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哀樂 真愛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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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在醫院跳樓自殺的人數占全國自殺人數百分之四十五。

原因有很多。

付不起巨額醫藥費，身患癌症，被親人拋棄，失去腹中胎兒。

「我怎麼會生出你這種不要臉的女兒！」

「你才多大啊就懷孕！你才多大啊！！你到底知不知道羞恥啊！！」

「說，那個男人是誰？你怎麼不說話？」

「如果不流產的話你是不是打算把那孽種生出來？」

「從今以後，我沒有你這個女兒！！」

懦弱、勇敢、寂寞的自殺者們。

——如果我加入你們。

我站在已有無數人一躍而下的病房樓樓頂，輕聲哼唱《波斯貓》，一步一步踏向柵欄。

「你唱的很難聽耶，」身後突然傳來陌生的男聲，語氣戲謔，「而且這歌很老了吧？」

我回過頭，看見了一張似曾相識的臉。

是那天早上在KTV包廂撞見的服務生。

【一】

「清清，住院到現在怎麼也沒見妳男朋友來看妳啊，這都出院了也不來接妳，太不負責任了吧！」病房隔壁床的阿姨在我耳邊絮絮叨叨。

我遞了只橘子給她，笑道：「他很忙啦，我們快畢業了，每天學習很累的，但是他每天都有給我發短信哦，真的非常貼心呢。」

「唉，還只是孩子。」阿姨哀聲嘆氣的揉著我的頭髮，「總有一天妳會為自己現在所做的一切後悔的。」

她指的是早戀早孕。

「如果我不做下去，將來到了另一個世界才會後悔。」我說。

我指的是——

阿姨突然將目光轉移到門口，推了我一下：「喏，清清，那是妳男朋友吧？總算來了，算他有良心。」

我看向倚靠在門框上笑容滿面的裴元，皺起眉：「你來幹嘛？」

「接妳出院。」他走過來，一手拎走我手上的包，一手抓過我的手握住，歪頭衝隔壁床的阿姨眨了下眼睛，「姐姐我們走咯。」

姐姐？

我看見那一瞬間阿姨眼睛裡散發出奇異的光彩，一邊捂著臉一邊嬌嗔道：「哎呀都這把年紀了還叫什麼姐姐！小夥子真會說話！清清跟著他沒錯的，祝你們百年好合！」

……

走出病房樓，我甩開他的手，揉了兩下，說：「包還我，我要打車回家。」

那天裴元跟混混打架受傷被送來醫院縫針，卻在病房樓大廳看見了我，悄悄跟著我上了頂樓。

然後開始像個白痴一樣纏著我。

「回家？」他挑眉，「那天在大廳我明明看見妳媽怒火中燒的甩了妳幾巴掌。」

我一把從他手裡拽過我的包，轉頭就走。

他雙手插兜，不緊不慢的跟在我身後。

今天星期天，學校放假。

回不了家，也去不了學校。

我漫步無目的的走在街上，過馬路時裴元靠過來抓著我胳膊，像拎小雞一樣把我拎到馬路對面，隨後在我的怒視下放手，繼續死皮賴臉的跟在我後面。

掏出手機，找到歐陽樊的號碼，撥過去，卻是空號。

真是無所畏懼。

他難道就不怕我把手機裡的錄音送到警察局？

破罐子破摔？

那就一起坐牢咯。

手指剛按下1這個鍵，一直跟在我身後默不吭聲的裴元突然出聲說：「住我那兒吧。」

我哭笑不得的回頭看他：「你是不是喜歡我？」

「嗯，我喜歡妳。」裴元額前的褐色碎發被風吹起，露出明亮的眼眸，「第一眼看見的時候就喜歡了。」

果然是白痴。

【二】

什麼樣的原因，會讓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突然對你熱情周到、關懷備至？

【三】

當歐陽樊在學校看見迎面走來的我時，眉頭頓時皺到了一起。

我被他的反應逗笑了：「什麼嘛，只是流產而已，你以為我會就那麼死在醫院嗎？」

「沒事就好。」他硬邦邦的甩下一句話便打算離開。

「樊。」我叫住他。

他身子一震，停下腳步。

「我那邊有幾件陶拉的遺物，改天可以陪我一起整理嗎？」我低聲問。

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是在諷刺的扯起嘴角還是嫌惡的像吞了蒼蠅。

最後我聽見他用好聽的聲音說：「嗯。」

世界上最溫暖的甜言蜜語，不過一個「嗯」字。

【四】

「妳在做飯？」裴元突然把腦袋探進廚房，一臉詫異，「妳居然會做飯？」

「我看上去像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麼？」我仔仔細細把包好的壽司裝進小熊便當盒裡，一不留神被裴元伸手抓走一塊，我撲過去想搶回來卻發現已經被他塞進了嘴裡。

「這不是做給你的。」我說。

「那你專門為我做一份。」他表情認真。

我合上盒蓋：「不。」

「我免費提供房子給妳住。」

「你自願的。」

「我喜歡妳。」

「關我什麼事？」

「不做的話我就吃光這些壽司。」

他力氣很大的搶走了我手上的便當盒。

「……我做。」

簡單的兩菜一湯，土豆炒肉絲、番茄炒蛋、青菜蛋湯。

裴元受寵若驚的坐在飯桌前，一副白痴樣。

「好好吃！」他嘴裡嚼著飯還不忘開口陳贊。

「不要噎著。」我盛了碗湯推向他。

他衝我笑，眼睛微微眯起來：「以後天天給我做飯好不好？」

「不好。」我說。

他委屈的瞪著我，伸手捏了下我的臉，動作很輕，一點都不痛。

【五】

「托你的福，那八婆最近很少來纏我了，不過前幾天還是死皮賴臉做了盒壽司過來，被我餵狗了。」

「她做的壽司很好吃。」

「那又怎麼樣？」

「她不過是個一心喜歡你的小女生罷了，不必對她那麼狠吧？」

「你不了解岳清清。她是吃人的魔鬼。」

「……」

「總之，裴元，謝謝你願意幫我，不枉我們這麼年交情。」

在某一天偷偷跟蹤歐陽樊回家的路上，我看見了突然出現的裴元，聽見了這段對話。

【六】

半夜被噩夢驚醒時，我看見床頭站著一個人。

這個人伸出手撫摸我的臉，柔聲問：「做噩夢了？」

「你這叫偷窺麼？」黑暗中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我這幾天天天睡沙發，腰很痛耶。」

我坐起來：「那我去睡沙發，你睡這兒。」

他俯身將我按回床上，整個人壓上我，輕輕抱住我，在我耳邊說：「我想抱著你睡。」

我閉上眼睛，一動不動。

在他輕微的呼吸聲中重新進入夢鄉。

【七】

什麼樣的原因，會讓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突然對你熱情周到、關懷備至？

答案是，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