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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域直播》第173章
第173章 第一雙子 (7)

  林奇考慮了片刻,竟點了下頭。

  「你那麼想知道的話,就看吧。」林奇的表情中,似有一絲不安,「不過,那可不是什麼好的記憶。別怪我沒提醒你。」

  楚央放下大提琴,柔和了眼神,向著林奇走了幾步。他輕聲說,「放心吧,或許我可以幫你分擔一些。」

  「分擔?怎麼分擔?」林奇嗤笑。

  「很多痛苦的記憶,只要多一個人知道,你就會覺得痛苦程度有所減緩。這就是為什麼很多人在感覺到生理疼痛的時候會想要叫,感覺到心裡痛苦的時候會想傾訴。」楚央也笑了,「以前在學院裡,我同寢室的朋友們一開始也很反感我聖痕的能力,後來有一個人借自己的記憶給我練習之後就上了癮,一有煩心事就逼著我讀他的記憶。」

  「這麼說你豈不是成了垃圾桶?」

  「……我也不是隨便誰的記憶都會讀的。」楚央說著,手抬起來,在空中猶豫了一下,還是放到了林奇的肩膀上。他放柔聲音,好像突然成了心理醫生,「你想坐下嗎?還是躺在床上?最好是以你能夠放鬆的姿勢。」

  林奇看了看床,便轉身躺下,雙手交疊放在肚子上,然後有些好笑地說,「可以開始了,楚醫生。」

  楚央拉了把椅子坐在床邊。一根細細的青色藤蔓從他的襯衫縫隙間鑽出,宛如一條蜿蜒的小蛇。尖端帶著一張小小的吸盤,探向林奇的太陽穴。

  林奇只覺得太陽穴上的皮膚像被叮了一下。

  而楚央的眼睛上迅速蒙上一層半透明的薄膜一般,虛茫的視線定格在虛空中某一點,迅速沉入林奇的記憶中。

  ……………………………………………………

  愛德格.亞舍.林二十出頭的時候對於父親林喬是帶著些怨恨的,從小到大他見過父親的次數僅有三次,以至於關於父親他只知道一個有些陌生的東方名字——林喬。

  瑪麗安。坎貝爾雖然已經放棄了自己皇家的身份,但依舊將愛德格當成王子一般帶大了。她給他最周全的照料,最完美的教育,不讓他看到一絲一毫的黑暗。愛德格不知道自己的母親與長老會的關係,他甚至從未聽說過長老會這個名字。他不知道在自己的軀體裡蘊含著怎樣的力量,就這樣成長成了一個英俊瀟灑桀驁不馴的青年。他喜歡歌唱,但是母親卻多次告誡他,不可以讓別人聽到他的歌聲。他一向聽母親的話,果然沒有在任何地方顯露過自己的歌唱天賦,緊緊靠著自己的另一項天賦——表演,而成為了影界一顆新星。

  他在一戰的末尾出生,趕上了經濟大蕭條。整個世界都仿佛變得晦暗無光,大街上到處是無家可歸的人蜷縮的身影,不少原本富庶的家庭在一夕之間失去一切,連工作都找不到,只能沿街乞討。然而瑪麗安的積蓄畢竟豐厚,雖然也受到了些衝擊,但到底有在她名下的幾座莊園可以變賣,所以愛德格的生活並未受到太多影響。可越是如此,在所有人都受苦,他卻仍舊可以和他的那些上流社會朋友在舒適的餐廳裡喝著上好的葡萄酒的時候,他便感受到一種深深的不安和罪惡。他希望可以為這個世界做點什麼,希望可以盡一份薄力添一點希望。

  貧窮、饑餓、壓抑、絕望,漸漸助燃了人們心中的憤怒和仇恨,極端的思潮開始席捲某個深陷戰敗的恥辱的國家。借著科學的幌子,有人開始鼓吹優生論,開始仇恨那些「搶走了他們工作機會」、「奸詐狡猾」的某些特定人群。於是附和人們愈發失控卻沒有一個固定物件的思潮的領袖上臺,歷史沉重的巨輪載著那場噩夢般的戰爭轟隆逼近。

  人們想要給自己的苦難找一個怨恨的物件,想要給自己的暴躁找一個發洩的缺口,想要在集體中獲得力量。於是他們選擇對著一個民族傾注全部的惡意。

  這股力量是可怕的,當德國碾碎了波蘭,進而開始向著法國、比利時與荷蘭推進。人們每日守在收音機前帶著滿心的不安和惶恐聽著戰報,聽著一個個意義不明的數字,只覺得仿佛有無形的恐懼潛藏在每一個冰冷的字眼裡。徵兵開始了,所有亦或那股太過極端黑暗的力量統治世界的年輕人為了守住自己的家園和祖國紛紛衝向募兵處,經過短暫的訓練後一批批被送上戰場。

  那是愛德格第一次違背母親,他無法繼續坐視不管,無法繼續安然過著他優渥的生活,明知他的同伴們正在面對著世上最濃稠的邪惡——由無數民眾共同鑄就的邪惡。

  於是當他不顧一切,衝破了母親為他佈置的光明世界,衝入那真實的、殘暴的、不留情面的世界時,他什麼也沒有準備好。

  當他雙手緊緊握著槍,在漫天飛舞的子彈中躲在牆垣後無法自控地顫抖著,看到旁邊的同伴被一槍崩掉了半個腦袋,連腦漿都濺到他臉上的時候,他後悔了。恐懼是真實的,死亡是真實的,是不因你的理想和驕傲而減少半分的。所謂的榮耀,所謂的壯烈,在真實面前顯得那樣狼狽齷齪,露出了猙獰的獠牙。

  那一刻他根本什麼都無法想,他只想活下去。

  他只想回家,再聽母親叫他的名字,再聞到她身上的香水味,再喝一杯她為他炮製的玫瑰花茶。

  後來,他還是死了,和所有的同伴一樣死了。他不確定自己死了多久,只記得有子彈穿透了他的胸膛。他試圖用手堵住那不斷湧血的創口,抱著某種天真的幻想這具身體還可以修補,可是他發現他無法再控制自己的身體。他倒了下去,大口地呼吸著,可是肺卻像是不能再吸收氧氣。冷,那樣冷,恐懼最後定格在他漂亮的眼瞳深處,他墮入虛無。

  可是他又活了。

  後來,他仔細思考,覺得自己恐怕還是當時死去更好些。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活下來的,就連那傷口都不見了。所有的英軍都已經撤退,他們把他一個人留在那兒了。

  很快,他成了德軍的俘虜。在戰俘營被關了一段時間後,他被押往德國境內,被關入勞動集中營中。

  短短時間內,他從一個不知人間疾苦生活優渥吃著魚子醬松露的少爺,變成了就連一塊發黴的硬面包也會吃得狼吞虎嚥的階下囚。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為了活下去可以那樣努力,那樣卑微。那些看管戰俘的德軍仿佛成了某種比他們更加高等的生物,就連他們自己的身心也漸漸適應了這種改變。在德國士兵面前,哪怕是下士,他們也不敢抬頭與他們對視,縮起自己的肩膀,生怕被注意到一樣。只因那些德國士兵若是有朋友親人陣亡,或是只是單純的心情不好,便會想要在他們這些俘虜身上發洩。虐打都是家常便飯,幾乎每個人嘴裡的牙齒都會被打掉一兩顆。雖說有日內瓦公約在,但是在這種時候,缺乏上級軍官的明確指示,根本沒有什麼士兵或下級軍官會遵守。

  進了集中營,情況更是複雜。他們被迫和猶太人、其他國家的戰俘、華人區被抓進來的華人甚至是被發現有同性性行為的德國人一起被送去軍工廠做苦力,在刺鼻的化學氣味中他們沒有任何保護措施,有人的雙手被化學製品腐蝕的太嚴重,不能再繼續勞作,便會被帶走,也不知道被送去哪裡。但林奇想,那一定不是什麼好的地方。

  沒日沒夜地工作,有時候連續四十八小時不讓睡覺。極度的疲憊令人難以維持清醒,囚犯不甚失足掉入滾燙的熔爐裡的情況時有發生,有時在組裝零件時因為打了瞌睡,整個人被捲入機器中絞死的事也不是沒有,淒厲的慘叫聲時時響徹那被轟隆的機械佔據的工廠中。但更多人卻是被活活累死或餓死的。

  林奇是一個連掃帚都沒怎麼摸過的人,可是現在,他那雙曾經修長細膩的手佈滿了被燙出的水炮、磨出的老繭。他從來不知道原來人可以這樣累,累到連眼睛都很難維持睜開,累到每走一步路都像是竭盡全力。只要能讓他合上眼睛睡一覺,他甚至願意出賣自己的靈魂。可即便如此,那些德國守衛還嫌他走得太慢,不時便將他拖到一邊,用皮帶一頓毒打。當他以為自己要昏厥,終於可以休息的時候,又被一桶冷水澆醒,被逼著繼續去搬運那些沉重的箱子。

  一天除了睡覺的四個小時,所有時間都在做苦力,可是得到的食物只有發黴的麵包、發酸的土豆湯。但即便如此,他也會連湯渣都舔得一乾二淨。

  他受了寒,開始發燒,卻不敢讓人知道。他怕他們也會把他運走,運到所謂的「2號營」去。

  2號營經常在囚犯之間被提起,所有那些因為生病或受傷失去工作能力的人,都會被送去那裡。沒人知道在那會發生什麼,甚至有些天真的猶太人說或許他們會給那些人找醫生。

  但林奇總覺得,不可能。

  他縮在單薄破舊的毯子下面,因為饑餓和寒冷瑟瑟發抖。他知道自己有多冷,現在額頭上就有多麼滾燙。

  這次還能熬過去嗎?他不知道……

  就算能熬過這次,他還能挺多久?

  他還能回家嗎?

  越是想,就越是害怕,害怕自己會死在這個地獄一般的地方。他努力想壓抑自己的抽噎聲,但還是會有零星的一兩聲瀉出。

  這時,一隻手輕輕按在他的肩頭。

  他從被子中露出一隻發紅的眼睛,看到是一個大約四十多歲的猶太男人,名叫羅森伯格。他帶著一個兒子和他們住在一間牢房裡,那男孩很可愛,幾乎是囚犯們開心果一般的存在。可是林奇與他們並沒有怎麼說過話,大概是因為光是為了活下去就已經耗掉了他的所有精力。

  羅森伯格用一雙深邃的棕色眼珠望著他,悄悄將什麼東西塞到他的手。

  是兩片藥片。

  退燒藥?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羅森伯格對他豎起一根食指,示意他不要聲張,然後便悄然退開了。

  後來林奇才知道,那是一名同情羅森伯格孩子的德國士兵在一次孩子生病後悄悄拿給他的,只有幾顆。這樣的東西在集中營裡是絕對的違禁品,但也是絕對的寶貝。

  林奇吞了藥,果然第二天便感覺好了很多,勉強完成了一天的工作。當晚羅森伯格卻又拿給他兩顆。

  他輕輕搖頭,「不用了,謝謝……」

  「沒關係,我還有。」羅森伯格溫和地望著他。

  不同於林奇,羅森伯格本就是習慣了做粗活重活的。他的妻子去世後,家裡貧困的他不得不同時做好幾份工來養活自己的兒子。他一眼就能看出來,林奇是溫室裡長大的花,養尊處優的少爺,現在卻被迫進入這地獄中來。

  他同情他,正如他心疼自己無辜的孩子。

  而後,羅森伯格時常便會關照林奇。教給他一些使力的技巧,這樣就不會給脊椎造成太大壓力。甚至分給林奇一些自己的食物,以免他在工作中因饑餓而昏厥過去。這些點點滴滴的善意和關心,恰恰是林奇從未在他那陌生的父親身上得到過的。

  在無盡的黑暗中驟然出現一點溫暖,是會讓幾乎凍僵的人重新活過來的。林奇於是漸漸覺得日子也不那麼難捱了,至少有了同伴。

  羅森伯格的兒子阿爾伯特是一個非常開朗的男孩,林奇甚至都不知道他如何在這種環境下還可以甜甜笑呵呵的,上躥下跳。阿爾伯特似乎格外喜歡林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小孩子總是喜歡長得好看的人。他喜歡纏著林奇下國際象棋,他自己找來了很多石頭,用粉筆在上面歪歪扭扭地畫出了王、後、車、馬、象、兵,而且還不准林奇故意認輸。平時大人都出去工作,他一個人在營地裡完,要是做出了什麼小玩意兒,也要第一個拿給林奇看。

  到了晚上,阿爾伯特便纏著羅森伯格講故事。並非童話,而是一些類似水手傳說、或是德國民間傳說的故事。羅森伯格是個很會講故事的人,有時候就連林奇也會聽得入迷。於是後來幾乎就成了羅森伯格給林奇和阿爾伯特兩個人講故事。

  有人笑著打趣,說羅森伯格又多了個大兒子。羅森伯格爽朗地笑著,揉了揉林奇的頭髮,「我哪生得出這麼帥氣的兒子。」

  結果一旁的阿爾伯特不幹了,「爸爸!我難道不帥嗎!」

  眾人的笑聲中,一時間林奇真的忘記了自己正身處煉獄。他仿佛真的有了一個溫和慈愛的父親,有了一個可愛的弟弟。那些他童年求而不得的父愛,竟在這黑暗骯髒的地方補償給了他。

  然而,這地獄中的天堂,這短暫的幸福錯覺,終究只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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