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還是別回頭。

　　霧氣很快又將鏡子完全籠罩，但那短短的幾秒便足以讓唐少空汗毛直豎。

　　有東西就在身後，就在身後看著他⋯⋯

　　不能回頭⋯⋯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奇怪的香味，那不是唐少空剛才用過的沐浴露或洗髮水的味道，而是一種類似於食物的香味。於此同時，一股涼風輕輕吹在他頸後，唐少空終於知道，洗澡時感受到的不是錯覺，是那東西貼在他身後時的氣息⋯⋯

　　明知背後有東西，卻又不能回頭，那感覺、那氣味，未知的恐懼使得唐少空精神值急速下降。

　　滴答。

　　一滴水落在鏡子上。

　　滴答。

　　又一滴水落在鏡子上。

　　剛才的事情重演了一回，水滴再次沿著鏡面滑落，又一次在鏡面上劃開一道清楚的痕。

　　恐懼使唐少空連閉上眼都不敢，只能死死盯著眼前的鏡子。然而這一回，鏡中再沒有看見那隻紅色的眼睛，什麼都沒有，只有他。

　　唐少空的恐懼中頓時夾雜了疑惑，他遲疑地上前一步，顫著手抹了下鏡子。

　　他抹開半面鏡子，鏡中卻依舊只照出他一個人。

　　那東西去哪裡了？他左看右看，卻什麼都沒發現，然而那味道卻仍存在著。

　　心臟雖仍狂跳不已，但也讓唐少空放鬆些許。他手上仍緊握著浴巾，轉身想將浴巾掛回。

　　轉身的瞬間，他的腦海裡突然現起那三個字：

　　別

　　回

　　頭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他不止回頭，甚至還轉身了。

　　只見一個「人」站在他身後，那個「人」渾身焦黑，焦黑之中又有皮開肉綻之處，翻出暗紅的肉來。那雙血紅的眼沒有眼皮，亦沒有情感，就這樣直直地盯著唐少空看⋯⋯

　　兩人貼得極近，唐少空甚至能聞到一股詭異的焦香味，唐少空終於明白那是什麼味道了⋯⋯那是人肉熟透的味道。

　　唐少空最後的理智斷了，求生的本能讓他轉身就往浴室外逃，然而他已嚇得腿軟，幾乎可說是連滾帶爬地逃出浴室，再不敢回頭。

　　浴室外，宋飛宇蹲在浴室門邊玩手機。唐少空奪門而出的第一眼便看到他，下意識地往他身上撲。

　　宋飛宇措手不及地被只圍了一條浴巾的唐少空撲了滿懷，愣了一下後趕緊把唐少空抱住，並往浴室裡看了一眼。

　　浴室裡什麼也沒有。

　　宋飛宇拍拍唐少空的背，哄道：「沒事、沒事，都是假的，不怕，我在這。」

　　唐少空不敢回頭，將頭埋在宋飛宇胸前，渾身發抖得猶如受驚的小動物，要是他有尾巴，估計已經炸開了。

　　宋飛宇心想你這樣我會硬的⋯⋯哎，沒硬？看來這遊戲還是挺有分寸，否則分分鐘被他玩成十八禁。

　　兩人維持那樣的姿勢近一分鐘，宋飛宇見唐少空連鬧彆扭的力氣都沒了，難得沒有嘲諷唐少空，而是將唐少空直接打橫抱起，抱到床上去。

　　宋飛宇鬆手時，唐少空的手還伸在那，一副討抱抱的樣子。讓宋飛宇忍不住又抱了他一下。

　　宋飛宇把唐少空塞進棉被，又把棉被壓得嚴嚴實實，將他的窩窩藏在棉被築成的小窩中。

　　唐少空失神而乖巧地被擺弄著，看得宋飛宇有湊上去親一口的衝動。但他知道他要真敢親，唐少空一定會立刻回神撓他一臉。

　　「頭髮這麼濕。」宋飛宇揉了唐少空的頭一把，「我去拿吹風機，等著。」

　　唐少空的表情有點可憐，微微上挑的眼角紅紅的，似是不想他走，但宋飛宇知道唐少空體虛，就怕他連玩個遊戲也能在遊戲裡生病，只能趕緊去幫他拿吹風機。

　　進浴室時，宋飛宇匆匆檢查了一圈，除了浴簾上的血手印之外，沒發現什麼。

　　宋飛宇心中暗罵，就只知道欺負膽子小的人，有事現在就衝著他來，他一秒鐘就能把鬼的祖宗十八代幹翻。

　　宋飛宇把衣服扔給唐少空，唐少空裹在被子裡扭來扭去把衣服穿上。被棉被結界保護著，宋飛宇又坐在一旁，唐少空感覺好了些，再待到他把頭髮吹乾後，他已經沒事了，只是一想到那畫面就不舒服。

　　他默默看了宋飛宇一眼，一直盯著他的宋飛宇見他看過來，朝他露出一個痞氣的笑。

　　唐少空心中一動，猶豫片刻，還是把視線挪開了。

　　宋飛宇笑了一聲，起身拿衣服，也洗澡去了。

　　浴室那頭水聲響起，屋內又剩唐少空一人。

　　唐少空心想，玩我玩這麼多次了，這遊戲總該饒過我了吧？再這樣遲早被嚇出病來。

　　唐少空躺在被子裡，一下正躺，一下側躺，一下又想翻身⋯⋯翻身翻到一半想到「別回頭」，但來不及了，他已經翻身了。所幸這回沒看到什麼鬼東西躺在他旁邊，他鬆了口氣，繼續在床上翻來覆去。

　　正此時，電話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嚇了唐少空一跳。

　　「放著我來接。」浴室裡水聲停，模糊地傳來宋飛宇的聲音。

　　連個電話都要宋飛宇接，實在太窩囊，加之那鈴聲實在太過刺耳，吵得唐少空不耐煩，他乾脆將電話接了起來。

　　「⋯⋯」

　　接起，電話那頭沒有聲音。唐少空心中一凜，心想別吧，連電話都要搞我⋯⋯

　　「師兄嗎？」

　　魏多的聲音突然出現，本來神經繃緊的唐少空瞬間放鬆，罵道：「不睡覺打來幹什麼？」

　　「聊聊天啊，我睡不著。」

　　浴室門口，宋飛宇圍著一條浴巾出來，眼神詢問唐少空是誰。唐少空把視線從宋飛宇的腹肌上挪開，「限你一分鐘內說完，我要睡了。」

　　宋飛宇看他凶巴巴的樣子，知道可能是魏多，又回浴室去了。

　　「師兄，你們那屋有沒有什麼恐怖的東西？」

　　「你們有？」

　　「有！我們有好多蟑螂和蟲子！」

　　「⋯⋯」

　　唐少空無言，心想我們這裡鬼都出來了，蟑螂和蟲子算什麼。魏多在那痛訴蟲子有多少腳，蟑螂爬過腳背時有多毛，唐少空聽不下去，說道：「那你記得晚上睡覺時別張開嘴，小心它們從你嘴巴裡爬進去。」

　　「⋯⋯」

　　「不過閉上也沒用，他們還能從耳朵進去，鑽到你腦子裡。」

　　「⋯⋯」

　　「明天要是覺得耳朵癢，千萬別亂掏，不能蟑螂可能死在你耳朵裡。」唐少空平靜地說完，「好了，我睡了。」

　　唐少空說完就掛，留下魏多一臉錯愕地拿著話筒，滿腦子都是蟑螂死在自己耳朵裡的畫面。

　　魏多這通電話雖然煩人，但又讓唐少空放鬆一些。他縮在被子裡，拿起活動手冊看明天的活動。明天上午依舊是購物，下午則是看電影。他心想正好可以趁著白天的時間，把假人拉來實驗看看，看看是否真的有方法可以對付假人。如果能，最好再收集一點紀念徽章，那徽章或許有什麼用處⋯⋯

　　電話鈴聲再次響起，唐少空想也沒想一把接起，沒好氣道：「還不睡？打來幹什麼？」

　　電話那頭沒有回應。

　　「幹嘛？說話，不說話我掛了。」

　　電話那頭還是沒有回應，正當唐少空準備掛上電話時，才突然傳來一股雜亂的電流聲，噪聲中又夾雜著幾聲興奮的喘氣聲。

　　「呵、呵⋯⋯」

　　是假人的聲音。

　　嘈雜的電流聲刺耳地響著，夾雜著破碎的話語，那些話語聲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甚至還有嬰兒的哭聲，混亂之中，唐少空聽見一聲清楚的話──

　　「我一直看著你。」

　　唐少空劇烈一震，話筒脫手。他慌亂地看著四周，四周仍是那簡陋破舊的擺設，沒有任何人。唐少空不敢把話筒再掛回去，直接扔在了一旁。

　　躲在哪裡嗎？

　　唐少空不安地起身，打開衣櫃看看，衣櫃是空的。桌底，桌子底下也是空的。屋裡的空間沒有多大，一分鍾不到就能檢查個遍。唐少空什麼也沒發現，心卻還是吊在那裡，甚至有點冒冷汗。

　　剛才進屋時宋飛宇將窗戶打開，現在窗戶還沒關上，冷風正從窗戶灌進屋內，吹得唐少空越來越冷。唐少空走到窗邊，隨手把窗戶關上。關上前，他鼓起勇氣往窗外看去，見窗外什麼都沒有，只是一片漆黑，不覺鬆了口氣。

　　然而他不曉得的是，當他關上窗，轉身回到他的棉被小窩時，窗外的陽台上，一個假人安靜地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