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冰涼的水沁在臉上, 驅散了些燥熱。
她胡亂地用袖子擦掉臉上的水漬,再不看身邊的人, 扭頭走掉。
路燈下兩道身影, 一前一後。
夏夜的風涼涼吹過臉頰, 燈光照不到的草叢裡亮起星星點點的光芒, 一閃一閃的, 像顆顆夜空裡的星子,她微微頓下腳步。
是螢火蟲……
景言老家在小鎮上, 每年這個時候附近的山上就會有很多的螢火蟲。
小時候膽子大,又愛玩,幾個小朋友拿著手電筒和一隻小瓶子, 到了傍晚時就結伴上山去捉螢火蟲。
那時候看到好看的東西就想著把它變成自己的,捉了一瓶的螢火蟲滿心歡喜地捧回家,關上燈看著瓶子裡瑩瑩的綠光照亮了房間的一小塊,開心的不得了。
然而沒過兩天它們就靜靜地躺在瓶子裡一動不動, 尾巴裡也不會發出漂亮的螢光了。
再後來懂事了就不會去捉它了,更喜歡它們在叢林裡蹁躚飛舞的樣子, 夢幻的像是走進了一個童話世界。
跟在身後的秦堯見女孩兒突然慢下腳步, 側著頭看向一側, 順著她的視線也望了過去。
一隻閃著朦朧綠光的蟲子從眼前大搖大擺地晃過, 他一伸手, 把它握進了手裡,那幽瑩的光便從指縫中滲了出來。
邁開步子,幾步追上了前面的身影, 秦堯牽起她垂在身側的手,將手中的東西放進了她的掌心。
景言低下頭,看見了手心裡的那只螢火蟲。
它趴在那裡一動也不敢動,腹部裡散發著幽暗的光。
她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去觸碰,它便閃著翅膀蹭地飛走了。
“不是喜歡嗎?”
“喜歡又不是非要佔有。”
秦堯挑眉,微眯起雙眸緊盯著女孩兒的側臉。
敢情這是話裡有話呢……
偏偏在他秦堯的字典裡就沒有放手這麼一說。
他點燃一根煙,深吸了一口,感受著尼古丁刺激著大腦神經帶來的快感,慵懶地開口。
“巧了,我剛好相反。我這人有個不好的習慣,看上的都喜歡據為己有。”
男生沉沉的話音在耳邊響起,景言不自覺地顫了顫。
他微微俯下身,輕輕朝女孩兒吐了一口煙圈。
景言沒注意吸進了肺裡,被煙嗆得猛地咳嗽起來,眨眼一張臉憋的通紅。
“咳咳……秦堯你有病呀。”
一隻寬闊的手掌輕輕地拍在她的背上,幫她順氣,男生惡劣的聲音再次傳來。
“你怎麼知道?”
“有病就看醫生。”
他搖搖頭。“我這病,醫生不管用,得你來。”
“……”
她站在那裡不說話,瞪著眼睛看著他。
秦堯偏過頭低笑,伸手攬在她的肩上。
“好了,咱兩再待一會兒,就是你不想跟我有些什麼,在他們眼裡我們也說不清道不明了。”
“當然,你要是沒問題,我倒是樂意。”
抬腳在他鞋上狠狠踢了一腳,景言撒腿就跑。
才不要跟他有關係。
回到燒烤的地方時,草坪上的幾人都東倒西歪,地上一堆亂七八糟的易開罐。
一個個都臉色酡紅,也不知道喝了多少。
唯一清醒的孫雪純安靜地坐在王風的旁邊,目光落向一前一後回來的兩人身上,眼眸微斂。
她沒忽略景言微腫的唇,和臉頰的緋色。
至於消失的這段時間,他們做過什麼,已經很明顯了……
心跟針紮一樣的難受,她悄悄握緊了手,指甲嵌進皮膚裡,陣陣地疼。
若男正和趙笛兩頭靠著頭,你一口,我一口地往嘴裡灌酒。
景言嚇了一大跳,忙走到她們旁邊,剛靠近濃郁的酒味就鑽進了鼻子裡。
這一會兒,她們怎麼喝成這樣了。
“若男,你還好吧?”
阮若男聽到熟悉的聲音,遲鈍地扭過頭眯著眼盯著她瞧了半天,驀地咧開嘴傻笑到。
“景言呀……嗝……來一起呀。”
一聽啤酒塞到她唇邊,景言伸手奪下,把它放到一邊。
“別喝了,都醉了,我們還要騎車回去。”
“我才沒醉。”阮若男飛快地把易開罐捧在懷裡藏好,揪著嘴轉過身繼續和趙笛哥兩好。
“來來來,繼續呀!”
“好。”
“趙笛,你們兩喝太多了,別喝了。”
趙笛不悅地睨了她一眼。“哼,把我喜歡的阿堯搶走了,還不允許我喝喜歡的酒!你這人真討厭!”
她晃悠悠地站了起來,手裡拎著兩瓶酒,一瓶送到景言面前。
“呐!我要跟你pk喝酒,姐酒量以一敵百,你輸了就把阿堯讓給我。”
“好,給你給你都給你,我不搶,不喝了好嗎?”
趙笛努力睜大朦朧的醉眼,大著舌頭問到。“真、真的?”
“假的。”
還不等景言開口,一隻手拎上她的衣領,身體被拽到了旁邊,秦堯低沉的聲音響起。
一聽他這麼說,趙笛抱著酒瓶撒潑地哭鬧著。“哇——你們都欺負我……”
他皺起眉,看她一臉瘋樣,側頭對旁邊的景言說到。
“站這兒別動,離酒鬼遠點。”
說完,秦堯邁開長腿跨過地上的易開罐走到另一側,伸腳踢了踢抱著凳子呼呼大睡,嘴裡囈語著夢話的王風。
“雪純……我喜歡你……”
坐在旁邊的孫雪純一雙眼卻是緊緊地凝視著眼前的那道身影。
“醒醒。”
“風子……”
看了一圈都沒有發現李坤的影子,秦堯的視線落向了女生。
“李坤呢?”
心底氾濫成災的喜悅,孫雪純輕聲開口。
“他去找人開車了。”
總算有個靠譜的了。
另一邊喝醉的趙笛又撲上來抱著景言不撒手,嘴裡還不住地喊著。
“阿堯,你為什麼……不喜歡我?”
“我追求者很多的……不稀罕姐,姐也不稀罕……你……”
“好好,不稀罕。”景言伸手輕輕拍著她的肩膀溫柔地安撫,看的秦堯嫉妒又礙眼。
沒一會兒,懷裡的人終於安靜下來,翻個身栽進了阮若男的懷裡。
滿地一片狼藉,景言起身撿起角落裡的塑膠袋,把地上的易開罐一個個地裝進袋子裡。
等到把草坪上的東西收拾的差不多,李坤也從茫茫夜色裡跑了回來。
看樣子走了很遠的路,黑紅的臉頰也不知是熱的還是喝酒喝的,他抹了把頭上的汗漬,開口說到。
“堯哥,他們都喝醉了,不敢讓他們開車,我就在前面村子裡找了兩個大哥幫咱們開車,一人一百,人馬上就過來了。”
秦堯點頭。“嗯,把他們都叫醒。”
一個個的喝的伶仃大醉,扶起來路都站不穩。
開車的大哥來了,怎麼坐又成了問題。
他們有十二個人,加上兩個大哥有14人,但是車只能坐10人,張擇辰來的時候是騎的摩托過來的,可以坐兩人,這麼算還是多出來兩個。
李坤抓著後腦勺看了一圈。“怎麼辦,好像得跑兩趟,要不你們先回賓館,我和誰在這兒先等著?”
“那個……”景言出聲說到。“若男騎車帶我來的,她還有車,我會騎電動車,可以把她帶回去。”
“誒!那就剛好了!”
站在一旁的秦堯低聲問“你們兩個女孩子大晚上的也不怕出什麼意外?”
“應該沒問題吧……”
他瞥向爛醉如泥的阮若男。“她都醉成那個樣子了,從車上掉下來怎麼辦?”
“……”好像也是。
見女生不說話,秦堯繼續說道。“把他們分成兩車,我和景言一起,坤子你騎車載她。”
李坤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向安靜地站在那裡的孫雪純點點頭。
“沒問題。”
把人和烤架都送上車內,目送著兩輛轎車和李坤的摩托車離開,秦堯心情大好地低頭盯著女孩兒。
“只剩我們了。”
她偏過頭。
為什麼不讓她跟李坤一起……
“車呢?”
“在前面還有段距離。”
秦堯很愉悅,景言很鬱悶。
四下寂靜,景區的人走的差不多了,蟲鳴伴著蛙叫,奏著仲夏夜的狂想曲。
他又想起了那次音樂課上,她令人意外的歌聲。
“唱首歌吧。”
“嗯?吱個聲?”
見她一直不說話,秦堯歎了歎氣,幽幽開口。
“你說,現在到處都沒有人,是不是很適合做一些事……”
末了,湊近她的耳邊,輕輕地吹了一口氣。
景言腳步一頓,連忙跳開,一臉警惕地看著他。
“你幹嘛!”
他挑挑眉。“這麼無聊,我的確很想做點什麼。”
“要不我做點什麼,要麼你做點什麼。”
修長的身形緩緩朝她靠近,眼見他的臉離自己只有咫尺距離,景言閉上眼睛飛快說到。
“我唱歌,我唱歌,你別亂來。”
計謀得逞,他定定地看著女孩緊閉的雙眼,忽地低笑出聲,隨即站直了身體。
“既然你這麼熱情的要求,那我就勉為其難地當一回聽眾吧。”
景言隨便哼了一首愛聽的歌,腳下步子加快。
一首唱完,身邊久久沒有動靜,她狐疑地側過頭,看見秦堯垂著眸不知道在想什麼。
剛好到了停車的地方,她徑直取出車鑰匙打開了車鎖,站在旁邊等他來開車。
誰知道他忽然長腿一邁,毫不客氣地坐在了後座上。
“你開。”
“我、我載不動你。”
“又不是自行車。”
她啞口無言,又聽見他說到。“我喝酒了,遵紀守法的優秀青年,不能酒駕。”
就您還優秀青年。
景言歎了歎氣,垂下肩認命地坐在了前面。
小電驢啟動,車燈投射在前方,她想了想,扭頭認真說道。
“其實我只開過一次電動車,出了意外,不要找我。”
秦堯溫柔地彎起唇。“沒關係,我買了人身保險。”
“……”
“我不知道你們住的地方。”
“我給你當導航。”
好吧……
輕輕轉動車把,電驢子就開了出去。
天黑路不熟,景言開的小心又小心,謹慎專注地注視著前方的路況。
腰上忽地襲上一股力道,一雙手臂緊跟著環住了她的腰。
大腦的神經斷了線,手中的車把一斜,她忙擺正方向,羞怒地開口。
“秦堯,你鬆手!”
“不松。”
“不松我就把車開進田裡。”
身後傳來低低的笑聲。“那剛好,一起去田裡做對野鴛鴦。”
環在腰上的手臂灼熱的溫度隔著薄薄一層衣料傳遞在她的腰間,景言氣惱卻又拿他沒有輒,道路兩旁是望不盡的農田。
有那麼一刹那,她是真的想把車開進溝裡。
但也只是想想,她不敢。
懲罰他,又賠上自己就太划不來了。
秦堯舒服地摟著懷裡細軟的腰肢,將臉頰貼在她的脊背上。
鼻間縈繞著女孩兒身上的淡香,他愜意地閉上眼,感受著夏夜的風貼面而來的舒爽,耳邊依稀傳來她剛剛唱的那首曲風柔和的歌。
筆直的瀝青路上偶爾穿梭過幾輛車,再過後就只剩小電驢並不太明亮的車燈,以及偶爾從身後手機中傳來的機械女電子音的導航聲。
她努力地遮罩掉那雙手,和緊貼在她背上的身體,握在車把上的手緊了松,鬆了緊,思緒還是被擾亂了。
身後的人遲遲沒有動靜,就在景言以為他睡著了時,一道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蠱惑人心的力量在寂靜的夜裡響起。
“做我女朋友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