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這不可能

　　床板上， 裴沉雙目微閉， 人已經處在半昏迷狀態。

　　一位軍醫正在給裴沉身上被刀劍砍傷的傷口止血、包紮， 動作手法乾淨俐落。

　　宋歡看向這位軍醫，這人鬚髮青白參半， 約莫四五十歲的樣子。看他手上的動作應該也是行醫多年。

　　只是他將裴沉腿上與手臂上的傷口包紮完以後，卻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一籌莫展地看向沒入裴沉心口的箭頭。

　　宋歡垂眸， 看到那個箭頭，眼神也是一緊。

　　此時，兩名衛兵已經走到顧芮娘的身邊，只等裴硯最後下令。

　　裴硯面色微冷， 淡淡看了顧芮娘一眼。

　　顧芮娘心神一顫， 明明裴硯的神色淡漠之極，並沒有透出什麼情緒，卻讓顧芮娘心底無端升起一股恐懼……可她餘光環顧四周， 最後視線落在性命岌岌可危的裴深與裴沉身上。

　　其他人的傷勢雖然嚴重，卻只是普通的刀劍傷， 沒有他們二人來的棘手。

　　他們二人， 如今身上皆中了倒刺勾的箭頭，整個軍中能處理這種箭頭的人只有她和她夫君。

　　顧芮娘轉頭看了一眼她夫君，如今錦枝還沒死，她夫君已然不將她的話聽在耳裡……

　　她一定要讓錦枝活下來跟著侯爺，得到她應該有的地位……

　　顧芮娘眼瞼閃了閃，心一橫道：“侯爺， 如今裴深護衛與裴沉護衛二人身上的箭傷，民婦與夫君勉強有幾分把握醫治，民婦斗膽，求侯爺答應民婦的請求。”

　　“芮娘！”陳濟低喝一聲。

　　一時間心情複雜難言，他跟顧芮娘成親十五載，從未見過她如此執著的去求一件事。

　　他雖也心疼錦枝那孩子，可錦枝這回是真的做錯了，且是大錯特錯，罔顧軍法，為一己之私害他人性命。

　　莫說身為醫者，便是尋常人，此事也不得原諒。

　　主子是治了錦枝一人的罪，不曾怪罪他與芮娘教導之過，已是念了他們在軍中行醫多年，給了他們臉面。

　　況且為醫者，救死扶傷乃是他們的本分。

　　芮娘怎可以此來要脅主子！

　　更何況，主子又豈是任人要脅之人？

　　“芮娘，你說的什麼胡話！”陳濟疾步走到顧芮娘身邊，冷聲呵斥：“快起身為裴沉護衛醫治。”

　　又忙對裴硯作揖行禮：“主子，內子一時糊塗，望主子開恩。”

　　裴硯目光冷了冷，看在陳濟的面子上，他方才也只是想將顧芮娘關押起來，而不是真的要處死她。

　　且裴深與裴沉自幼便入了裴家軍，若是能救活，他自然不可能看著他們去死。

　　裴硯雙眸危險的眯起，“既然是一時糊塗，顧大夫且起身罷。”

　　“主子大恩，屬下定銘記在心。”

　　陳濟大喜，彎腰想要扶起顧芮娘。

　　顧芮娘卻掙脫了陳濟的手，如今侯爺已經鬆了口……她不能半途而廢。

　　可她也看得出來，眼下侯爺已然心生不快，若是她再以此脅迫侯爺，只怕會適得其反……顧芮娘的眼角余光看向站在錦月身邊的宋歡……

　　“侯夫人！”她哀戚一聲，撲向宋歡：“求您，饒了錦枝的命！”

　　正在敲系統軟磨硬泡要攻略的宋歡：“……？”

　　顧芮娘這個人是魔鬼吧！

　　這是非要拉她下水？！

　　「系統寶貝！你快點！救救孩子！」

　　「你不是說會隨機掉落攻略嗎？現在就是你該出場的閃耀時刻，你不要掉鏈子啊！」

　　系統：「親，請稍等。本系統正在資料庫中搜尋……」

　　而這時，藥帳中躺著的傷兵，已經有許多都將視線投向了宋歡。

　　他們都不知道錦枝被處死的原因，甚至有很大一部分人甚至尚且不知道錦枝明日便會被處以絞刑……

　　裴硯的臉色猶如臘月寒冰，他冷聲道：“依本侯看，顧大夫根本無心救人。”

　　“來人，將其帶出藥帳！”

　　“主子！求主子開恩！”

　　陳濟霍然跪地求情。

　　宋歡看向一臉緊張之色的陳大夫，心中微微歎了口氣，這陳大夫看著挺好一人啊，怎麼他老婆這麼的……一言難盡。

　　可就算一言難盡，現在也不是處置顧芮娘的時機。

　　如果說“蝴蝶效應”現在正在跟“命運巨輪”對打，那也許……現在一點微小的改變都可能改變最終結局。

　　這顧芮娘……想往她身上潑髒水，那就潑吧。

　　總歸她來軍營是為了做隨機任務，又不打算這裡紮根……

　　宋歡正想張口為顧芮娘說兩句，卻在這時，系統「叮——」的響了一聲。

　　「親，本系統已經找到可以拯救目標人物「裴沉」的技能道具。」

　　宋歡：「是什麼？」

　　系統：「“醫學知識卡”——可以讓親在三秒鐘之內擁有豐富的現代醫學知識以及豐富的手術經驗。」

　　宋歡：「有了這個東西我能上手動手術嗎？」

　　她才上了不到三年的獸醫課程，雖然解剖過幾個小動物，也在寵物醫院處理過小動物的外傷。

　　可人跟小動物畢竟不同，況且她那點解剖經驗根本不夠看，貿然給人做手術，只怕是想把那人往死裡整。

　　「就算經驗給了我，但我的身體需要練習才能把這些經驗轉化為自己的，這需要時間……」

　　這是宋歡最擔心的問題，她腦子裡有了手術經驗，身體卻沒有肌肉記憶，短時間內根本不可能給裴沉動手術取出箭頭。

　　系統：「親，這點您不用擔心。“醫學只是卡”這項技能道具是需要您用生命值購買的。」

　　「本系統向您保證，您購買之後一定可以順利為目標任務解決這次生命危機。」

　　宋歡：「生命值……」

　　好的，懂了。

　　破系統就是變著法的在坑她。

　　宋歡有些猶豫……

　　“侯夫人……”這時顧芮娘拽住了宋歡的裙擺，她仰著頭，滿面淚痕，眼底透出些微驚懼。

　　“難道您不想救裴沉護衛嗎？您要眼看著裴沉護衛去死嗎？”

　　顧芮娘聲音發顫，心底終究是有些怕的。

　　可眾目睽睽之下，她吃准了宋歡會妥協……

　　“呵呵。”宋歡冷笑一聲，身子向後退了一步，手一拉扯開顧芮娘緊拽著的裙擺。

　　“顧大夫說得對。”

　　宋歡眼眸含笑，話落看向寒著一張臉的裴硯，抿唇道：“可否請侯爺先別讓人將顧大夫拉下去？也好讓顧大夫看看，我是如何醫治裴沉護衛的。”

　　裴硯眼眸微閃，“你能救裴沉？”

　　宋歡彎起雙眸：“侯爺，這麼多人看著，我可不敢說謊。”

　　裴硯：“……”

　　他沉默須臾，對衛兵揮手道：“暫且在一旁候著。”

　　宋歡聞言，笑容更加燦爛。

　　而後轉身，笑意瞬間斂去。

　　「系統粗來！“醫學知識卡”我買了！」

　　系統：「親，需要您支付一年的生命值購買，請問您確定嗎？」

　　宋歡一陣肉疼，「確定。」

　　不同意還能怎麼樣？就當裴沉這個隨機任務白乾了吧！

　　系統：「好的，親。請稍等。」

　　「系統已扣除您的一年生命值……」

　　「您已獲取“醫學知識卡”……」

　　「資訊正在載入中，三、二、一——叮，資訊載入成功。」

　　一瞬間，那些陌生又熟悉的東西全都湧進了宋歡的大腦。

　　宋歡閉了一下眼睛，再睜眼時，眼神中亮著莫名的光。

　　“麻沸散、細刀、針線……”宋歡一一交待小藥童將這些東西拿來。

　　這裡的醫療條件比不上現代，工具也不如現代精細，只能湊合用。

　　她又讓原本為裴沉止血包紮傷口的大夫準備好止血的藥和紗布，原本宋歡要動刀，那位大夫是不願意的，可看宋歡有條不紊的交待，他愣了下，人便動作了起來。

　　死馬當活馬醫吧，裴沉護衛這傷情……便是顧大夫來，也未必能將人救活。

　　東西都準備妥當，宋歡先用麻沸散給裴硯進行麻醉，而後將各種工具以及她的雙手都消毒一遍。

　　與此同時，陳大夫也已經回到裴深的病床前，為其取出沒入他背胸處的箭頭。

　　他清楚，只有他救下了裴深的命，才有可能求裴硯放了他們夫妻二人……

　　藥帳內燭火明明滅滅，換了數盞。

　　宋歡眼中一直冒著莫名的光，拿著細刀的手精准地在裴沉身上劃下……

　　她的鼻尖冒出細汗，錦月在一旁看著又急又怕。

　　她既擔心裴沉，也擔心夫人……心裡好似纏了一團亂麻。

　　不知道過了多久，旁邊“咣當”響了一聲，陳大夫已經取出了箭頭。

　　而此時宋歡也正在夾箭頭，片息後，箭頭徹底和裴沉的身體分離，她微微吐出一口氣。

　　一旁的軍醫早就看的目瞪口呆，他萬萬沒想到一個這麼年輕的小女娃，醫術竟然已經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地步！

　　顧芮娘的心卻是越來越涼，她看著宋歡熟練精穩的為裴沉縫合傷口，嘴中一直喃喃自語……

　　“不可能，這不可能……”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

　　她想起身走近了瞧，卻被裴硯派人將她押住。

　　縫合上最後一道線，宋歡打上結，將針線收了起來。

　　“好了。”她嗓子有些發啞。

　　另一邊，陳濟也緊隨其後收了線，長長鬆了一口氣。

　　天邊泛起魚肚白，宋歡遙遙看向營帳外，微弱的天光卻照地她身子輕晃了下。

　　裴硯眼神一緊，箭步沖過來，扶住了她。

　　宋歡轉過身，對他輕笑，面容卻顯得過分蒼白。

　　裴硯心裡一顫，“本侯帶你回去休息。”

　　宋歡道：“等等。”

　　她聲音虛弱：“你讓人用擔架將裴沉、裴深他們抬回自己帳中，這裡人太多了，對他們的傷口恢復不太好。”

　　裴硯薄唇驀地繃直，良久，他才點頭道：“本侯答應你。”

　　而後喊來衛兵，將事情吩咐下去。

　　陳濟見此走上前來，“主子……”

　　裴硯打斷他：“陳濟，帶顧大夫去刑場。”

　　陳濟一怔，頷首：“謝主子。”

　　他知道，這是留下芮娘的命了。

　　裴硯垂眸看向宋歡，眸光晦暗不明：“本侯以為，娘子也想要去刑場看一看罷。”

　　宋歡：“……”

　　難受，想睡。

　　可以拒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