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鐘黎
黑色的賓利車因爲過路的行人慢慢减速下來,坐在後座的男人一身竪條紋藍色西裝,頭髮悉數往後梳,露出飽滿的額頭,一副精英模樣,他正低著頭在翻一份經濟時報,突然他身旁的保鏢輕聲提醒--
「少總,您看,那是不是小先生?」
聞言,男人,也就是樓兆抬頭往窗外看去--果然在馬路邊的咖啡廳裡,靠窗的位置,漂亮的少年一身運動服坐在那裡,低著頭緩緩攪動著咖啡,隔著好遠似乎都能看到他纖長捲翹的睫毛--他看上去似乎有心事。而在他對面的是,是一個陌生的少年,臉上洋溢著陽光的笑容,熱切的目光看著清歡,嘴裡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那是誰?」樓兆像是在自言自語。
「看年紀,可能是小先生的同學。」保鏢猜測道。
「同學?哼……」樓兆冷笑,戴著尾戒的手撫了撫下巴--他可不覺得會是同學,就算是,也不是簡單的同學關係。
而此時的咖啡廳裡。
「歡還是想不起來我嗎?」鐘黎注視著清歡:「可是我第一眼看到了就認出了歡。」
清歡抬起頭:「那個時候,在鬼屋裡……是你對不對?」他牽住清歡的手時,那種感覺就回來了--在游樂園的鬼屋裡,m不見了以後,那個牽著他的手走向出口的那個人……
鐘黎笑了,露出了一口白牙:「我就知道,歡不是毫無感覺得,如果歡真的完全認不出我,我會很傷心的……」
「把那顆棋子送我的也是你?」雖然早知道答案但他還是想要問清楚。
鐘黎點頭:「這麽多年我保留在身邊的屬於你的東西也就這麽一樣了。」
清歡張了張嘴,却不知道要怎麽開口。
鐘黎盯著清歡的眼睛,繼續說:「我以爲,我再也找不到你了……被强制催眠,找不到回去的路,就連你我也是好不容易想起來……這麽多年,能讓我堅持下來的信念就是你,我必須要找到你,總有一天,我們會遇到……」
被催眠……清歡心一緊,即使細枝末節想不起來,他也知道這和自己有關--把他催眠了就是爲了兩人徹底斷絕關係,可是,他竟然拿想起來了……
「知道是什麼時候我才找到你的嗎?」鐘黎笑問。
清歡頓了下:「什麼時候?」
「那白玉雙龍花瓶現世的時候。」鐘黎說:「我知道它的來歷,它在的地方也就是你在的地方。」
清歡想起那時候的事--「那兩個來博文雅寶認寶的人是你的人?」
鐘黎抿唇一笑:「是,說實話,那個時候我也不是很肯定,我找的兩個人都是畫人像的高手,他們見到你回來畫給我看,我就知道,我終於找到我想找的人了。」唇角彎起的酒窩帶著滿滿的自信。
他竟然如此執著……
清歡呼出一口氣:「那你找到我又能怎麼樣?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很多事我也都想不起來了……」
「你還是這樣,」鐘黎打斷他的話:「對於你不想記住牽絆住你的事情都會選擇忘掉……不管你忘記了多少,只要我記得就好了。歡,這一次,我不會再放手,你丟下我一次,我不會給你第二次的機會。」明明那麽陽光的一張臉,可是說出來的話裡却帶著一絲陰測測。
被那雙抓人的黑色眸子盯著,清歡覺得自己有種窒息的感覺--他有一種預感,自己,或許這輩子都無法擺脫與他的糾纏了……
而這一切一切,都是自己種下的孽果。早在他當年决定收養這個在棺中出生的孩子時,他就該想到的……當這個孩子嗷嗷待哺時,他一點點地喂養他,然後看著他一丁點兒一丁點兒地長大,從嬰兒到幼童,再從幼童到少年,匆匆十數載過去,他自己未曾變老,可是這個孩子却長大了……
「爲什麽……」清歡望著鐘黎那張和自己的面皮看上去年紀相仿的少年臉,忍不住說出了疑問:「為什麼這麼多年,你仍舊……」
「小先生。」突兀的低沉男聲插進來。
清歡扭頭,看到了衣冠楚楚,氣勢淩人的樓兆不知何時出現在這裡,正含笑地向自己打招呼。
「樓兆?你怎麼在這裡?」樓兆和這個小資情調的小咖啡廳可不是一般的格格不入,他這個人一看就是適合出現在各種衣香鬢影的高級場所。
「來咖啡廳當然是喝咖啡了。」樓兆長腿一邁,他身後的保鏢馬上把清歡這一桌空置的椅子拉出來,讓樓兆入座。坐定以後,樓兆整了整昂貴的手工西裝,笑道:「不介意我一起坐吧?」
你都這麽大方地坐下了,還問我介不介意?清歡抽了抽嘴角,說:「你隨意。」
樓兆的目光轉向一旁的鐘黎:「啊,還有一位小朋友啊,可否向我介紹一下?」
「他……」清歡還真不知道應該怎麼介紹鐘黎,剛想含糊地說一聲「朋友」,就聽到鐘黎那少年飛揚的聲音:「我是歡很親密的人,不知道你是哪一位啊,老男人?」
如果清歡在喝咖啡的話絕對會噴出去--老男人?!虧鐘儷叫得出口,如果樓兆是老男人,那麽鐘黎自己的實際年齡來說的話,他算什麽?還有自己……老妖怪?……
樓兆被鐘黎的話這麽一噎,一瞬間氣都不順了--好吧,年齡他確實是大了一點,和清歡相比的話,可是也不是很老啊,以他現在的財富現在的年紀,根本就是黃金單身漢……
「小朋友倒是牙尖嘴利。」樓兆轉向清歡:「竟然比你還要厲害。」
清歡只是乾笑--應該說是自己教出來的嗎?
樓兆看了下手錶,說:「都到了晚飯時間了,小先生要不要去我家吃個飯?上次小先生說我家江浙師傅做的點心很好吃,要不要再去試試?」
「我……」我倒是想走啊--清歡現在和鍾黎在一起,那氣氛別說多尷尬了。
「要吃點心,我家不止是江浙師傅,還有粵菜、川菜、魯菜的師傅,另外啊西洋點心師傅也有,」鐘黎是一點機會都不准備給樓兆,他笑得一臉真誠地對清歡說:「歡還沒去過我家,不如去做做客吧。」
「不知道你家是哪家?住在何處?」樓兆不放過挖掘底細的機會。
「我姓鐘,家住城南紫金別墅。」鐘黎回答得很隨意。
「城南鍾家?」樓兆眉頭皺了下:「你是鍾家的人?」那個鍾家傳聞是海上貴族過來的,比他們樓家在沂城扎根要早,連投資産業都比他們要早,如果說樓家是激進派,鍾家就是保守派,那可是每次不出手則以,一出手必驚四座!因爲行事低調,所以關於海上貴族的傳聞愈演愈烈--只是,不知真假……
「什麽時候鍾家這麽有名了。」鐘黎少年的臉上滿不在乎。
如果是其他的場合,這個時候,作爲生意人的樓兆肯定會和鍾黎客套一番,或者試著把手言歡……可是現在……樓兆還不想膈應自己。樓兆轉頭去看清歡,却發現清歡清冷的眸子帶著訝异注視著鐘黎--
「鐘……黎?」清歡慢慢吐出這兩個字。
鐘黎唇角上揚,圓圓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一字一句無比清晰:「是,鐘黎。」
是「鐘黎」,不是「白黎」。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不再冠以他的姓氏,他們是要有聯繫,可是幷不是這種有道德製約的聯繫,他想要的,從他懂事開始,早就不是那樣了。他現在是鍾黎,將要和白清歡的命運之線打上死結的鐘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