

　　而宋歡……她仰起頭，黑亮清湛的眸子眨也不眨的望著飄落地雪花，任由一片片冰涼的雪花落在她的臉上、身上。

　　溫熱的皮膚讓雪花迅速消融，很快化成一團水珠滑落。

　　水珠順著臉頰滑進宋歡的領口裡，激的她身體微微發顫，小心臟一會兒拔涼拔涼的，一會兒又撲騰撲騰的發燙……

　　就在剛剛，她走出營帳時被冷風和雪花糊了一臉，整個人突然打了個激靈，清醒了……

　　她方才在營帳中竟然沒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因為裴硯這廝生了近兩個時辰的悶氣？

　　這太可怕了！

　　她怎麼會沉浸在其中而不自覺？

　　裴硯望著出神的宋歡，薄唇不禁抿緊，這女人又在想什麼？

　　卻在宋歡打顫的時候，立刻斂了心思，脫下身上的大氅披在了宋歡肩頭。

　　“想看便看一會兒，但不能太久，否則容易染了傷寒。”

　　宋歡：“……”心情沉重。

　　現在身上披了兩件大氅，讓她更加沉重。

　　她必須要冷靜冷靜……但裴硯在她身旁站著，她好像冷靜不下來。

　　“你先回營帳裡休息吧。”

　　宋歡扭頭看著一臉倦色的裴硯，“我就在外面待一小會兒，你不用陪我。”

　　裴硯卻道：“既然只是一會兒，本侯為何不陪？”

　　宋歡：“……”她竟無法反駁。

　　但是這廝站在她身邊，真的影響她思考啊！

　　「啊！系統大大救命啊！我遇到一件很危險的事！」

　　宋歡扭回頭繼續望天，但卻是連嘀咕都不敢嘀咕，只能拼命的敲破系統。

　　系統：「親，本系統檢測到您現在沒有危險。」

　　宋歡：「不是，我覺得有危險。」

　　系統：「請問親您覺得哪裡有危險？」

　　宋歡：「我……我覺得……」

　　不行，她不能告訴破系統。

　　要是被破系統知道她的心思，以後說不定會整出什麼任務坑她……

　　宋歡：「不好意思，打擾了，剛發現是我想多了，現在沒事了。」

　　系統：「……」

　　宋歡關了和系統的對話。

　　而後她又不由自主的轉頭看向身邊的裴硯。

　　裴硯本來也在看著宋歡，但當宋歡扭頭看他的時候，他輕咳一聲收回了視線，不自在抬頭望向飄雪的夜空……但過了好一會兒，宋歡卻沒有要轉移視線的意思，裴硯的耳根漸漸便有些發紅。

　　宋歡：“……？”

　　這廝耳朵都凍紅了，還賴在這裡幹什麼？

　　快回營帳裡去啊！真是愁人！

　　“侯爺，你回去休息吧。”

　　“外頭冷，我看你耳朵都凍紅了。”

　　裴硯：“……本侯不冷。”

　　宋歡擰了擰眉心，“怎麼不冷？我看您脖子也凍紅了。”

　　裴硯：“……”

　　他那不是凍紅的……

　　然而他頓了頓，只道：“無妨，本侯陪你。”

　　陪個大頭鬼啊！

　　宋歡鬱悶極了，手拖著裴硯的胳膊往自己營帳裡走，“我不看了。”

　　裴硯不明所以，只是任由宋歡拉著他。

　　營帳裡雖沒有暖爐，但和外頭的冰天雪地相比還是暖和了不少。

　　宋歡徑直帶裴硯走到床榻，頗為霸道的將人往床上一按，“你早上什麼時辰起？”

　　裴硯道：“寅末。”

　　宋歡驚詫：“只能睡一個時辰？”

　　裴硯頷首，淡道：“一個時辰足夠了。”

　　“……”足、夠、了？

　　宋歡快要被這話給氣死。

　　但看著裴硯這廝強撐著精神的模樣，她只好先把氣都咽下去：“那你快睡，等到時辰了我叫你。”

　　裴硯聞言卻微微皺眉，“到了時辰，本侯自會醒來。”

　　“便是醒不來，秦十等人亦會叫醒本侯，用不著你。”

　　宋歡：“……”火氣快要咽不下去了。

　　豈料這時，裴硯又道：“你安心睡覺便可，不必擔憂此事。”

　　嗯？

　　這個意思啊。

　　宋歡火氣頓時消了下去。

　　“行吧，那就一起睡。”

　　她說著脫掉兩件厚重的大氅，爬到床榻裡面，和衣而眠。

　　裴硯還想再與她說些什麼，只是一轉頭，宋歡已經緊緊閉上了眼睛。

　　裴硯輕歎一聲，躺了下來，也閉上了雙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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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刻鐘後，聽到身邊之人的呼吸逐漸均勻，宋歡悄悄睜開了雙眼。

　　她睡了兩天一夜，根本一點都不困，這會兒想睡也睡不著。

　　宋歡悄悄側過身，看向裴硯俊美的側臉。

　　其實……當初她願意主動攻略裴硯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因為這廝長得好。

　　所以可能是裴硯長得太好……她攻略著攻略著就沒控制住自己，對這廝動心了？

　　宋歡眉心擰著，一時間不太想承認這件事。

　　可她很瞭解自己，若是她沒對裴硯這廝動心，她想改變他死亡命運的心思不會像現在這麼執著……

　　分明她起初只是想能幫就幫，不能幫就跑……

　　宋歡盯著裴硯，一直看到了天光亮起。

　　但她的心底仍是沒打定主意，是頭鐵前進，還是及時止損……

　　這時外頭響起秦十喚裴硯的聲音。

　　宋歡聞聲，立刻轉回身子閉上了雙眼。

　　但她側著身躺了一個時辰，半邊兒身子早就麻了，於是這一翻身，滋味就有點一言難盡。

　　“……”宋歡咬牙堅持著。

　　而裴硯這人確實睡覺很輕，秦十的聲音剛一響起，他便睜開了眼睛。

　　他的雙眼之中遍佈著紅血絲，啞聲回道：“知道了，退下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