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父女
余文海在聽到蘇婉月說他見死不救,要看著她去死的時候,以為她遇到了難事,還打算問問她,看他能不能替她解決了的,誰知道下一刻就聽到她借著和余微長得像這事來威脅他的話。
這算是觸到了余文海的逆鱗。
再想到蘇婉月進這門就是借著余微的名義,他心頭的厭惡更甚,盯著蘇婉月的目光冷厲,“你有什麼條件,可以沖著本官提。”
“但你若是想借著自己和微兒長得像,就想借著這事來威脅本官或者做什麼不利於微兒的事,本官不介意給你換張臉!”
蘇婉月被余文海的話嚇得渾身一抖,同時她心頭更暗恨余文海對余微的在乎和對她的無情。
她拽緊手屈辱的回道,“女兒並不敢威脅父親,只是在陳訴事實罷了,一但我踏出這余府的大門,就會陷入被人追殺和發賣之困。”
“你遇到了什麼麻煩?”余文海聞言臉色緩了緩,到底是他的血脈,他也不可能當真一點不顧及。
蘇婉月聽他緩了語氣,心下鬆了一口氣,隨即眼裡就帶了淚抬頭看向余文海,“父親有所不知,這些年母親帶著我獨自撐起蘇家十分不易,旁支們一直在旁打著蘇家財產的注意,加上如今我已經及笄,到了婚嫁的年紀,那些人更是請了宗族出面要收回蘇家財產歸宗……”
“母親擋了幾次已經是抵擋不住,還試圖為我招婿,可招婿一般的人家哪裡肯同意,反而引著許多癩子流連于蘇府門口,更有那些旁支上門來謾駡污穢之語,最後他們甚至派了人來拐賣女兒,想將女兒賣進花樓得一筆錢財,還能達到吞盡蘇家財產的目的。”
蘇婉月說著又神情哀傷的垂下了頭,“母親沒有法子,聽到父親您在京的下落,便讓我上京來尋您,躲避那些賊人人。”
余文海聽著眉心不禁擰了擰,他倒是沒料到她會經歷這些,看來方才錯怪她了?
余文海正琢磨著,就聽蘇婉月又說道,“可誰曾想,我剛出揚州府,就遭到了人追殺,若不是四皇子相救,只怕我都不能安全到京……”
“你說是四皇子救了你?”余文海猛地打斷了蘇婉月的話,問了聲。
蘇婉月愣了愣,眼光微閃,回道,“是,四皇子聽說我是進京認親,還特地命人將我送到了伯府門口。”
說到這裡,她又似想起什麼,慌亂的抬頭看向余文海,“父親,女兒不是故意讓四皇子知道我是您女兒的,只是四皇子見我和瑞王世子妃長得像,加上追殺女兒的人被四皇子認出是瑞王府的人,才會覺得蹊蹺,問了女兒。”
“女兒當時太怕了,慌亂間才不覺說漏了嘴。”
蘇婉月覺得余文海此時對她已經沒了好觀感,與其再費盡心思去討好余文海接納她,還不如借勢為自己博得最大的利益,讓余文海不得不認下她,護住她。
前世為商,她別的沒學會,借勢卻是最擅長。
“一派胡言,瑞王府的人為何派人刺殺你?”
余文海心頭怒意陡升,他想得多,皇帝今日有意無意提了幾次四皇子,而今四皇子直接插手了他的家事不說,還直接將矛頭對上了瑞王府,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蘇婉月委屈的看著余文海,“女兒沒有胡說,是四皇子這般說的,女兒也很納悶,雖說在揚州時女兒和姐姐有過一面之緣,可女兒並沒有去冒犯姐姐,更沒對她提過自己的身世,為何她就派了人來殺女兒呢。”
她已經聽四皇子說過了,那女人是詐屍回來的,說不定她就是得了什麼先機,或者知道她的人生軌跡什麼的,才會在她出了揚州城就派人來追殺她。
她如今要做的,就是要將她的詭異暴於人前,讓人覺出她的不對勁,最好將她當做孤魂野鬼燒了才好。
“你是說你在揚州城已經見過微兒?”
余文海冷眼微眯看向了蘇婉月, “你對微兒說了什麼?”
“沒有,女兒什麼也沒和姐姐說,只是和姐姐有過一面之緣,但女兒發現姐姐和女兒長得如此像後,就趕緊離開了。”
蘇婉月趕緊解釋道,“當時姐姐都沒看到過女兒的正面,正因為這樣,女兒才覺得奇怪和害怕,姐姐怎麼會知道女兒的存在又派人來殺女兒呢。”
“別一口一個姐姐,她不會認你,你也不要想著出現到她面前去認親。”余文海冷聲說了聲。
他算是看出來了,這個女兒心機頗深,他絕對不允許她出現在微兒面前去蹦躂。
也不知她的話有幾分真的。
若真如她所說,那這很可能就是四皇子的詭計——想離間他和瑞王府的關係。
還真是皇帝最看重的兒子,他這裡還沒站隊呢,就算計上他了。
蘇婉月聽到余文海的話,一雙眼睛恨得通紅,手心裡的指甲快掐進肉裡,最終咬牙回了聲,“是,女兒知道了。”
“既然你在府外不安全,就暫時留下。”
沒弄清楚她說的真假前,還是先將人留在伯府比較妥當,等他明日去瑞王府弄清楚情況,再行處理。
蘇婉月聞言,臉上劃過喜色,下一刻她就聽到余文海朝外不帶感情的吩咐,“去收拾一間客房,讓蘇姑娘住下。”
余文海說完也沒再去理會蘇婉月的反應,轉身就出去了。
留下蘇婉月跪在盯上,盯著他頭也不回的背影,眼裡似萃了毒一般,恨意滔天。
客房是嗎?
總有一日,整個伯府都得她說了算!
余文海幾乎一夜沒睡,翌日一大早就去了瑞王府。
而今日也是瑞王府最忙的時候,昨日傍晚收到瑞王去了的消息的大臣也都該在今日上門來祭拜了。
余微也是一大早就爬起來,在靈堂跪著了,見余文海第一個到府來,她還驚訝了一番。
同時心裡嘖了一聲,她死的時候,她這便宜父親都沒來看她一眼,這瑞王死了,他竟然一大早就來了,還真是女兒比不過權勢啊。
“父親來這麼早呢?”
余微冷扯了扯嘴角,想到這兒是靈堂,堂內還有燒冥紙的婆子,也沒說什麼刺他的話,只低垂了眼,不去搭理他。
余文海也習慣了她這個樣子,也不惱,在他看來哪天這閨女要是對他笑臉相迎了才是奇了怪了。
是以他當沒看到一般,給瑞王上了住香後,才問她:“女婿呢?”
瑞王死了,他沒再叫魏翌世子,只是如今朝廷的封文還沒下來,他叫瑞王也不合適,只好叫了聲女婿。
“剛出去了。”
“嗯,”余文海點了點頭,“那你現在可空?”
余微想回沒空,只是抬頭看到他消瘦有些疲態的臉後,又改了口,“還行,這會兒人都還沒上門。”
說完猜到他有事,便起了身,和他一塊去了靈堂後面的後罩堂。
“父親可是有事?”
余微接過青蒿送上來的茶水,不算很客氣的將茶水遞給他,問了聲。
余文海見她主動給她遞茶水,板著的臉微緩了緩,只是父女二人習慣了針鋒相對,如今突然熄了火,他還有些不自在。
接過茶水,掩飾性的喝了口,他才問她,“魏翌對你可好?”
問完他又覺得多餘,不過數月不見,他的女兒又變了一個樣,細瓷的臉上蘊著粉暈,白裡透紅,與在家時因有意控制飲食後那張沒什麼血色的小臉完全不同,長開的緣故,便是一身麻衣,也遮不住她眉目間的研色,身段的嫋娜。
果然就聽余微用氣死人的語氣回道,“當然好了,吃得好,穿的也好,哪像在伯府啊,每頓只能吃三分飽,穿的也是舊衣。”
余微說著不禁又生氣起來,祖母去了後,有祖父幫著,她才吃了一段時間的飽飯,可祖父去了後,她這個便宜父親就開始管制她吃飯的問題了,還因為段氏的緣故,她每年新衣都沒得一套。
余文海聽得噎了噎,這事確實是他理虧。
他也是擔心她蠻力再增嫁入皇家後被人發現會不被喜歡,才學著母親去控制她的飯量,哪知道段氏會利用這個事克扣她的飯量還克扣他的衣裳。
他一個男人,鮮少理會內宅,便是偶爾偷摸去看她,注意到這個去問段氏,得到的回答也是她在守孝才不穿制的新衣,還是她嫁妝被段氏換了後,他發賣段氏身邊的人才知道她這幾年受到的委屈。
可恨余山還是管家,竟然也以為他不看重長女,從不和他說這些。
“是爹爹錯了,這些年疏忽了你。”心頭愧疚,加上也不想和女兒再僵下去,余文海道了歉。
余微聽了,卻像是見了鬼一般的看著他,“你,你沒事吧?”
他,他不會得病了吧?
不然天下紅雨了,他居然和她認錯了……
那一口一個孽女的罵聲呢?
這是什麼表情……余文海眉心忍不住跳了跳,卻是沒回余微了,從袖中拿出一疊銀票,“今後你想花錢便花吧,不夠的我再給你。”
他還是去做副業多掙點吧,老是控制她的錢財被她怨不說,他自己心裡也不得勁。
這不正常啊,難道他有什麼事需要瑞王府替他辦?
轉念一想,余微又自己否定了,對比魏翌這個只受太后那麼點垂簾過日子的世子,她爹才是皇帝身邊的紅人,真正有實權的人,加上任了這麼些年吏部尚書,他手下的人,只怕不比蘇首輔少。
那他這出是幹嘛呢?
難不成他病入膏肓了,才想在臨死前了結了恩怨?
余微盯著遞到面前的銀票,也沒接,猶豫片刻,又忍不住說了句,“你,你要不要請祝太醫替你看看的?”
對比瑞王,她這便宜父親好像也能將就了。
雖然這些年吧,相處得不太好,可好歹他也沒打過她,也沒想過將她弄死啥的,她好像還是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的。
這傻丫頭說的都是些什麼話呢……
余文海簡直哭笑不得,同時也不禁反省,他這些年,是真的太過分了,才會導致現在見他一點示好,她就似見了鬼,還懷疑他得了病。
這般想著,余文海臉色又緩了緩,他起身將手上的銀票塞進她手裡:“我沒事,只是前段時間把那個對你娘說你克人的臭道士抓住了而已。”
這話余文海不是哄騙她,實際這些年他一直在尋找當年那個老道,一是想確認她是不是真的克人,二也是想尋找解決方法。
只是一直沒有音信,卻不想前幾日京中破獲了一樁拐賣案,人販子偽裝成老道上門說孩子出生不祥,然後將人帶走。
他想起之前妻子臨終前說過,她對女兒很複雜,她恨她克人,害了她弟弟,讓她不能為他留下一個嗣子,但終究無法捨下她的,老道說的,她沒有聽,只將她許給了命硬的瑞王世子。
於是他將當年陪在妻子身邊的老人帶了過去,認出這個妖道就是當年騙了妻子那個妖道。
可恨這些年,他們就因為這妖道一句話,對女兒這般虧待。
余文海張了張嘴,想開口和她說說妖道的事,再和她道歉,誰知余微卻是沒什麼反應,也沒去問那道士又說了什麼,只捏著手中的銀票淡淡應了聲:“哦。”
父女二人就這樣又陷入了沉默,還是余文海忍不了女兒對他這般的不在意,忍不住問了聲:“你不好奇那道士的情況?”
“不好奇。”余微搖了搖頭。
是真的不好奇,克人什麼的,她早已經不在意了,她也早過了需要別人認可才能活下去的年紀了,是以那道士到底是怎麼回事,都和她無關了。
不過看她便宜父親突然這樣,那道士只怕是個騙子。
只是那又如何,信了那道士的是他們,受了冷待的是她,而那些都已經過去了,又不能再改變了。
至於那道士,就讓她便宜爹去折騰吧。
余文海聞言,有些失落,卻也明白這麼些年,自己傷了女兒的心了,要彌補回來不是那麼容易的。
是以他也沒再多說,轉開話題問她:“前段時間和他去揚州了?”
“嗯。”余微點了點頭。
余文海見她臉上沒露出異樣,猶豫一番,他又問道,“那你在揚州,可遇到一個叫蘇……”
“岳父大人!”余文海話沒說完,魏翌的聲音就響起在門口,打斷了他要問出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