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親力親為
魏翌聽著余微在耳邊的啜泣,再見她疼得臉色煞白,淚珠兒不停往下落的模樣,垂於雙側的手緊了又緊。
猶豫一瞬,他抓拽住輪椅扶手撐起身坐去了榻上:“陳盛很快便來了,別哭了,會扯動到傷口。”
他嗓音有些暗啞,隱隱含著擔心焦急。
見她滿臉淚痕,他抬起手想為她拭去淚,只是在那雙手快觸到她臉頰時,他又猛地垂下了手,再次握成拳收緊。
余微傷口疼得厲害,她向來怕疼,抄那一個月經書,她的手指被磨破了皮,疼得她都很晚了才睡著,如今身體直接被戳了個洞,她自然是疼得受不了。
生病的人,最是脆弱,這時候就需要有人安慰她,哪怕只是抱抱她也好。
可偏偏魏翌不但什麼也沒做,還惹她生氣。
如今再聽到魏翌那乾巴巴的話,余微只覺得她更生氣,傷口更疼了。
“你走開,我不要你待這兒,走開……”她捂著胸口抽泣道。
她是聲音啞啞的帶著嬌聲,聽得人心口發緊。
魏翌聽著握拳的手又收緊了些,深眸微黯,他看她一眼,終是拉過輪椅重新坐了回去,不發一言的往門口去了。
余微感覺榻上一輕,轉過身,見魏翌真的轉著輪椅往門口去了,很快他就打開了房門,往外面去了。
她愣了愣,看著空蕩蕩只剩她自己的書房,隨即又是一陣氣悶,心裡似有一團火在燒。
這男人,讓他走還真走了,真是一點良心都沒有,白替他挨一箭了。
這樣想著,她憤憤的又轉過了頭,另一隻垂在身側的手還洩恨似的拽了拽衣角。
余微心裡委屈,她眼裡的淚掉得更凶了,一雙眼眸紅得徹底。
她傷口也疼得越發厲害,最後人都有些迷糊了,連關門聲響起都沒聽見。
“陳盛可能還得有一會兒過來,我先替你看看傷口,重新上點藥。”
魏翌的聲音再次響起在余微耳邊,她還以為出現幻覺,迷迷糊糊睜開眼,轉過身。
就見他已經到了榻前,腿上還放著一個藥箱和一個精緻的八角盒子。
“你不是走了嗎,還回來做什麼?”余微抽噎著說了一句,不過一個人確實太難捱了,這次她沒再開口讓他走了。
魏翌見狀卻是暗鬆了一口氣,他沒回她的話,只將手上的八角盒子打開:“石鬆就買回來這幾樣吃食,你先將就吃著,晚些我再讓人送些來。”
余微見著,微紅的眼裡卻是終於起了一絲亮光。
若是什麼能治癒她,那自然是吃的了。
那八角盒子裡不單有各種味道的蜜餞,還有她自小最愛吃的一品居限供的馬蹄糕。
那馬蹄糕一兩銀子一塊,最關鍵是不早去根本就買不到,她一個月早起三回,也就為了買那麼幾塊馬蹄糕。
魏翌見她視線落到馬蹄糕上,想了想伸手拿了一塊兒遞給她:“你嘗嘗味道如何。”
余微悄悄咽了咽口水,卻沒接,她可沒忘了還和這廝為了和離的事僵持著呢。
她可不能受了他的糖衣炮彈。
魏翌卻是像知道她想的什麼一般,將糕點直接遞到了她嘴邊:“你先吃些東西,不然等會兒怎麼有力氣和我談和離的事。”
余微聞言,心頭微動,眼露懷疑的看著他:“你同意了?”
魏翌卻沒回,只說:“先吃東西,再讓我給你看看傷,我再和你談。”
余微卻當他鬆口了,想了想,再看了眼遞到嘴邊的馬蹄糕,她沒忍住就張嘴吃了一口。
馬蹄糕入口清潤甜軟,又夾雜著星星點點的細碎果肉在裡面。
余微吃著,忍不住眯了眯眼,似乎傷口的痛都被她暫時忘了。
魏翌見狀,眼眸微動,又喂了她一口,余微沒睜眼,又吃了一口,等這一口吃完,她才反應過來,睜開眼看著魏翌:“我自己吃。”
魏翌沒反對,只是問她:“那我給你看傷?”
余微想了想,她傷口確實疼得厲害,可能之前她掙扎著起身傷口弄到了,於是她稍一猶豫後就點了點頭。
然後朝魏翌伸出手,“那盒子給我吧,我自己挑著吃。”
魏翌見她答應的痛快不禁怔了怔,隨即將盒子遞給她。
余微接過八角盒子,放到榻上。
在魏翌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自己向前挪了挪身子,動手解了衣襟,露出傷患那側的肩背,還催他:“你快些。”
魏翌見她在他面前如此不設防,又是一怔,他眼眸深了深,深邃的黑眸裡隱隱劃過一道光亮。
或許,她並沒有他想的那般排斥他……
實際余微沒想那麼多,大約是作魂那一年,見過那個地方夏日都穿個叫吊帶的東西就出門了,她對於露一側肩一事並不那麼難以忍受。
何況她受傷了,魏翌不給她看傷口上藥,府醫也會看,那還不如這會兒看了,上點藥,她少受些痛。
且魏翌好歹是她名義上的夫君,怎麼也比府醫看傷要來得好些。
“怎麼樣?是傷口裂開了嗎?”余微拿了顆蜜餞放嘴裡問道魏翌。
魏翌回過神,他屏了屏氣,伸手解開一層她傷患處的繃帶,見裡面那層繃帶已經染上了鮮紅,他眉眼不禁沉了沉。
等將繃帶徹底揭開,見上面的傷口還好,只是可能因為動到的緣故才有血水溢出來,魏翌才稍微緩了緩神色,卻依然回了她聲:“嗯。”
余微聽著,嚇了一跳:“那,不會再縫針吧?”
昨晚她昏迷了,縫針她感覺不到,可她現在清醒著呢,再重新縫針得有多疼。
魏翌聽出她語氣裡的怕意,又有些不忍嚇她,唇微動,回了聲“不用,不算很厲害,只是你不能再亂動了。”
“不會了,不會了。”聽到不用再縫針,余微點頭如蒜,乖巧至極。
魏翌見著,忍不住勾了勾唇,又從藥箱裡拿出藥和繃帶開始給她換藥。
剛換完藥,敲門聲就響起了,是陳盛。
他之前遲遲沒過來,是昨夜受傷的一名暗衛,藥童替其處理傷口沒處理妥當,潰爛發炎了,耽擱了會兒。
得知余微已經換好藥,陳盛也就再交代了些注意事項,就打算離開了。
魏翌卻在這時叫住了他,“等等,我還有事要問你,一起吧。”
說著,魏翌就轉著輪椅出去了。
余微眼睜睜看著男人消失在她的視線裡,氣得鼓起了腮幫子。
她被騙了,什麼吃好了換好藥和她談和離的事,他直接溜了。
想到這兒,余微滿臉生氣,她忍不住看著青霜說:“青霜,你要記得,找夫君,一定要睜大眼睛,不能找到那些表面看起來溫潤老實,實際內心狡詐又黑心腸的……”
青霜和余微同年,今年十七,丫鬟出嫁一般較晚些,都是隨姑娘出嫁後,若姑娘沒有讓她當丈夫房中人的打算,再為她擇一門親事。
青霜也沒有做世子房中人的打算。
聽到余微這樣說,加上想到之前她端粥上來,世子和姑娘間的冷凝狀態,還以為姑娘和世子起爭執後,姑娘打算給世子安排房中人,在試探她。
她趕緊跪了下來:“姑娘,婢子現在只想好好伺候姑娘,還沒想嫁人的事,也不敢有非份之想。”
余微看著青霜突然跪在地上表了一通的忠心,卻是直接愣住了。
她說了什麼了?
把青霜嚇成這樣……
她不就是抱怨了下魏翌那廝就是個大豬蹄子,用一盒子吃的又哄騙了她一次嗎?
等等……余微盯著如今出落得清秀可人的青霜,突然明悟過來。
她有些哭笑不得,她可從來沒有將自己婢女塞給魏翌那廝的打算,不說兩人是契約婚姻,便是不是,她也絕對不會做出給丈夫塞人這事。
余微自幼受祖父祖母影響,就一直覺得夫妻就該是一生一世一雙人的。
她崇尚的也是那種相濡以沫的感情。
加上被困那一年,她見識的,她更是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只是余微還來不及給青霜解釋她誤會她的意思了,青霜又繼續說道:“姑娘,其實世子很在乎您的。”
“昨夜您受傷後,世子就在寸步不離的照顧您,事事不假於人手,喂藥,包紮都是世子照顧的您。”
余微聞言又是一愣,那廝還給她包紮了?
他不是潔癖嚴重嗎?當時她一身是血的樣子,他能下得去手給她包紮?
難道是先給她換的衣裳?
也不可能啊,哪有人先換衣裳再包紮的。
嗯?衣裳……
余微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衣裳,又伸手掀開外衫,就見裡面連小衣都換了。
她不禁又想到青霜說的事事不假於人手……
她趕緊問青霜:“昨夜我的衣裳是你給我換的吧?”
青霜愣了愣,隨後點了點頭。
余微鬆一口氣,還好,不是那廝就好。
這個青霜,事事不假於人手是這樣用的嗎?
差點沒把她給嚇死。
然而就在這個當口,她就聽青霜補充了一句:“不過世子擔心婢子笨手笨腳的會動到您傷患處,一直全程盯著婢子為您換的衣裳……”
“你說什麼?”
余微驚叫的聲音頓時響徹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