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凳子上一抹紅色的痕跡清晰地映入秦堯的眼中， 目光微挪，看見了女生褲子某個位置處印出一塊兒不大不小的污漬。

　　手上的力道一鬆， 他張了張口， 欲言又止。

　　“那個， 你……”

　　景言側過頭， 在他的臉上看到一抹疑似羞赧的紅暈， 微微困惑。

　　“怎麼了。”

　　秦堯尷尬地咳了咳，從桌兜裡取出自己的外套遞給了她。

　　“系上。”

　　她一臉莫名其妙， 還沒有弄清楚狀況就聽見他友情提示。

　　“凳子……”

　　視線下垂，景言遲疑地看向自己的凳子。

　　下一秒，腦袋裡倏地炸開了一朵蘑菇雲， 耳朵嗡嗡作響。

　　她匆忙轉身背對著牆壁，一張白淨的臉漲得紅撲撲的。

　　天呐，好丟人……

　　大姨媽提前造訪，還被秦堯給看到。

　　身後的褲子不知道是什麼慘況， 她一會兒怎麼回去……

　　景言背著手，懊惱無措地抿起唇。

　　她的大姨媽一向都準時， 這次不知道怎麼就提前了。

　　“喏。”

　　見她怔愣著， 秦堯將手中的外套又往前遞了遞， 示意她拿。

　　景言盯著外套有些猶豫， 她怕把他的衣服弄髒， 可自己的校服外套今天沒有帶。

　　最後還是接過衣服，小聲地說了句“謝謝”。

　　系上他的外套，景言用衛生紙擦了擦凳子坐下。

　　同學們都在搬桌子， 整個教室裡亂哄哄的，兩人之間的氣氛卻是尷尬到極點。

　　耳邊突然傳來凳子摩擦的聲響，等她抬起頭只看見秦堯離開的背影。

　　景言鬆了一口氣，卻又為另一件事發愁。

　　她沒有拿“麵包”，可現在離下課還早著……

　　黑板上方的鐘錶緩慢地轉著圈，每一分鐘都像是在度日如年。

　　作業也沒有心思去做，她放下筆趴在桌子上，面向窗子的一側靜靜地等待著下課。

　　不知過了多久，身邊有了響動，緊跟著一個黑色的袋子被放在了她面前。

　　她微微一愣，坐直了身體。

　　“咳咳，我隨便拿的。”

　　男生不自在地偏過頭，說話的氣息微喘，碎發下的額頭和脖子上滾落下幾滴汗珠，沾濕了黑色的衣料，應該是一路疾跑回來的。

　　她知道袋子裡是什麼。

　　那一刻，說不上來什麼感覺，是震驚、羞赧還是悸動。

　　等了半天沒動靜，秦堯忍不住轉過頭，就看見女孩兒正靜靜地注視著自己。

　　他皺了皺眉，看了一眼黑色的袋子不確定地開口問到。

　　“難道買錯了？”

　　景言回過神，搖搖頭。

　　“謝謝你。”

　　沒有就行……

　　一想到付款時，店主一臉意味深長的笑，再跑一趟，他可能打死也不會去的了。

　　他傲嬌地翹起唇。“謝別人，不是應該付出實際行動嗎？”

　　景言將袋子放進書包裡藏好，聽到他的話，愣了愣，隨後認真說到。

　　“那我明天請你喝奶茶吧。”

　　“太甜，不喝。”

　　“零食呢？”

　　“垃圾食品。”

　　“……”

　　“要不請我吃飯吧。”

　　見好就收什麼的，秦堯還是懂得，主動提議道。

　　景言來學校兩個來月，從來沒有在學校餐廳碰到過秦堯。

　　倒是下午放學時騎車見過幾次他和朋友進校外一家高檔飯店，大抵是知道他看不上學校的飯菜。

　　但她沒有錢，請不了。

　　她拿出口袋裡的一卡通，老實說到。“我只有這個。”

　　手中的卡驀地被人抽走。

　　秦堯把玩著那張一卡通，垂眸看向左側那張小小的寸照。

　　照片上的女孩兒文靜清秀，烏黑的眼眸注視著鏡頭，唇角漾開一抹淺淡的笑。

　　“就這麼說定了，明天沁園餐廳等你。”

　　他晃了晃指間的卡片。“這個，先寄存在我這兒。”

　　“哎——”

　　景言還想說什麼，他已經把東西揣進了自己的兜裡。

　　“呵”秦堯慵懶地打了個呵欠，歪頭臥在了桌子上。“真困，我睡會兒。”

　　沒一會兒，均勻的呼吸聲響起，她看了眼明亮的光線下男生那張輪廓分明的俊顏，搖搖頭收回視線。

　　與此同時，那雙闔上的眼睛虛虛地睜開一條細長的縫，安靜地凝視著女孩兒恬淡的側顏。

　　驀地唇角輕揚，重新閉上了眼。

　　日光西斜，分針轉了大半圈，千呼萬喚中終於盼來了放學，景言靜靜地坐在座位上，等待著教室的人一點點減少。

　　放學的高峰人潮過後，教室裡的同學也走的差不多了，她背著書包小心翼翼越過睡得正睡的秦堯。

　　走廊道的人寥寥無幾，她低著腦袋快速朝廁所跑去。

　　還好第一天的量不太多，收拾好後她解開外套仔細看了看。

　　黑色的外套看不出來什麼，應該沒有弄髒吧……

　　重新系好衣服，景言洗完手朝廁所外走去，剛出門口，腳步突然頓住。

　　廁所外不遠處的走廊上，一道修長的身形正倚在欄杆處看手機，另一隻手上還夾著只煙，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轉過了身。

　　“好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景言怔忡了片刻，點頭。

　　他不是在睡覺嗎？怎麼眨眼就出現在這裡……

　　秦堯將手機放進口袋裡，徑直朝她走來，伸手要去摘她背上的書包。

　　“走吧。”

　　景言握著書包帶子連退了兩步，遲疑地問到。“去哪兒？”

　　“送你回家。”

　　“我自己騎車，不用你送。”

　　落空的手指搭在了她的肩上，他微微彎下身體，注視著她的眼睛沉聲且認真地叮囑。

　　“女生特殊時期，忌劇烈運動。”

　　目光不經意地落在她濕潤的手背上，秦堯皺起眉頭。

　　景言唰地紅了臉，又聽見他說。“剛碰冷水了？”

　　誰上完廁所不洗手，他這是什麼問題……

　　“特殊時期，忌冷水。”

　　她的頭頂劃過三道黑線，拽著書包帶子低頭朝樓梯口走去，身旁的腳步聲如影相隨。

　　到了車棚打開車鎖，景言還沒起身，一道身影先她一步，邁開長腿坐在了座椅上。

　　她垂下肩膀，無奈地問到。

　　“秦堯，你到底要幹嘛？”

　　秦堯握住車把，另一隻手拍了拍後座。“坐上來。”

　　“這是我的車。”

　　“我也沒說是我的。”

　　“那你下來。”

　　他忽地啟開唇，露出潔白的牙峰。“給你兩個選項。”

　　“一、你上來，二、我下來抱你上來。”

　　景言震驚於他的厚顏無恥，明明是自己的車，還讓她選。

　　果然，對他的感動，超不過三秒鐘。

　　見女生無動於衷，秦堯使出殺手鐧，拿出手機摁亮螢幕在她眼前晃了晃。

　　景言倏地睜大眼睛，一臉羞憤地要去奪手機，被他仗著身高的優勢躲開了。

　　“你什麼時候拍的！快刪掉！”

　　照片裡自己趴在桌子上熟睡，臉側被手臂擠壓著，嘴巴微張，嘴角隱隱掛著一絲可疑的液體。

　　“嗯，好看不，我覺得很可愛，還想看嗎？我這裡還有不少。”

　　“你刪掉！”

　　他挑挑眉。“上車，我刪。”

　　“真、真的？”

　　“嗯。”

　　景言有些遲疑。“騙人是小狗。”

　　女孩兒氣呼呼的模樣越看越可愛，秦堯忍不住低頭輕笑。

　　“好，騙你是小狗，現在可以坐上來了吧？”

　　她歎了歎氣，側身坐了上去。

　　真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執著送她回家。

　　車子緩緩駛出車棚，一段距離後卻忽然提速，景言下意識抓住了他的衣角。

　　“秦堯，你慢點。”

　　秦堯得意的彎起唇角，眼睛裡滿滿笑意。

　　白色的自行車穿梭在路上，兩側是高大繁茂的梧桐，細碎的夕陽透過斑駁的樹葉間隙撒在兩人的身上，鍍上星星點點的金光。

　　他緩緩放開雙手，嚇得身後的女孩兒緊張大叫。

　　“秦堯，你別鬆手呀！”

　　反反復複逗了她好幾次，秦堯才盡興地認真騎車。

　　車子經過一家便利超時，他突然想起剛剛在手機上看到的內容，緩緩停下車看向女生。

　　“等我下。”

　　也不知道他要去買什麼，景言從車上下來，靜靜地站在一旁等候。

　　透明的落地窗裡男生在貨架上尋找著什麼，她回過頭杵著下巴蹲在臺階上，數著人行道上的鏤空地磚。

　　幾分鐘後秦堯提著便利袋從裡面走出，把手中的袋子遞了過來。

　　“什麼……”

　　“看看不就知道了。”

　　她遲疑地接過，看清楚了包裝上面的字。

　　紅糖薑茶

　　景言詫異地抬起頭。

　　“聽說紅糖能增加能量，活絡氣血，加快血液迴圈，別忘了沖泡些喝。”

　　“謝謝……”

　　額頭被人不輕不重地彈了一下，她伸手捂著額頭，聽到他說。

　　“總說‘謝謝’，你不累，我耳朵也聽出繭子來了。”

　　可是除了謝謝，好像也沒有其他能說的了。

　　他重新蹬著車，幽幽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你知道的，我要的從來不是一聲微不足道的謝謝。”

　　景言的心微微一顫，握緊了手中的袋子。

　　他總是這樣。

　　上一秒，讓人討厭；下一秒，又做盡讓你感動的事。

　　剛拿出一分強硬，他就能瞬間摧毀她堅硬的外殼，讓人亂了分寸……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梔子花香氣，以及男生身上特有的煙草氣息。

　　傍晚的夕陽將兩人交疊的影子拉的斜長，景言垂眼看車輪的影子在地上飛速旋轉，朝家的方向一點點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