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告白。

　　七點多了，天已經黑了。

　　唐少空腦子一熱就往山裡走，上山的路雖然就一條，地上還鋪著石子，不至於迷路，可天色一黑，他幾乎看不見前方了。

　　唐少空走得匆匆忙忙，冷靜下來後才發現自己兩手空空，沒帶件衣服，更沒帶手機。

　　我到底在幹什麼⋯⋯唐少空沮喪地蹲下，覺得自己又蠢又作。

　　然而一想到他們就要分開，宋飛宇就要離開他了，他內心煩躁非常，只想要朝宋飛宇大吼大叫，罵宋飛宇為什麼不讓他也去讀航校。就算他身上有小時候被狗咬留下來的疤，當不了飛行員，但航校還有很多專業適合他，他其實可以陪著宋飛宇的⋯⋯

　　山路上只有唐少空一個人。

　　忽然間，唐少空聽到一個細微的聲響，似乎有樹枝被踩斷了。他意識到這裡可能不止他一人，忙站起來，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一些。

　　還是回去吧⋯⋯唐少空回頭就要摸黑著下山。

　　可那聲響又來了，並且向他靠近，似乎有什麼東西朝他走來。

　　唐少空停下腳步，屏氣凝神。

　　「汪！」一聲狗吠從他身後傳來，唐少空一驚，可下一秒又是另一聲狗吠從他的右手邊傳來。

　　這裡竟然有狗⋯⋯

　　唐少空小時候住在農村時曾被幾隻惡犬圍攻過，在他腿上留下一道不小的疤。因此就算他現在十八了，一看到狗仍是反射性地嚇得手腳發軟，兒時被狗咬傷的恐懼從未消散。

　　此時在暗夜裡，他什麼也看不到，聽那兩條狗發出低沉的喉音，似乎下一秒就要撲上來攻擊，他頓時大腦一片空白，後退了一步，反射地想喊宋飛宇。

　　「宋、宋飛宇⋯⋯」唐少空混亂的大腦突然意識到宋飛宇不在。

　　宋飛宇怎麼會不在？他和宋飛宇一直是在一起的，宋飛宇不知道多少次為他趕跑那些狗了，宋飛宇為什麼會不在？他想起來了，是因為他和宋飛宇又吵架了⋯⋯

　　「汪！」

　　狗又叫了一聲，還不待唐少空想，那兩條狗便朝他撲來——

　　「宋飛宇！」

　　眼前一亮，一道光從前方照來。

　　他看不清來人是誰，然而他又聽到一聲大喊：「唐少空！」

　　宋飛宇找唐少空找了一陣子了。

　　剛才唐少空離開時，宋飛宇也正在氣頭，因此沒有立刻跟上去。可三分鐘後，他想起他的窩窩是個路痴，要是在迷路可就不好了，忙動身去找人。

　　慌亂中他聽到有人說山上有狗，上山時得注意，心想唐少空不會這麼倒霉吧⋯⋯

　　他仍是上山了，果然才跑了兩分鐘，就聽到他的窩窩在那裡哭著喊他，後頭還有狗吠聲。

　　他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唐少空，又朝那兩條狗怒喊道：「他媽的滾！」

　　「汪！汪！」

　　「滾！」

　　有時遇到狗比的就是氣勢，宋飛宇猛地向前，抬手作勢要打。那兩條狗一下慫了，裝腔作勢地又小聲「汪」了兩聲，最後「嗚嗚」地夾著尾巴跑了。

　　「狗畜生。」宋飛宇又追了兩步，確定那兩條狗不會再回來了，才回頭看唐少空。

　　此時唐少空已經坐倒在地了，他一臉蒼白，用手電筒一照，還能看到他臉上帶著淚痕。

　　「哭什麼？」宋飛宇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怕還敢一個人亂跑，你到底哪來的自信？」

　　唐少空不說話，宋飛宇拉起他要走，卻發現他動也不動。

　　「坐這幹什麼？餵蚊子？」

　　「站⋯⋯站不起來⋯⋯」唐少空小聲道。

　　宋飛宇忍不住笑了，轉身蹲下去背他。

　　唐少空已經嚇得腿都軟了，乖乖被宋飛宇背在背上。唐少空不矮，但是瘦，宋飛宇感覺背起來剛剛好，正是他夢想中背老婆的感覺。

　　其實這不是宋飛宇第一次背唐少空了，在初中、高中各有一次，也都是因為唐少空遇到了狗，被狗嚇得腿軟走不了路。所以宋飛宇雖然總嘲唐少空有惹狗體質，但心底還是有點慶幸，要不是這樣，他可背不了唐少空。

　　宋飛宇背著唐少空，慢慢沿著山路走下去，誰也沒說話。

　　兩旁傳來細細的蟲鳴，夏夜的微風吹在身上很舒服，兩人心中都萌生起一股告白的衝動，可誰也不想打破此時的和諧。

　　忽然，宋飛宇說話了。

　　「窩，你不是想看星星嗎？」

　　「嗯。」

　　宋飛宇把唐少空放下來，又把手電筒關了，兩人並肩坐在無人的山路上。

　　沒有月亮，週遭一片漆黑，他們甚至看不太清彼此。然而他們抬起頭，就見滿天繁星於夜空中閃爍著，猶如於黑絲緞上灑落了無數鑽石。

　　在廣袤無涯的夜空下，兩人顯得格外渺小，彷彿無盡的虛空中，就只剩下他們兩人，再也沒有旁人。

　　「真好看。」

　　「嗯，好看。」

　　「宋飛宇。」

　　「嗯？」

　　「我⋯⋯」

　　宋飛宇一顆心莫名地吊了起來，期盼著唐少空的下一句話。然而唐少空停頓了一會，只道：「我有點冷。」

　　「媽的⋯⋯」宋飛宇有點煩躁，伸出一手去攬著唐少空的肩，「我說你這小少爺沒了我還能活下去嗎？」

　　「你說呢？」唐少空說話還帶點鼻音，聽起來委委屈屈，平常的盛氣凌人現在都成了小貓拿嫩爪子示威。

　　「我說你沒我就不行了，狗來了要我趕，走路要我背，冷還要我抱。你這樣子上大學怎麼辦？」

　　「你明知道，那為什麼還不讓我和你讀一所學校？」

　　「我是為你好！」

　　「為我好？難道我離開你就好了？」

　　「大學跟著，那以後上班呢？難道你要跟著我一輩子？你肯嗎？」

　　「我⋯⋯我為什麼不肯？你自己不要，別全推到我身上。」

　　「我什麼時候說不要？」

　　「唔！」

　　兩人說得激動，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天太黑了，他們根本看不清對方，也分不出來到底是誰先主動的，只感覺到自己的唇碰上對方的唇，突然什麼也不想管了，抱著對方便親了上去。

　　宋飛宇力氣比較大，親著親著就壓到了唐少空身上，唐少空象徵性地掙紮了兩下，抬手就去抱宋飛宇。

　　兩個血氣方剛的十八歲少年親了會，突然覺得有點不好了，忙依依不捨地放開對方。

　　放開後，兩人氣息都不太穩，尤其唐少空都快喘不過氣來了。

　　又是沉默。

　　好一會，宋飛宇開口了，聲音裡帶著藏不住的笑意，他道：「以前買糖給你我自己捨不得吃，今天可終於讓我知道話梅糖是什麼味道了。」

　　唐少空不久前才吃過話梅糖，嘴裡還有點酸酸甜甜的味道。他聽宋飛宇這麼一說，耳根子都紅透了，卻還要故作鎮定道：「你自己不吃，害我都吃蛀牙了。」

　　「又不是只有你蛀牙，我那時候也蛀牙。」

　　「你什麼時候蛀牙我怎麼不知道？」

　　「還不是你害的。」

　　「我又害你了？」

　　「都怪你太甜了。」

　　沉默。

　　「⋯⋯宋飛宇，你這話太點土。」

　　「⋯⋯行吧，以後我多練練。」

　　後來他們又看了會星星，看星星時滿腦子都是剛才的那一吻，根本沒把注意力放在星星上。

　　他們原先都怕對方拒絕，但剛才的吻證明了對方不排斥，也就等於同意了。兩人正在興頭上，也沒注意到似乎沒人告白，只傻呵呵地想著以後能在一起了。

　　又一會，風大了，宋飛宇背著唐少空下山。

　　回到營區總算有了燈光，他們能夠看清對方的臉了，但又不好意思細看。

　　宋飛宇道：「你別再瞎跑了，吃飯了。」

　　唐少空乖乖點頭。

　　宋飛宇又把火升起來，說道：「老婆，把肉拿來。」

　　唐少空把肉給他，「誰是你老婆？」

　　「誰讓我親誰就是我老婆。」

　　「誰？」

　　「媽的，你嘴唇都腫了，別裝好嗎？」

　　「那是給蚊子叮的！」

　　宋飛宇烤了肉，又烤了蝦剝給唐少空吃。

　　宋飛宇對負責燒烤很有興趣，唐少空也不去和他搶，只拿著扇子給他扇搧風，時不時給他餵塊肉。

　　「老婆真棒。」

　　「別亂叫。」

　　「老婆，我還要吃。」

　　唐少空紅著臉，又給宋飛宇餵了一口。

　　「對了，你和那兩個女生⋯⋯」

　　「唐少空，我現在終於明白你剛才發什麼神經了，原來吃醋呢。」宋飛宇賊賊的笑，「你放心，我和她們說你是我媳婦，我當時候就是順道問問她們哪裡看星星最好。」

　　「你和她們亂說什麼？」

　　「哪裡亂說了，是實話。」

　　夜裡，兩人躲進帳篷裡，帳篷裡就像一個只屬於兩人的小世界。

　　他們把兩個睡袋拼在一起，就像蓋著一件大被子一樣。本來他們已經打算睡了，可壓不下內心的激動，睡袋剛拼好忍不住又親上了，宋飛宇壓著唐少空親個沒完，親得唐少空腿都軟了。

　　「宋飛宇！好重！不要壓我！」

　　「好好好，不把老婆壓壞了。」

　　宋飛宇笑呵呵地滾到一旁，心裡開心得要炸了，他可總算和暗戀了七年的人在一起了。唐少空也喜歡他！

　　正想著，一旁的唐少空滾來滾去，最後直接滾到宋飛宇身上。

　　宋飛宇：「？」

　　唐少空閉上眼睛，趴在宋飛宇胸上。

　　「你才說不要壓人，結果你現在壓我？」

　　「別逼逼，睡覺。」

　　「唐少空，欺負老公你很行啊？你這小惡霸。」

　　「安靜！」

　　唐少空趴在宋飛宇的胸上蹭了蹭，嘴角悄悄勾了起來。

　　現在宋飛宇是他的了，誰也搶不走。

　　他再也不要和宋飛宇分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