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人的第七十二天

　顧淮把撿起來的玻璃球放到床上，他看著這顆玻璃球，臉上不自覺出現輕抿了抿嘴角的細微舉措。

　顧淮的情緒有點紊亂，就像是內心有兩種對比鮮明的色彩互相想要淹沒對方，但又沒有辦法做到，只能對峙著不斷產生摩擦。

　基因在力量的融合期裏忽然凸顯，這不只是導致刻印在蟲族基因裏的冷漠天性呈現在顧淮身上，這份天性還因為情況特殊被放大了數倍。

　冷漠的天性會壓制情感，所以顧淮對待蟲族的態度發生了極大改變。

　但以這樣的冷漠態度對待喜愛著自己的蟲族們並不是顧淮的本意，當看見周圍蟲族因為他的態度而表現出低落的時候，壓制著顧淮內心情感的那層屏障就會被敲擊一下，發出清脆響聲。

　放完那顆玻璃球，顧淮又不自覺抬眼去看擺放在他房間窗臺上的那朵花。

　看了一眼，顧淮收回他的目光。

　面對突然冷漠的王，蟲族內部肉眼可見進入一片低氣壓狀態。

　“王是不是討厭我們了？”一名蟲族士兵在沉默氛圍裏忽然開口。

　沒等有人回答，另一名蟲族士兵也說：“會不會是我們最近有哪里做得不好，讓王不高興了，所以王才不理我們……”

　“陛下這幾天本來就身體不舒服，我們照顧得不夠仔細，陛下不高興也很正常。”

　蟲族們都在找自身的原因，不管是不是，他們先假設出了各種各樣的情況。

　有原因的話，他們至少能夠改正，希望等他們全部改好了，顧淮能夠像以前一樣對待他們。

　其實在最開始被顧淮溫柔對待的時候，蟲族們都是覺得這種感覺很陌生。

　他們也覺得意外，王竟然會是這麼溫柔，而不是冷酷的樣子。

　這本身就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在體會過了這份溫柔以後，再讓他們面對顧淮的冷酷，他們會受不了。

　蟲族們遭遇種族大難題，對自家王忽然對他們冷漠這一點，參謀長等人甚至去諮詢了還跟他們有聯繫的兩名人類。

　猝不及防被抓著問問題的沈牧和哈默很懵逼，可眼看著在通訊影像另一頭的蟲族們都是想從他們的回答裏找到答案的樣子，兩名人類將領頓時感覺壓力山大。

　蟲族的問題在他們這邊轉換一下，聽起來就像是在問——

　家裏小孩突然不親近家長了是什麼原因？

　對於這個問題，作為人類的沈牧和哈默第一反應只有三個字。

　叛……叛逆期？

　蟲族在成長過程中也會有叛逆期嗎，兩名人類很懷疑這一點。

　“應該不會持續太久，首先陛下不可能討厭你們。”哈默肯定道。

　說實話哈默挺難想像蟲族們現在對他說的，顧淮變得冷漠，這跟他印象裏的形象完全不同。

　而說討厭蟲族就更不可能了。

　“你們只要一個勁湊近去，陛下肯定拿你們沒辦法。”哈默開始給在通訊另一頭的蟲族們出主意，“陛下要是不理你們，你們還可以演一演，表現得傷心難過，特別是傷心有十分就表現出一百分，越誇張越好。”

　蟲族們若有所思，他們覺得自己不用演，因為他們確實難過。

　人類的回答沒能給蟲族們太多安慰，不過他們還是表達了謝意。

　晚餐期間，顧淮也是冷淡地進食，對周圍蟲族眼巴巴的注視目光不予理會。

　“陛下，今晚的食物您還喜歡嗎？”參謀長站在旁邊小心地問。

　顧淮本來不想說話，但在這時，周圍蟲族眼巴巴的目光忽然變得更加強烈，顧淮在經歷許久不出聲以後，最終很輕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顧淮的這一聲回應給了周圍蟲族很大鼓舞，王還是肯理他們的，就算應聲很冷淡也讓他們覺得高興。

　想起來顧淮之前說不讓他們看他，這些蟲族很快又把視線往下低一低。

　但剛把視線一低，這些蟲族又想到兩名人類在通訊裏跟他們說的，要一個勁湊上去，於是在顧淮周圍的蟲族們又鼓起勇氣望向顧淮。

　顧淮：“……”

　雖然顧淮之前才說不給看，但現在周圍的蟲族又盯著他看，他冷著臉卻並沒有說什麼。

　顧淮的冷漠狀態有著變動，在剛開始的時候是最高峰，隨著時間推移則慢慢有所遞減，這是發生在融合期裏的一個自然過程。

　“最近幾天，在我們最偏遠的領星上偶爾會有星盜經過。這些星盜大概是看這個星球的所處位置很偏僻，認為我們對這個領星的管轄力度有限，所以才敢這麼做，屬下已經調遣了部隊前往，不出意外很快就能解決這個問題。”參謀長向顧淮彙報著政務。

　最偏遠的領星。

　顧淮聽見這個詞，眼神頓時冷下三分：“在這個星球上應該只生活著一些低階蟲族。”

　蟲族佔有著太多的星球，並不是所有星球都能得到高度開發，像在偏遠的領星開發程度就比較低。

　“是的。”參謀長低頭回應。

　顧淮面無表情，他停下進食，在精神領域裏輕易鎖定了代表著在最偏遠領星上的低階蟲族們的光點。

　以此確認這個領星的位置，然後通過在這星球上的某一隻低階蟲族的精神意識，顧淮“看見”了恰好出現在這星球上空的星盜戰艦。

　這個星盜團並不算是什麼規模強大的團夥，之所以敢碰蟲族的星球完全是因為這個星球足夠偏遠。

　“老大，我覺得我們還是換個星球吧，別招惹蟲族……我們都來這星球幾次了，真的該換了。”一名身體矮小的星盜說。

　“怕什麼。”作為頭領的星盜睨他一眼，“這個星球上只有一些低階蟲族，我們有戰艦根本不需要怕，再說這個星球這麼偏遠，在蟲族其他星球的部隊趕過來之前，我們跑不就完了。”

　“再說蟲族的部隊哪有這麼快趕……”星盜頭頸還沒能滿不在乎地說完這句話，在他眼前突然強制接通的通訊螢幕讓他聲音卡在喉嚨裏戛然而止。

　出現在通訊影像裏的是一名黑髮青年，看向他們的金色豎瞳一片冰冷。

　“現在馬上撤離這個星球，或者之後接受蟲族對你們的清算。”顧淮的眼睛望向這群星盜的頭領，“洛芬星盜團是麼。”

　影像裏的黑髮青年並沒有使用什麼威脅語氣，但星盜頭領從那雙金色豎瞳的冰冷注視裏感受到一陣猶如實質的壓迫感。

　被這雙眼睛看著，星盜頭領的身體不自覺僵住，後背逐漸冒出冷汗。

　顧淮繼續說：“你們有一分鐘的撤離時間。”

　即使只是隔著通訊影像的對話也讓人完全不敢與之對抗，星盜頭領咽了咽口水，在籠罩著他的那陣強烈畏懼感中對下屬下令撤離。

　確認完結果以後，顧淮終止了通訊。

　顧淮的這番舉動讓在他周圍的蟲族們忽然微微亮起眼睛。

　王這麼做，是為了保護在偏遠領星的那些低階蟲族啊……

　王真正冷酷的態度是像剛才對那些星盜的那種，相比之下，對他們就不算冷酷了。

　王對他們還是比較溫柔的。

　四捨五入得到這個結論，在顧淮周圍的蟲族們心情頓時好了一些。

　但如果能像以前那樣溫柔，時常對他們微笑，那就更好了……

　對蟲族們來說，無論顧淮發生什麼樣的變化，他們也還是會像之前一樣喜愛著顧淮。

　但因為顧淮曾經給予了他們更多，他們對此非常珍惜，所以不想失去。

　在融合期裏使用力量，顧淮一開始沒覺得有怎麼，但當天晚上他就出現了發燒症狀。

　“陛下……！”蟲族們著急地幾乎要開始在房間裏打轉，自家王這些天的身體就沒好過，這讓所有蟲族都心焦不已。

　發燒這種病症在蟲族裏就沒出現過，一般疾病根本侵擾不了蟲族的身體，但顧淮是例外。

　顧淮燒得沒什麼力氣，亞爾維斯現在用尾巴圈著他的身體和喂他吃藥，顧淮都只能在暈乎乎的狀態中乖乖接受了。

　事實證明真正生起病來，冷漠的天性也敵不過病症影響。

　顧淮的身體很熱，而蟲族的體溫是低涼的，因此在亞爾維斯抱著他的時候，他在不太清醒的狀態中主動開始依賴地往亞爾維斯身上依偎。

　吃了藥以後，顧淮沒過多久就迷迷糊糊睡著了，藥效在他睡眠期間發揮，他身上過高的體溫逐漸降低，在他醒來之前恢復到正常程度。

　顧淮睡醒時睜開眼，他的眼睛現在是黑色，此時正映出著天花板。

　在醒來的這一刻，顧淮有一瞬間的表情是呆愣的，然後他情不自禁伸手捂了下自己的眼睛。

　眼睛恢復成普通狀態的黑色，這是因為融合期結束了，顧淮此時不再受到過分強烈的種族天性影響。

　發燒是融合期最後引起的身體異狀，度過以後就是完成力量的融合，但這些現在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顧淮記得自己在受種族天性影響狀態的期間，他對周圍的蟲族們說了什麼傷人的話，然後他想起來這些蟲族對他表現出的低落難過的表情。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在心裏刷屏迴圈著這個問題，此時顧淮身上還輕輕搭著一條銀灰色的尾巴，顧淮側過頭對上亞爾維斯垂眸注視他的那雙眼睛，禁不住也當場一卡殼。

　他好像，也對這只大貓說了很過分的話……

　冷酷一時爽，事後火葬場。

　顧淮忽然領悟了這句話的真諦。

　　作者有話要說：　　酷寶（酷酷的）：你們不能看我。

　蟲蟲們（委屈巴巴）：……

　事後由淮寶買單。

　淮寶（呆）：我不是我沒有……

　替可憐巴巴要面對火葬場的淮寶求一求營養液，不然淮寶今天要掉到第三名了噫嗚嗚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