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季寒柏就笑了,說:“我耍流氓, 你是不是都很慌?”
傅林就說:“你整天就知道那個。”
“我就嘴上占點便宜, 真要跟你怎麼著, 也得經過你同意啊。”
季寒柏的語氣很值得玩味, 更像是在委婉地示意。
傅林就說:“你都是假裝徵詢我同意, 我不同意的時候你不也照樣親。”
“我想做的,可不就只是親嘴而已。”季寒柏說:“不過不著急,咱們慢慢來, 來日方長。”
傅林就說:“對啊, 一輩子呢。”
季寒柏愣了一下, 被他這句話打動了心, 心就軟了, 問說:“你生日是哪天?”
“八月六。”
“那還不到一個月。”季寒柏說。
問他這個, 是要送他禮物麼?
“你呢,生日是哪天?”
“我的早過了,是四月份。”季寒柏說。
他把傅林送到酒吧門口,傅林下車之前說:“今天晚上你不要來接我了, 我自己打車回去就行, 都那麼晚了,你早點休息。”
季寒柏說:“都快習慣每天接你上下班了。我家傅林太辛苦了,我要是一個人早早地睡了,心裡過意不去。”
傅林就笑著湊過身來, 親了一下季寒柏的臉頰:“你的心意我知道就行了。我怕被你接送成習慣,心裡就不知道感激了, 你偶爾來接我一次,我就很高興了。本來就已經天天見了,我要保留點新鮮感。走了。”
傅林說著便下了車,隔著車窗朝他揮了揮手。
可巧碰到了楚小浩,季寒柏就將車窗打開,跟楚小浩打了個招呼。
楚小浩揮了揮手,和傅林一起進了酒吧,說:“他怎麼才開個寶馬啊,也太低調了。”
季成偉要結婚了,打算提前幾天辦個單身派對。
季寒柏覺得可以當做帶傅林見家長的預熱,順便先見見自己的朋友,都是同齡人,傅林應該不至於太緊張。
季寒柏回到家,就見客廳裡有很多人。
原來是季成偉來了。
季成偉單獨坐在一邊,腰背挺的很直,西裝革履,見他回來,還特地站了起來:“寒柏回來了。”
季寒柏對他一向客氣,喊了聲“大哥”。
季明,孫淼和季老太太都在客廳裡坐著,他便坐到了季成偉那一邊。季成偉一身正裝,精英派頭十足,季寒柏正好反過來,穿的相當隨意,兩廂一對比,季老太太對季成偉就更沒有好臉色。
簡直就是鳩占鵲巢。
季成偉站著說:“時候不早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改天我帶王雪一起來。”
季老太太沒說話,孫淼很熱情地站起來,說:“下次再來直接來就行了,都是一家人,不用每次來都帶那麼多東西,家裡什麼都不缺。”
季寒柏也站了起來,說:“我送大哥出去。”
兄弟倆從家裡出來,季寒柏說:“奶奶就這樣,年紀越大越像個小孩子,你別往心裡去。”
“不會,”季成偉說:“我都能理解。”
他說著停了下來,看向季寒柏:“我聽剛子他們說,你談戀愛了?”
“嗯。”季寒柏說:“等你辦單身派對的時候,我帶他來給你見見。”
“是個小夥子?”
季寒柏又“嗯”了一聲。
“奶奶怎麼說,沒意見吧?”
“沒有。”季寒柏說。
季成偉就笑了笑,從兜裡掏出煙來,讓了一支給季寒柏,自己也抽了一支,說:“到底她還是最疼你。”
“你今天來家裡是什麼事?”
季成偉一邊給他點煙一邊說:“還是婚禮的事,老太太還是沒鬆口。”
季寒柏知道這個事。
季成偉要結婚了,季明最近一直在遊說季老太太,希望她到時候能出席季成偉的婚禮,但老太太一直沒鬆口,沒拒絕,可也沒答應。
季老太太一直都不大喜歡蘇紅和季成偉母子,她這是要給他們母子臉色看。季成偉的未婚妻王家也算是豪門世家,對於季成偉私生子的身份一直不大滿意,季老太太如果再不出席他們的婚禮,王家肯定有意見。
送季成偉走了以後,季寒柏才回到家裡來,季明還在勸老太太,老太太說:“他結婚不是還有幾天的麼,你讓我再考慮考慮。”
“爸,你不用勸了,奶奶肯定會去的。”季寒柏說。
老太太說:“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啊,什麼都知道。”
“您這樣不鬆口,不就是想讓大哥他們娘倆著急幾天,您這麼要面子的人,長孫的婚禮,您怎麼可能不去。”季寒柏說著就在她身邊坐了下來:“我爸他們其實也知道,之所以還在苦口婆心地勸您,就是為了配合您而已,您老別當真了。”
季明笑著說:“你這小子。你大哥都要結婚了,孩子都有了,你呢,影兒都還沒有。”
“王雪懷孕啦?”孫淼很吃驚地問。
“不懷孕王家那邊也不會這麼快鬆口啊。我還以為你們都知道了。”季明說。
孫淼說:“還真不知道,這個成偉,還挺有手段的。”
“跟他媽學的唄,”老太太說:“當年他媽懷子逼婚沒成功,兒子再接再厲,終於算是成功了。”
季明有點尷尬,就站了起來,孫淼陪著他一塊上了樓。
季老太太對季寒柏說:“以後你別一口一個長孫地叫季成偉,誰是長孫,你才是我的長孫呢。”
“您就不要在口頭上計較這些小事了,他都姓季了,逢年過節也來拜祖宗,大家都心知肚明且默認了的事,嘴上不認有什麼用,真要跟他計較,難看的還是整個季家,也讓別人看笑話。”
老太太說:“就你看的開,名分不爭,公司也不爭,有你後悔的時候。”
季寒柏笑了笑,說:“我是早八百年就看開了。”
小時候也對蘇紅母子有過敵意,後來就沒了,見了蘇紅,也能心平氣和地叫一聲蘇姨,和季成偉兄弟關係也不錯,朋友圈都有一半是共通的。
季明雖然不大喜歡季成偉,但對他的教育和投資和對季寒柏是一樣的。他是那種典型的花心但對子女都很負責的那種男人。
沒有了怨恨不滿,整個人都輕鬆了很多。季寒柏對家裡這些亂七八糟的關係慢慢地越看越開,他以後會有自己的小家,小家溫馨,有人疼他體貼他就夠了,至於大家庭,客客氣氣的就很好。
反正以後和傅林在一塊以後,他是要搬出去的。
他和傅林的小家。
想一想季寒柏就有點興奮,大半夜的不睡覺,看了看房子。
他有朋友就是搞房地產的,就發了個資訊過去,不一會對方就回了:“還真有一套不錯的房子,我朋友的,風水環境都是一流的,新裝修的,住都沒住過,因為我這哥們手頭緊,所以才出手,可是他這房子太貴了,一般人買不起,一直都沒找到買家,你要有心買,我就幫你聯繫聯繫,買了直接就能搬。”
季寒柏說:“那我明天過去看看。”
對方說:“可過億了啊。”
季寒柏回:“看了房子再說。”
真要特別好,過億也沒問題,買得起。
最重要的是要買到他喜歡的。
季寒柏也感覺自己有點心急,心急和傅林在一起,也心急想啪啪啪,晚上躺在床上的時候,做夢都會夢見傅林,且全都是春日美夢。
早晨起來硬邦邦。
他先給傅林打了個電話:“今天我有事,不開店,給你放半天假,下午再去上班。”
傅林說:“你不早說,我都起來了。”
“那你再去睡會?”
傅林“嗯”了一聲,說:“今天可能要下雨,你出門記得帶傘。”
傅瑩把早餐端上來,問:“季寒柏打的?”
傅林點點頭,吃了口麵包,問:“傅偉還沒起?”
“早起來了,去找工作了。”
“他腿好了?”
“我說了,他不聽,說先去人才市場看看,一瘸一拐地就出門了。”傅瑩說:“估計是他兒子給的一包零食刺激到他了……其實他本性也不壞。”
傅林說:“光不壞有什麼用,男人不能窩囊。”
“也怪我,不然他小日子可能也過的好好的。”傅瑩說。
“我今天上午不用上班,在家裡搞搞衛生,你房間需要我打掃麼?”
傅瑩說:“不用。”
他們倆在家打掃衛生的時候,都要這麼問一聲,尊重彼此的隱私。
傅瑩仔細看了看傅林的臉:“疤痕好像都沒有了。還好你體質不容易留疤,不然白璧微瑕,真是可惜了。”
傅林說:“我感覺我臉上留點疤,季寒柏也不會嫌棄。”
傅瑩聞言抬頭看他,見傅林嘴角眼梢似乎都帶著一點笑意。他是清冷的人,這點笑意點綴上去,就有一種很感染人的欣喜。傅瑩就笑了,說:“你確定?”
傅林點頭,喝了口粥:“我感覺他還蠻喜歡我的。”
傅瑩說:“戒驕戒躁,繼續加油。”
季寒柏吃了早飯就開著他的邁巴赫出門看房子去了。
那別墅區坐落在東陽山,緊挨著公園和東陽湖,環山抱水,因為風水特別好,就成了新的富人區,房子早賣光了,房價高的離譜。不過環境確實好,一裡之內大型購物廣場就有兩個,區政府就坐落在湖對面,交通生活都非常便利。
沿著公園往北走,幾裡之外就是長江。
季寒柏沒看中朋友推薦的那棟別墅,反倒看中了旁邊的東陽一號大廈。
這個大廈往西能看到東陽湖,往北能看到長江,視野開闊,是新區的標誌性建築。
“這棟樓也不錯,40層,一層一戶或者兩戶,最小面積的房子也有四五百平,雖然是公寓,但都是按照別墅的規格建造的,是國內單價最高的豪宅群之一。”陪同他一塊來的房產經理說:“不過價格也有相配套的服務和設施,除了地段好,視野一流,還有私人管家服務,安保也非常嚴格。大樓內的私家會所裡有符合國家宴會標準的餐廳,硬體配套特別好。”
“有房源麼?”
“有的有的。”經理非常興奮地領著他去看。
這邊的房子都太貴了,能在這裡買房的都是極其有錢的人,但成交量極低,房源少是一方面,有價無市也是一方面,屬於很少有人賣也很少有人能買得起的樓盤。
這僅有的兩套房源,一套在三十六層,一套在九層,面積和格局大同小異,主要就是樓層的區別。
季寒柏站在落地窗前,覺得這就是自己想要的房子。
“這房子單價都在六千萬以上。”經理小心翼翼地說。
然後他就見面前的這位氣度不凡的大老闆拿出手機來,打了個電話過去。
電話應該是給他的物件打的,因為聽那腔調就聽出來了。
“你喜歡高樓層還是低樓層?”
傅林正在拖地,把電話放了免提,一邊拖一面問:“什麼?”
“如果讓你選房子,三十六層的和九層的,你要哪個?”
傅林愣了一下,立馬停下了手裡的活。
天哪天哪,季寒柏突然打電話給問他這個做什麼?
難道要給偷偷給他買房,給他驚喜?!
傅林按捺住內心激動,說:“我有點恐高,九吧……你怎麼突然問這個。”
“沒什麼,在看房子。”季寒柏說:“你在幹什麼?”
“我在拖地呢。”傅林拿起桌子上的濕紙巾,擦了一下額頭。
真是截然不同的人生啊,一個在看豪宅,一個卻窩在破敗的筒子樓裡汗流浹背地拖地。
季寒柏掛了電話,對經理說:“要九層那套吧。下午我找人過來辦手續。”
他還需要找人重新裝修一下,按照自己喜歡的風格來裝。
他要造一個他夢想中的家園,他和傅林的家。
傅林握著手機,往椅子上一坐。
心跳還是快的,即便覺得季寒柏給他買房的可能性還不到百分之一,只是自己想多了。
快要下雨了,天氣有些悶熱,他幹了一上午的活,臉色潮紅,出了很多汗。
他一旦打掃衛生,就要把犄角旮旯都要打掃乾淨才行。
心裡突然生出一種淡淡的欣喜,繼而那欣喜蔓延開來,越來越濃,然後整個包裹住了他。
和季寒柏接觸了那麼久,可能季寒柏一直裝窮的緣故,他最大的感觸來源於和另一個男人的親密接觸,感情上的接觸,身體上的接觸,這些帶給他從未有過的體驗,但不包括金錢。
他因為金錢接近季寒柏,但是從卻來沒有在季寒柏身上,感受到過金錢的力量。
如今他仿佛突然感受到了,好像有一扇門正在打開,門後是他完全陌生的,豪門世界。
負罪感和陌生感夾雜在一起,突然升級,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在釣金龜這件事,似乎是興奮的,又是羞愧的,忐忑又自卑。
他坐在椅子上,朝房間周圍打量了一圈。
這棟房子是他和傅瑩去年才租的,裡頭的電器,傢俱,全都是房東的,很老舊,沙發套是他買的,但沙發是舊的,坐上去以後就會塌陷,很久都復原不過來。牆上的中國結和山水畫,朱紅色的窗戶,桌子,都是老一代的審美,地板是大理石的,好幾處都裂開了,髒東西滲進去以後,趴在地上用毛巾擦很久還是會有黑色的印痕。
外頭突然響起了一聲沉悶的雷,風吹的窗戶晃蕩了一下,窗簾都跟著飄了起來。他起身,過去關窗戶,才剛把視窗上的多肉端進來,嘩嘩啦啦的雨點就密集地落了下來,鼻息間都是泥土的腥味,是熱的。透過雜亂的電線杆,他看到大雨滂沱落下來,在破敗社區的極遠處,能看到一棟極高的大夏,仿佛你只要爬上去,就能觸摸到另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