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高一的期末考試定在週末兩天， 星期四放學就組織各班清空教室的書籍。

　　週五中午放學前四班召開了最後一次班會。

　　往年准考證提前發總有學生弄丟，石鳳莉索性一直把它壓到考前一天才發下去。

　　將准考證遞給靠近講臺前的幾個同學去發， 她站在上面掃了一眼教室， 皺起了眉頭。

　　“我昨天不是說了今天要開班會， 必須全員參加， 怎麼還空了兩張桌位， 誰沒來？”

　　上次才調座位不久，一時半會兒石鳳莉也沒想到誰曠課， 底下有同學回答。

　　“老師，秦堯和李坤沒來。”

　　又是他們兩個……

　　她歎了歎氣，都最後一節課了還不讓自己省點心。

　　“一會兒同桌把他們的准考證幫忙拿一下， 放學後聯繫上他們。”

　　講完考試注意事項後，視線掃過下面的一張張年輕稚嫩的面孔，石鳳莉停頓了很久。

　　雖然平時總被氣的一肚子火，對這些調皮的孩子板著臉， 但總歸帶了一年，感情肯定是有的。

　　“明後兩天都好好考， 可能我以後也不帶你們了， 不管怎麼樣， 老師希望……你們每個人將來都能成為有用的人， 成為老師和蘭溪的驕傲。”

　　話說到最後， 話語裡已經有一絲的哽咽，教室掌聲響起，石鳳莉緩緩點了點頭。

　　“好了， 要說的就這麼多。一會兒班長組織大掃除，把教室弄乾淨點，一會兒門別鎖，學校要派人來貼座位號，明天記得早點來找自己的考場。”

　　班主任前腳出去，緊跟著拍桌敲椅聲不斷，男生們打打鬧鬧起來，整個教室吵鬧的不得了。

　　景言盯著手中的那張准考證，苦著臉有些惆悵。

　　她怎麼會知道秦堯在哪兒，要怎麼把東西交給他……

　　班長舒澤婷走到講臺上安排大掃除的分工，下面的聲音太吵把她的聲音完全蓋了過去。

　　端了本書使勁在桌子上敲了敲，教室裡的聲音才降低了一點，舒澤婷立刻大聲說到。

　　“下面我把大掃除的分工給大家說一下，1、4組的同學負責打掃清潔區，剛進學校大門右側的那個小花園；2、3組同學負責教室裡外。就這樣，大家抓緊時間趕緊行動。”

　　這種集體打掃的事，基本上男生都跑了大半，願意打掃都是女生。

　　景言和阮若男一個4組、一個在1組，剛好都是打掃清潔區的。

　　花園面積不大，人又多，清掃起來很快，景言掃地，阮若男拿著簸箕除垃圾。

　　“若男，你知道誰能聯繫上秦堯嗎？”

　　阮若男抬起頭，隨口問到。

　　“怎麼啦？”

　　“老師剛不是讓同桌替沒有來的把准考證拿著嗎，可我又不知道他在哪兒，怎麼給他。”

　　“唔……”她往周圍看了一圈，班裡同學要麼在聊天，那麼埋頭認真打掃。“跟我來。”

　　拉著景言走到中間的噴泉後面，阮若男偷偷從褲子口袋裡摸出手機，翻到秦堯的號碼遞給她。

　　“若男你不是……”

　　“噓！我悄悄拿的，上次上交給老師的是我爸留家裡的舊手機。嘿嘿，這叫狡兔三窟！”

　　也是她倒楣，晚自習躲桌子下看電子書，看的正入迷時突然從窗子外伸進一隻手，抬頭就看見漆黑的窗外老班一張陰測測的白臉，嚇得差點靈魂出竅。

　　手機就這樣被沒收了，讓她期末考試結束再去拿回來。

　　“你呀……”景言歎了歎氣，垂眼看著螢幕上的那一串數位，始終按不下撥通鍵。

　　“要不若男你幫我打吧？”

　　阮若男連忙搖頭，往後一閃。“自己來。”

　　猶豫了會兒，她還是撥通過去。

　　手機響起一陣輕緩的鈴聲，景言微微一愣。

　　是她上次在音樂課上唱過的那首《越長大越孤單》。

　　響了好久，對方都沒有要接的意思，她正準備掛斷，電話卻突然接通，聽筒裡緊跟著響起一道低沉的男聲。

　　“喂？”

　　他似乎在人很多的地方，嘈雜的聲音從裡面傳出。

　　景言握在手機的手指緊了緊，一旁的阮若男忙給她使眼色，示意她開口。

　　“我是景言……”

　　話音剛落，電話裡的呼吸聲一頓，窸窸窣窣的聲響過後，裡面沒了嘈雜的聲音。

　　男生低沉中帶著一絲輕快的聲音再度傳來。

　　“半天不見就想我了？”

　　貼在手機另一側的阮若男聽到後捂著嘴曖昧地笑起來，景言臉頰一陣一陣地發燙。

　　不要臉……

　　她悶聲說到。

　　“你的准考證在我這裡。”

　　“嗯？”

　　“你到學校拿一下吧。”

　　“要不你替我先拿著。”

　　景言也不知怎麼，脫口而出一句“要不要我把明天的試也替你考了算了……”

　　刹那間空氣突然安靜下來，阮若男沒忍住捂著肚子轉過身爆笑，她懊惱地咬了咬唇。

　　天呐，她在說什麼……

　　低低的笑聲從電話裡傳出。

　　“好呀。”

　　“秦堯！”

　　知道女生臉皮薄，秦堯也不再逗弄她。

　　王風今天過生日，請了一幫朋友到酒吧慶生，他慵懶地倚在包廂外的走廊上，唇角輕揚。

　　“學校是吧，好，過會兒來找你，等我。”

　　“阿堯，你快點……”

　　一道清脆的女聲從電話裡響起，景言怔愣了片刻，隨即掛斷通話將手機還給若男。

　　“怎麼樣？”笑夠的阮若男拄著簸箕站在噴泉旁問到。

　　“他說一會兒來取。”

　　“那就行。哎，你說明後兩天一過，你和秦堯就得兩個月見不到面了哎。”

　　她掀起眼簾看著若男。

　　“會不會捨不得呀”

　　“若男……”

　　“好好，我不問了不問了。”

　　通話結束後秦堯摸出一根煙點燃，想到剛剛女生的話，不禁低頭輕笑。

　　包廂的門被拉開，裡面吵鬧的聲音謔地都湧了出來。

　　趙笛扒在門框上一探頭就看見了他眼底還未散去的溫柔和笑意。

　　“喲，剛和誰打電話呢，笑的跟朵花兒似的。”

　　“反正不是跟你。”

　　被他的話哽住，趙笛撇撇嘴。“姑奶奶現在又不喜歡你了，說話別夾槍帶棒的。再怎麼說，我也是個女生，能不能對女生紳士點？”

　　“嗯，女生……”

　　他的目光若有若無地掃了她一眼，隨後越過她進了包廂。

　　趙笛反應過來，轉過身對著男生的背影亮了亮拳頭。

　　“我以前一定是眼瞎了，一定是。”

　　掃完清潔區回教室已經快中午11：30了，景言上次從圖書館借了兩本書忘記還，昨天搬書才發現。

　　週五學校圖書館12點半就要閉館，她背上書包，將兩本書抱在懷裡朝圖書館走去。

　　下樓時身後突然有人叫了一聲她的名字，景言回過頭看見站在臺階上的周亮。

　　男生幾個跨步追上了她。

　　“你要回家了嗎？”

　　“不是。”她晃了晃手中的書。“借了兩本書忘還了，準備去圖書館。”

　　“那剛好，我……也正要去還書呢，一起吧。”

　　景言看了眼他空空的手，周亮忙補充道。“我放在書包呢。”

　　“嗯嗯。”

　　周亮個子184，一旁並肩的女孩兒只夠到自他的肩膀，在自己身邊她看起來是那麼的嬌小，讓人忍不住想要去呵護。

　　他舔了舔有些乾燥的唇，目光微微灼熱。

　　不少班級週五才搬書，幾個抱著紙箱的同學走在他們前面不遠處。

　　“一轉眼高一就這麼過去了，時間過得可真快。”

　　景言點點頭。“是呀，真的很快。”

　　“你高二學文還是理？”

　　“文科，你呢？”

　　周亮臉露詫異。“我選的……理，我不是記得你要學理科嗎？”

　　她微微一笑。“本來是打算學理的，可想了想我的理科有些薄弱，和爸媽商量了一下最後還是選了文。”

　　“好吧，我選了理科，不過高二打算走美術。你也知道我成績不太好。”

　　“美術挺好呀，我也喜歡畫畫。”

　　他知道……

　　萌生學美術的念頭還是在某個午後，剛進教室就看到了最後面黑板前站在凳子上的一道纖瘦的背影。

　　女孩兒的手在黑板上輕描淡抹，一朵姿態動人的花就躍然板上。

　　陽光從窗邊投射進來，在她的身上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光暈。

　　那是他捕捉過最美的瞬間。

　　很快到了圖書館，景言到三樓還書，他隨口扯了個謊說自己在二樓借的，等女孩兒消失在樓梯口，又折了回來站在原地等待。

　　其實根本就沒有借什麼書，他一個學渣連課本都懶得看，怎麼會專門跑圖書館借書。

　　他知道高二兩個人不可能同班，考完試又是漫漫長假，有些話如果現在不說，可能以後都不會有開口的機會。

　　周亮緊張忐忑地望了眼身後的樓梯，低頭伸手取出在口袋裡握了半天的信。

　　他字寫的不好看，反反復複寫了十幾遍才挑出一張寫的稍微看得過去的塞進信封裡。

　　“咦，周亮你沒走？”

　　景言還以為他還完書就先走了。

　　身後突然傳來的聲響嚇的周亮連忙把信塞回去。

　　“哦，二樓的圖書管理員去廁所了，我就等了一會兒，剛還完出來。”

　　她點點頭，從臺階上走下來，兩人並行出了圖書館。

　　也不知道秦堯來沒來，景言準備去校門口等他，然後再直接回家。

　　她以為周亮要回宿舍，兩人的方向剛好相反，就停下來向他揮了揮手。

　　“那我先走了，拜拜。”

　　“拜拜……”

　　望著那道身影轉身離開，周亮緊了緊手心，驀地出聲。

　　“景言。”

　　女生停頓下腳步，回頭望過來。

　　他飛快地走了過去，猶豫了半天話就像卡在喉嚨裡說不出來。

　　“怎麼了？”

　　周亮的視線落在她敞開的書包，目光緊跟著一亮。

　　“你書包沒拉上。”

　　聞言景言要取下書包，他連忙走到她身後。

　　“我幫你。”

　　趁著拉拉鍊的功夫，迅速地將手中的信塞了進去，周亮拉上書包，舒了口氣。

　　“好了。”

　　景言彎起唇。“謝謝。”

　　緊張地手心都是汗，周亮將手在腰上擦了擦。

　　“你回家路上小心點，我走啦。”

　　不等她開口，他逃一般地轉身跑掉，胸腔裡的心臟跳的劇烈。

　　不管怎樣，把心意送出去了。

　　也不知道她會是什麼反應……

　　景言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緩緩轉過身，一抬眼撞進了一雙幽深的眼底。

　　十米開外，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秦堯正靜靜地站在那裡，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光色莫變。

　　幾秒過後，男生臉色不善地走過來，睨了眼她剛剛看的方向，腦海揮之不去的是剛看到的畫面。

　　他陰鬱地開口。

　　“周亮剛離你那麼近幹嘛？”

　　“書包沒拉，他幫我拉上……”

　　景言抬眼，看到男生眼底的陰鶩，一時之間噤了聲。

　　“他是不是沒事就來找你？”

　　一想到在自己看不到地方，有人一直在覬覦著她，秦堯腦袋裡的那根神經凸。凸直跳。

　　還以為那傢伙從上次之後就死了心，沒想到又被他撞見。

　　他質問的口吻讓景言不自覺地皺了皺眉，說話的聲音也冷了幾分。

　　“沒有。”

　　有又和他有什麼關係，莫名其妙！

　　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秦堯臉色緩了緩。

　　“我把准考證給你。”

　　說著她要取下書包，他突然記起剛剛隔著距離似乎看見周亮往她包裡塞了什麼東西，連忙摁住她的手。

　　“我自己拿。”

　　拉開書包，就看見一封淡黃色的信封躺在最上面，他不懂聲色地抽出，淡淡問到。

　　“在哪兒？”

　　“中間的夾層。”

　　兩指夾住薄薄的准考證拿了出來，秦堯拉上書包，臉上陰轉晴。

　　“好了。”

　　景言不理他，沉默著朝校門口走去，他慵懶地邁開長腿追上去。

　　“放假準備做什麼？”

　　“……”

　　“兩個月這麼長時間，我要是想你了怎麼辦？”

　　“你呢，會不會想我，嗯？”

　　她捂上耳朵，遮罩掉耳邊的聲音，一路跑到公交站牌，碰巧一輛車到站連忙鑽了上去。

　　月臺上一道目光注視她一路走到窗邊坐下，景言側過頭用手臂隔絕掉那道視線。

　　車輛緩緩啟動，直到再也感受不到灼熱的注視，她放下手，怔怔地看著窗外，目光茫然。

　　她在生氣……

　　氣什麼？

　　是他說話的語氣，還是其他……

　　景言搖了搖頭，閉上眼靠在玻璃上。

　　月臺上，目送著公交遠去，秦堯走到一處垃圾桶時停了下來，取出塞在褲子口袋裡的那團被揉的看不出原樣的紙團。

　　唇角掛起一抹譏諷的笑意，他看也不看一眼，將它隨手拋了進去，隨後踱著散漫的腳步朝聚會的地方走去。

　　呵，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