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顆檸檬

　　一路小跑步回宿舍，原本打算洗個澡，但以陸焰的脾氣，是沒耐心等待太久的，蘇淺只好簡單地換了件衣服。

　　水藍色針織開衫裡，套著件中規中矩的花苞領襯衫，蘇淺平日裡最怕冷，她的衣服大都以褲裝為主，裙子較少。

　　隨手撈了件牛仔褲套上去，腳底蹬著一雙平底小白鞋，一切以舒適為主。

　　臨出門前，想到了什麼，蘇淺找了根黑色橡皮圈，紮了根馬尾，對著鏡子看了看，蘇淺猶豫了片刻，從抽屜裡取出一隻唇膏。

　　沒有牌子的唇膏，質地當然不算好，蘇淺擰開，在唇上塗了幾下。

　　她知道陸焰討厭所有劣質產品，對烈焰紅唇也沒什麼好感，中午那會兒被他按在網球場親，仍教蘇淺心有餘悸，為了自保，蘇淺毅然選擇了噁心他人，也噁心自己。

　　一切準備就緒，瞄見書桌第二層角落裡的檸檬糖，蘇淺順手取過，裝在了小包包裡。

　　閆萌回到宿舍，一推門，就見蘇淺正取過一隻口罩往臉上扣。

　　“這種天氣你帶口罩幹嘛？”

　　進入四月後，霧霾散去，空氣透徹，天氣也漸漸回暖，正是呼吸新鮮空氣的好時光。

　　“防狼。”

　　蘇淺遮蓋住泰半個臉頰，半開玩笑地回了句。

　　閆萌：“……”

　　又是一溜小跑，卡著點到了Z大南門。

　　剛下課不久，南門陸陸續續聚集了不少學生，這裡靠近小吃一條街，算是學生們吃喝玩樂的休閒場所。

　　蘇淺放眼望去，很快就在馬路對面瞧見了陸焰那輛招搖的邁巴赫。

　　他這人很奇怪，明明是個青蔥少年，卻對亮眼的跑車興趣缺缺，家裡的車子除了商務車，便是越野。

　　黑色的邁巴赫打著雙閃停在路邊，招搖又吸睛，已經有不少學生朝那頭望去。

　　蘇淺踟躇萬分，不禁放慢了腳步。

　　她雖然不太在意別人的看法，但也沒想過成為焦點。

　　這一時間倒是犯了愁，兜裡的手機震了震，蘇淺知道他可能是失去了耐心。

　　後車窗跟著半啟，蘇淺低垂下眼眸，透明的指尖陷入掌心，強迫自己忘掉周邊探究的眼神，朝車子走去。

　　等在車子跟前站定，蘇淺曲起手指敲了敲車窗。

　　門沒開，車窗倒是降下，露出少年倨傲冷漠的容顏。

　　烏黑的眼眸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他抬起手腕，單手支頤，靜靜注視著她。

　　蘇淺回應著他的目光，心裡七上八下，面上卻表現得十分得體，朝他甜甜一笑。

　　陸焰注視了她一會兒，半晌，才打開車門。

　　蘇淺坐進車子後，下意識往車外瞄了眼，果然見到不少好事者紛紛駐足，往車內探去。

　　拉好口罩，蘇淺靠在車座上，按上車窗。

　　副駕駛上的中年男人回頭朝她微笑，算是打了招呼。

　　蘇淺跟他並不相熟，只知道這位姓賀的先生，一直跟在陸焰身邊，替陸焰辦事，說不清楚是管家或是什麼。

　　傍晚時分，天色漸暗，華燈初上，淡淡的光線籠罩著車身。

　　車開後，陸焰就一直在通電話，車內回蕩著他輕輕淺淺的聲音，字正腔圓的倫敦腔，很是悅耳。

　　蘇淺英文還算不錯，但僅限於卷面，口語和聽力就差強人意。

　　蘇淺聽不明白，也沒興趣理會他在說什麼，就閉目養神，沒過一會兒，眼皮發沉，龐大的困意襲來。

　　朦朧間，口罩被摘下，蘇淺睡眠極淺，打了個激靈，瞬間清醒。

　　少年慵懶地靠在車座，白皙修長的手指勾挑著她的一次性口罩，蘇淺微微一怔，就見少年湊了過來。

　　溫熱的呼吸拂面，蘇淺下意識往後靠了靠，少年烏黑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視著她，眼底閃過幾絲不悅。

　　蘇淺未回神，他已然伸出拇指，貼上了她的唇瓣。

　　指腹摩挲著她的紅唇，沾染了些許嫣紅。

　　他的動作很輕，不緊不慢地擦拭著她塗抹的口紅，直至口紅被抹淨。

　　蘇淺呼吸一滯，脊背發涼，僵在那裡。

　　抽出一張紙巾，擦掉指腹上的痕跡，他歪頭看著她，平靜地問：“吃的什麼？”

　　“糖。”

　　“甜嗎？”

　　“……一般。”

　　他靠了過來，蘇淺如臨大敵，忙不迭想要別過臉，下巴卻被掐住。

　　他低下頭，薄涼的唇貼上去。

　　他的吻從來都強勢不容拒絕，蘇淺甚至來不及反應，被探開了嘴唇。

　　唇齒間是濃濃的檸檬味兒，心裡卻亂做一團。

　　蘇淺呼吸亂了調，卻強作鎮定，死死地盯著他的眼睛。

　　陸焰並不回避，眼神晦暗不明，嘗到了酸澀的檸檬味兒，他輕蹙了下眉，旋即移開嘴唇。

　　“我不喜歡檸檬。”

　　他面無表情看著她，“沒有下次。”

　　爾後，他戴上耳機，不再理會她。

　　蘇淺緊繃的身子漸漸放鬆。

　　目光放空朝車窗外望去，想要不去在意方才的親熱，可臉上的熱度直到很久才消散。

　　……

　　寵物店，店員正端著過分熱絡的笑容招呼著他，穿著制服的少年彎著腰，白皙的手指從一排貓糧上掠過，濃黑的眉微蹙，似乎在抉擇。

　　蘇淺抱著兩本書，站在不遠處等待。

　　“……這是咱們店裡新到的貓糧，純進口的，最適合品種純正的貓咪。”

　　陸焰沒理會。

　　“如果您不喜歡這種也沒關係，我可以推薦其他的給您。”

　　“不必了。”

　　少年直起身子，從儲物櫃中挑了一袋貓糧，睨了一眼店員。

　　“這個。”

　　他晃了晃手裡的貓糧，“十袋。”

　　他挑選的是最貴的那款，堪稱貓糧界的皇室尊品，雖然貴的離譜，但是性價比並不高，買的人也很少。

　　店員瞧他還穿著附中的制服，想來是個高中生。興許是被他矜貴又過分惑人的長相吸引，店員難得有良心地建議道：“帥哥，這款雖然貴，但是性價比不高。”

　　她從貨架上抽出一款橘色包裝的貓糧，“這款品質和你手上的那款類似……”

　　店員開始巴拉巴拉。

　　沒什麼耐性的少年難得沒有扭頭就走，反而擺出一副乖寶寶的模樣，認真地聆聽著。

　　蘇淺打了個哈欠，瞄了他一眼。

　　往常總是桀驁冷漠的少年，此刻正低頭研究著店員推薦的貓糧，在蘇淺的認知裡，他這人自負且傲慢，不是一個能聽得下旁人意見的人。

　　可現下，少年黑髮垂額，眼眸微斂，表情嚴肅而認真。

　　蘇淺先是納悶，很快就了然。

　　陸焰養了只叫做“西西”的波斯貓，通體雪白，貓如其名，優雅又傲嬌，陸焰及其寶貝他的愛貓，簡直到了溺愛的程度。

　　他平時雖然冷漠又不近人情，像是一隻莫得感情的精緻人偶，唯獨對他的貓咪情有獨鍾，所有的柔情全部給了愛貓。

　　他喜歡攝影，攝影作品裡，大半都是西西優美的身姿。

　　蘇淺猜測，這只貓，也許是一個對他十分重要的女孩子所贈。

　　之所以猜測是女孩子，則是因為當初在他特意為西西準備的房間裡，察覺到了一些蛛絲馬跡。

　　西西的房間，所有的陳列，皆是粉粉嫩嫩的公主風，而陸焰本人明明偏愛冷調的簡約風。

　　......

　　夜幕初臨，寵物店裡漸漸熱絡起來，這裡因為只售貓糧，養貓的又以女孩子居多，是以聚集了不少女孩子。

　　少年過分招搖的長相，乾淨清冷的氣質，很容易就吸引女孩子的目光。

　　蘇淺怔然地望著他，心想：這人安安靜靜不毒舌不強勢的時候，透著少年獨有的純真感，還蠻惑人的，也難怪招女孩子待見。

　　想當初，她不就是被他的外表欺騙，以為他天真又聽話，以至於現如今，深陷囹圄。

　　胡思亂想間，就見少年抬眸，不經意地對上了她的視線。

　　他的眼睛瞳仁較大，顏色很深，專注注視著人時，眼底像是碎了一地的星星。

　　蘇淺雖然早有心裡準備，對他一直以來都處於絕對防備狀態，此刻仍不免被勾走了一絲心神。

　　心頭像是被小蟲子蟄了一下，癢癢的。

　　她迅速低頭，攤開書，屏氣凝神，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

　　陸焰見狀，微微一怔，黑眸幽深，像是浮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他沒挪動腳步，只是若有所思地注視了她一會兒，然後不著痕跡地挪開了視線。

　　蘇淺翻了會兒書，呼吸趨於平緩，總算鎮定了下來。

　　店裡人多嘈雜，沒地方下腳，蘇淺被擠得不行，索性合上書，出了門店。

　　店外就是一家甜品店，水晶櫃檯裡陳列著琳琅滿目的各色糕點，瞧得人食指大動。

　　中午那會兒跟他吃飯，就沒怎麼吃飽。

　　他吃飯儀式感很重，規矩又多，菜品特別清淡，蘇淺口味重，看似精緻的小菜，到了她這裡，反而難以下嚥。

　　上完課匆匆趕來，來不及買東西墊墊肚子，著實餓了。

　　蘇淺走近幾步，探頭瞧了瞧，瞧見那感人的價格後，不禁幽幽歎氣。

　　好吧，等忙完，還是到學校門口買兩顆包子好了。

　　摸出手機瞧了一眼，已經過了八點，可他還在給貓咪挑選用品。

　　蘇淺環顧四周，想要找一處落座休息。還沒找到，就聽到身後傳來男生遲疑的聲音：“……蘇淺？”

　　聲線溫柔，有些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