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華麗麗的詐屍了
中元節,鬼門關開。
是夜,暗雲層層籠罩,薄霧漸起,陰風陣陣,各房已經落鎖的瑞王府包裹在這樣的陰暗中,更顯靜謐,廊下幾盞昏黃的燭火照著,依稀能看見那被冷風刮起的白綾飄曳。
穿過回廊,在瑞王府西邊的角落,設著一處靈堂。
靈堂上,還沒釘棺的棺木前擺著一個炭盆,此時炭盆裡的火已經滅了,紙灰堆疊的火盆裡混進了一把把瓜子皮,旁邊兩個守夜的婆子磕著瓜子,還時不時將瓜子皮扔進火盆裡去。
忽然風起,堂內的燭火被風刮得忽明忽暗。
一個婆子突然打了個冷顫,要往嘴邊遞瓜子的手頓住,似想起什麼,她望向另一個婆子,“今兒中元節,不會有那啥東西吧?”
另一個婆子嗑瓜子的手也頓了頓,往四周看了看,沒發現什麼異常才繼續磕下那顆瓜子,還沒好氣的瞪了眼那婆子,“你別來嚇唬人,能有什麼東西,這世子妃都沒了三天了,魂早該被黑白無常勾走了。”
“話是這麼說啊,可今兒世子爺不是病了嘛?萬一世子妃惦記著,想回來看看呢……”
婆子越說越覺得可能,手上的瓜子都扔了,她有些害怕的看了看四周,再湊近婆子低聲和她說,“這世子妃不過一個喪母的孤女,能夠嫁進王府做世子妃那是天大的榮耀了,卻也是個沒福的,嫁進來第二日就被顆酒釀圓子卡住沒了,換誰也不會甘心就這麼去做鬼……”
“還有啊,這滿京城都知道,這世子妃有多稀罕世子爺了,臨了成親還擔心自己會壓垮了世子爺那病弱的身板,堅決節食了三日,就為了不讓世子爺累著……”
……
婆子越說越興起,一時都忘了中元節這事了,倏地,棺材裡傳來哐當一聲響!
“沒有,我沒有為他節食……”
一聲嬌弱暗啞的聲音從棺木裡傳出,似是還帶了點回聲。
“什……什麼聲音”
兩個婆子頓時一個哆嗦從凳子上站起來,抱在一塊,突然又聽到棺木裡又傳來哐當一聲……
“啊!鬼啊……”兩個婆子驚聲尖叫,連滾帶爬的跑出了靈堂。
白細如蔥根的手從棺木裡往外伸出,扒在刷了黑漆的棺材沿上。
隨即就見一個身著壽衣的嬌美女子從棺材裡坐起,她睜著一雙迷茫的眸子,茫然的望著靈堂。
剛才那兩婆子是在議論她吧?她這又是到了哪兒?
她不就是看那話本子看得氣急,蹬了下……腿兒嘛,怎麼就在哢嗒一聲響後暈了呢?
關鍵是,這醒來好像她又換了地方了……
要說慘,余微覺得,她要說自己是人世間第二慘,那沒人敢和她爭第一。
她慘啊,真的慘。
她就是逃個婚罷了,居然撞見便宜未婚夫夜黑風高夜,殺人滅口時,關鍵是她還被發現並被當場抓住了。
最後為保住小命,她被那黑心腸的逼著簽了個契約婚姻,甚至他為了罰她逃婚一事,逼著她節食了整整三日。
等好不容易挨到成完親第二日敬完茶,她已經餓得頭昏眼花眼冒凶光的,就忍不住搶了那黑心腸的一碗酒釀圓子吃,結果……被毒死了!?
被毒死了!
……行吧,死了就死了,大不了去投胎,十幾年後又是一個妙齡少女就是了嘛。
可她偏偏不是,沒有黑白無常來勾她魂,她卻被不知道什麼東西吸去了一個叫二十一世紀的地方,然後附在了一個被稱為女大學生的眼鏡上。
這麼一困,就是一年啊。
她苦啊,要忍受長年的孤寂不說,關鍵是她還要天天看著那個女大學生買買買,吃吃吃……
而她,啥也碰不到,連聞都聞不到!
然而這些還不是最苦的。
最苦的還是她才發現——原來自己曾經生活的世界居然只是存在于女大學生最近在看的那本名重生之嬌寵的話本子中的世界。
而她在書裡竟然一章都沒有活過,只存在于人們相傳的傳說中……
書中,她是最大反派也就是她的便宜丈夫魏翌那早死的妻子。
據說……她是他的心頭肉,好不容易求得的白月光!
為了她,他迫害和她長得相像的女主,想將其做成標本,以供他懷念她……
當然,最後反派魏翌沒有得逞,被男主和女主合力給滅了。
余微看的,那是一個氣啊……
魏翌這個狗男人,她都死了做了他的替死鬼了,他居然還不放過她,還要把她利用個徹底。
什麼白月光,心頭肉……
胡扯!
那個狗男人心肝兒都是黑的,會有這玩意?便是有,也絕
不會是打小就和他結了仇的她啊!
她明明就只是魏翌那黑心腸的替死鬼,擋刀肉啊……
好氣!
還有瞧瞧剛才那婆子議論的,她還因為心疼他在乎他節食?
她是下雨天拿腦子接水了嗎?
可真是氣死她了,余微迷迷糊糊想著,手抓著棺材板哢哢作響,一直到棺材板木屑刺進她手指裡,她感覺到疼了才輕呼一聲收了手。
疼?
余微愣了愣,隨後看著眼前抓棺材板抓傷了正在冒血珠的手,不由睜大了眼余微伸出另一隻手,狠狠掐了一把大腿,“嘶……”
疼,真的疼!
怎麼會感覺到疼呢?這般疑惑著她又趕忙抬手摸了摸臉,鼻子,嘴……
是她的,沒錯!
難道她一蹬腿,居然把自己蹬回自己身體裡了?
這麼一想著,余微再次伸手從頭到尾把自己摸了一遍,確定是自己的身體,原裝貨後她又抬眼望向了周遭。
木制雕花的空蕩屋子,石青磚堆砌的地面,木制梁上懸掛的白綾,還有棺木正對著的案桌上擺著一塊靈牌,上面寫著妻魏余氏之位。
余微見著,手忍不住微握成拳,放在嘴邊輕咬了一口,隨後又咧嘴笑了,那笑慢慢放大,燦爛極了,原本迷茫的眸子也亮得驚人。
老天爺啊,她居然回來了,而且還活過來了……活在還沒有釘棺,她還沒被下葬的時候。
啊呀,老天爺這次可算開了眼了,對她太好了!
余微趕緊雙手合十拜了拜,感謝老天爺,感謝土地公,感謝菩薩,感謝啊感謝……
這次她肯定好好愛惜自己的小命,再也不給任何人傷害她小命的機會了。
嗚嗚嗚,做鬼苦啊,太苦了。
余微抹了把莫須有的淚,雙目堅定,她要去找魏翌那廝算帳,賠償她,順便把那契約毀了……
對!
把契約毀了,還得和離,必須趕緊和離,然後帶著她的嫁妝去過她的瀟灑日子去,才不去管那勞什子劇情。
什麼女主反派……關她屁事!
余微想著,笑容滿溢了臉,眼彎成了月牙兒,美極了。
眼前仿佛浮現出她帶著錢,帶著她的傻婢女青蒿到處遊玩,吃遍天下的美好自在畫面。
只這時,屋內突然一暗,余微一愣,轉過眼,就見一輛金絲楠木雕獵鷹的輪椅出現在門口。
輪椅上的人,一身素色衣衫,髮用玉冠束著,氣質清冷,面容精緻猶如玉雕,高鼻深眸,膚色有些病態的蒼白,卻半點不顯頹態,還無端給他增添了幾分謫仙般的仙氣和禁欲的氣質。
正是她的便宜夫君,長得似謫仙,六畜無害,實際心狠手辣又黑心腸的瑞王世子魏翌!
余微收了笑,人也從棺木中爬了出來。
很快又見院子裡圍滿了人,各個都舉著火把,拿著刀棍……
還有好幾個婆子正拎著一個黑漆漆的木桶,正小心朝屋裡靠近,仔細一瞧,那桶壁上似乎還有紅腥腥的液體流著,在明亮的火把照耀下,正閃著光。
余微心頭一跳,壞了,她忘了她是中毒而死,這突然詐屍……怕是會被人當成孤魂野鬼拉去燒了?
這麼一想著,余微心跳都漏了一拍,又飛快看了一眼進門後就盯著她一直一聲未吭的魏翌,臉上立馬揚起了笑,朝他飛奔了過去。
“夫君,人家沒死,你怎麼就把人家放進了棺材裡了啊?”
余微撲過去抱住魏翌的手臂,清晰的感覺到薄衫下,她摟著的手臂漸漸僵直,似乎連身體都開始繃緊。
余微愣了愣,抬眸又見他臉色比之前冷,鼻孔似乎還微縮了下,原本欲開口的嘴忽然閉上,薄唇緊抿似乎在憋氣的模樣。
余微心念一閃,低頭嗅了嗅自己身上。
恩,也不知她被停屍了幾日,好像是有些味兒了,也難怪這廝這副不自在的樣子,畢竟這廝有潔癖啊。
余微悄悄撇了撇嘴,想到還要靠他解除她詐屍的麻煩,她還是老實放開了他。
起身就見院子裡的人暫停了動作,沒再朝她逼近。
余微心下滿意,還好她聰明啊,不然那不知是雞血還是黑狗血的東西就要潑到她身上了。
“世子,她到底是人是鬼,若是人,這又是怎麼回事?世子妃死沒死你們都沒弄清楚就發喪了,這讓外人如何看待我們瑞王府,你們是將瑞王府的顏面當作兒戲了不成?”
這時,一道尖細帶著質問的女聲傳來,院中下人聞言都讓開。
只見一身著鏤金絲鈕牡丹花紋蜀錦衣,頭戴金步搖,三十多歲長相極為豔麗的婦人被人攙著走了出來,面色不善的盯著余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