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狹長的眼睛掃過秦湘， 在一旁那道纖瘦的身影上微微停頓了片刻，眉頭不經意地皺起， 隨後又舒展開來。

　　“上車。”男人低沉冷冽的聲音傳來。

　　感受到身上的那道令人不容忽視的視線， 景言將腦袋埋地更低， 像只鴕鳥握著行李箱縮在一旁。

　　她靜靜地等待著身旁女人上車， 等待著他的車從眼前駛離。

　　“景小姐一起吧？”

　　她倉惶擺手。“不用不用， 我助理馬上就要來了。”

　　還未等秦湘說話，機場外忽然吹過一陣大風， 景言的帽子一下被掀翻落在了地上，白皙的臉蛋瞬間暴露在空氣中。

　　來不及遮擋住臉，有行人認出她， 驚喜地大叫一聲。“是景言！”

　　路過的人紛紛側目朝她看來，確認是真的明星後一窩蜂地湧了上來。

　　“景言景言！麻煩給我簽個名！”

　　“能合個影嗎？”

　　“哇！女神，我是你的超級fans！”

　　一堆人擠了過來，腳下的帽子不知道被踢到哪兒去了。

　　景言禮貌地接過他們遞來的紙筆， 一一簽名，心底焦急期盼著喬雯可以快點到。

　　然而現場圍觀的人卻越來越多， 景言被擠在人群中只能拉著行李支撐自己站穩。

　　就在這時， 一隻強而有力的手越過人群， 握住了她的手腕。

　　手中的行李箱抽離， 緊接著身體被攬入一個溫度高的驚人的懷裡。

　　男人陰厲的眼神掃過， 擁擠的人心中沒來由地生畏，自動後退分開一條道。

　　景言被帶著一路向前，她微仰起頭， 耀眼的日光下是男人緊繃的下頜。

　　車門打開，她被塞進車內，一扇窗將她與外面的人隔絕。

　　放好行李箱，秦堯啟動車輛，身後的人群漸遠，景言收回視線鬆了一口氣，卻在抬頭時對上秦湘帶笑的目光。

　　她抿了抿唇，真誠地開口。“謝謝你。”

　　“剛好順路，而且我覺得這也算是冥冥之中的緣分。”

　　秦湘轉回身體，車內安靜的只有窗外的風聲。

　　景言看了眼駕駛座沉默的男人，拿出手機給喬雯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喬雯充滿焦急歉意的聲音傳了過來。

　　“喂，小言姐，我剛在高架橋上堵了半個多小時，這會兒才出城，你是不是已經到了？”

　　“嗯。”

　　“那、那你先找個地方坐一會兒，我儘量早點趕到。”

　　“雯雯，你不用來了，我……已經坐上車了，一會兒自己回來。”

　　“坐上車了？”

　　“嗯。”她輕聲說到。“碰到了一個朋友。”

　　低頭的瞬間沒有看見那只握在方向盤上的手微頓，男人注視著前方路況的眼眸裡神色漸深。

　　掛了電話，車內又重歸於沉寂，狹小的空間裡氣氛有些窒息。

　　“好像有些無聊呢……”

　　在秦堯還未注意到她的意圖時，女人纖長好看的手指徑直伸向了前面，輕輕一按，舒緩的音樂從音響裡流瀉而出。

　　“來點music吧。”

　　清澈動聽的女聲環繞在車廂內，緊跟著兩道身影不約而同地一怔。

　　原本注視著窗外的景言緩緩轉回視線，詫異地抬頭望去，卻在後視鏡中撞上了一雙幽深的眸子。

　　男人的眼底一閃而過的窘迫，匆忙挪開視線，她卻怔怔地坐在那裡，大腦一片空白。

　　音樂她並不陌生，因為那是她的歌……

　　是意外吧……

　　然而一首、兩首……幾首過後，她才意識到車載音樂裡似乎只有她一個人的歌。

　　秦湘對兩人的異樣恍若未聞，怡然自得撐著胳膊，指尖優雅地跟著節拍在肌膚上敲擊，不時地輕哼兩句。

　　“關了。”

　　近乎從牙縫裡擠出的聲音，洩露了說話人的懊惱與憤怒。

　　“很好聽呀，我還沒聽夠呢。”

　　“關掉！”

　　秦堯欣賞著自己剛做的美甲，搖搖頭歎了歎氣，一臉憂傷地說道。

　　“男人呀，都是一個德行，剛開始各種糖衣炮彈轟炸，到手了就露出原來面目了。”

　　秦堯手一抖，飛快瞥了眼後視鏡裡女孩兒的神色，狠狠地瞪了旁邊的秦湘一眼。

　　一張嘴，胡說八道什麼呢？

　　然而後者毫無自知之明，繼續幽幽說道。

　　“景小姐……”她停頓了片刻。“這麼叫好像有些生疏，就叫你小言吧。對了，小言，你單身對吧？”

　　景言微微一愣，在一道炙熱逼仄的目光注視下點了點頭。

　　“嗯。”

　　“我可給你提個建議，以後找男朋友千萬不能找像堯這種男人，娛樂圈什麼形形色色的男人都有，你可得擦亮眼睛看仔細了啊。”

　　“我們家堯呀，哪兒都好，就是臭脾氣太糟糕了，恐怕也只有我這麼心胸寬廣的女人才能忍受了。哎……沒辦法，誰讓他是我最愛的……”

　　一旁忍無可忍的男人終於出聲打斷了她的話。

　　“再說兩句，就給我下車。”

　　秦湘挑挑眉，嘴角翹起。“好了好了，人家不說了，別生氣嘛，嗯？”

　　女人的話落入景言耳中，被自動理解成另外一層意思。

　　她低下頭，掩蓋著眼底受傷的神色，垂在膝蓋上交疊的手緊緊地攥在一起。

　　即使秦湘不說，她也不會去介入他和另外一個人之間的。

　　只要遠遠能看一眼就好。

　　車子進去市內，景言看了眼路過的計程車亭忙出聲說到。

　　“把我放在這裡吧，我打車回去就行。”

　　車速不減，男人恍若未聞。

　　秦湘開口。“這裡人太多，一會兒遇上剛剛機場的那種情形可就不好脫身了。”

　　“反正堯今天也沒有什麼事，可以直接把你送到。對吧，堯？”

　　“這樣太麻煩你們了，我讓助理來接我——”

　　“坐好，別動。”

　　淡淡四個字，把她所有的話堵了回去，景言不再言語。

　　行駛了十幾分鐘後，車輛在一家spa會所外停下，副駕駛座的秦湘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玻璃被輕敲了兩下，景言按下車窗，女人微俯下身子對她說了句“我很喜歡你，下次見。”

　　說完揮揮手，優雅地朝會所裡走去。

　　車內一轉眼只剩下他們兩人，空氣仿佛都凝結起來了。

　　“你住哪兒？”

　　男人淡漠的聲音從前面傳來，正思想拋瞄的景言匆忙抬起頭。

　　“北辰路的楓葉華庭”

　　“嗯。”

　　車內再度安靜下來，她無數次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麼，哪怕只是一句“你過得怎麼樣？”

　　卻在觸及到他冰冷的目光時，一點點咽了回去。

　　再度停下車，景言茫然地望著窗外陌生的建築街景，發現這並不是她回家的路。

　　“這是去哪兒……”

　　駕駛座的秦堯已經推開車門走了出去，隨即轉過身走到她的一側拉開車門，一雙深沉的眸子注視著她。

　　“下車。”

　　身體快於意識，她回過神時已經跟在男人的身後進了一家西餐廳。

　　“吃什麼？”

　　秦堯翻看著菜單，抬眼看向她。

　　“都、都行。”

　　他點了餐，闔上功能表遞給一旁的服務員。

　　他們的位置靠窗，日光傾斜進來，籠罩著兩人，餐廳裡悠揚宜人的鋼琴聲化不開彼此間的低氣壓。

　　景言抬眼看向對面沉默地望向窗外的男人，猶豫了很久終於還是將那句話問出了口。

　　“這些年……你過得怎麼樣。”

　　那道清冷的目光微移，落在了她的身上，他的眼裡閃爍著晦暗不明的光。

　　直直地注視著她很久，久到景言以為他不會回答時，他卻突然出聲。

　　“你呢？”

　　“我……挺好的。”

　　“挺好……”將她的話嚼在唇齒間，秦堯低眸輕笑一聲，驀地抬起眼看進她的眼睛深處，臉上的笑意全無。

　　他一字一句說到。

　　“可我過得一點都不好。”

　　在自己為那個突如其來的主動一吻而歡喜時，她卻不打一聲招呼，從他的世界裡消失的無影無蹤。

　　一離開，就是漫長的五年，2000多個日夜。

　　他的話像一把刀，扼在景言的脖子上，一刀一刀地淩。遲。

　　她哽咽著喉嚨，眼眶悄然泛紅。

　　“對不起……”

　　低頭的瞬間，一滴晶瑩的液體滴落，重重地砸在了秦堯的心頭上。

　　他眼眸微緊，放在身側的手緊緊握起，別開了視線。

　　如果對不起有用的話，他們之間缺失的那五年又該怎麼去彌補償還。

　　沉默地用完餐，兩人朝門外走去，秦堯上了車，景言走到後座拉車把手，車門卻巋然不動。

　　她收回手，無措地站在原地。

　　“坐前面。”

　　她抿著唇猶豫了片刻，走到前門輕輕一拉，開了。

　　車輛穿梭在繁華熱鬧的市內，街道上是一張張洋溢著笑容的臉，兩側高大的法國梧桐在車窗上投下斑駁的剪影。

　　經過紅燈時，車子停下，景言伸出手指細細描繪著玻璃上的風景。

　　車內突然傳來細微的摩擦聲，緊跟著一陣濃郁的煙草味，景言回過頭。

　　男人只手撐在敞開的車窗上，嫋嫋煙霧從指尖徐徐生起，他微眯的雙眸彌漫在煙霧之中，神情蕭條寂寥。

　　他的煙沒有戒掉。

　　想說“抽煙對身體不好”，卻沒有開口的資格，景言低下頭，任由尼古丁蔓延在車內，吸入鼻中，鑽進了肺裡，也麻痹了神經。

　　到達社區樓下，她解開安全帶，看向身旁沉默的男人，低聲說到。

　　“今天謝謝你，我走了。”

　　沒有得到回應，景言斂住眼底的失落，扭頭去推車門。

　　一股力道忽地攥住她的胳膊，身體被推靠在椅背上，眼前的視線變暗，唇上傳來一陣刺痛，她輕微的嗚咽被對方兇狠地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