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誰來收養

　　小小的人兒隨波逐流，飄蕩了近半個時辰後，不遠處出現了一艘黑船。漆黑的夜裡，那船却周身都是亮光，招得一群小魚兒直往上撞。

　　甲板上的幾個人見了，自是喜笑顔開。領頭的那個一揮手，中氣十足的喊了聲。

　　「放網！」

　　隨著一聲令下，船兩側立刻各有一艘小船被放至海面，小船船頭不知是放的什麽，也是亮堂的很。船上僅坐著一人，一手拉著漁繩一手劃著漿。

　　兩條小船圍著圈放網，等大船上的漁網被拉的差不多後，甲板上的一個漢子吹了號，小船便不在走了。

　　圍好了漁網還得放置兩個時辰才能起網，兩條小船便開始往回劃。

　　左邊的離的近劃的也快，很快就回到了大船上。

　　甲板上的幾個漢子見另一個還在海裡，便趴到欄杆上朝著他喊道：「老六你是不行了嗎？哈哈哈哈哈哈……」

　　小船上的羅江正要懟回去，突然感覺到船頭好似撞到了什麽東西。心頭立刻警覺起來。

　　要說放網的時候最怕什麽，那便是遇上鯊魚了。那傢夥最是凶殘，一個不好就要撞翻你的船再活撕了你。

　　任你武功再高，落到海裡那就是它的盤中餐。

　　羅江不敢托大，直接高喊出聲。

　　「老大！我這裡有情況！」

　　一聽到有情况，甲板上的人都收起了嬉皮笑臉的模樣。船老大燕喬立刻朝船艙的老二打了個手勢讓他拿弓箭過來。

　　就在所有人拿好傢夥準備開船過去的時候，又聽到羅江一聲大喊。

　　「沒事了！不是鯊魚！」

　　「老六你皮癢了，耍哥哥們玩兒呢？！」

　　羅江面皮一抽，有些尷尬，的確是自己太大驚小怪了，也沒看清楚就叫了人。

　　不過……

　　他低頭看了看懷裡的小娃娃，重重的嘆了口氣。

　　造孽喲……

　　方才他還以爲是遇上鯊魚了，哪想探頭一看海裡竟然飄著個娃。青白青白的樣子讓羅江瞬間想起了自己那早逝的兒子，心頭髮酸，立刻就給撈了起來。

　　按理說這孩子已經沒了，他就應該當沒看見，直接回船上去。畢竟出海碰上死屍是極爲不祥的。出海的人都避諱的很。

　　可羅江就是狠不下心把這娃丟下去。

　　天色黑沉，儘管小船上有亮光，可隔的遠，船上的人也看不清羅江的動靜。見他船沒有動便催促起來。

　　「老六！磨蹭什麼呢？」

　　羅江收回思緒，連忙應了聲。

　　「這就回來了！」

　　不管怎樣，這個娃他是一定要帶回去的。至少要讓她入土爲安，不用沉屍大海，輪爲魚食。

　　羅江劃的很快，到了大船邊把鈎子一扣，小船便緩緩的開始往上升起來。大船船身兩側都有個小門，那是特意給放網的人留的。平時他上下小船都是從小門進出。

　　小船吊到門邊後就停了下來，咯吱一聲，小門從裡頭被推開。是同屋的老三，韓元生給開的門。他一向是個悶葫蘆的性子，却在看到羅江懷裡的娃時瞳孔一縮，嚇了一跳。

　　「老六，你這是？」

　　「唉，進去再說。」

　　羅江抱著孩子直接上了甲板，他幷沒有打算瞞著船上的兄弟。

　　船上加上羅江一共有七個人，這會兒網放下去了也都閒著，看著羅江懷裡抱著著東西還挺好奇的。一時間都圍了過來。待看清了他懷裡的娃，頓時都楞了。

　　羅江被六雙眼齊刷刷的盯著，心裡直發毛。連忙解釋道：

　　「這孩子是我剛從海裡撿的。我，我知道出來的規矩，可是我就是狠不下心當沒看見。這孩子瞧著也才剛出生沒兩日，實在是可憐。沒都沒了，好歹讓她入土爲安吧。」

　　說完他眼巴巴的看向老大燕喬，只要他同意了，這事就好說了。

　　只是燕喬還沒來得及說呢，老四老五却先紅了眼。

　　羅江這才想起，老四老五當年的妻兒老小也是和自家孩兒一樣，葬生在十年前的那場海嘯中。想來，他兩應該和自己一樣，想起了往事。

　　「留下吧，怪可憐的。」

　　燕喬瞧著三個兄弟都黯然傷神的樣子，立刻就開口同意了。

　　其實這齣海的什麼忌諱什麼祥兆他是從來都不信的。一堆虛無縹緲的說詞也就是騙騙別人。老六懷裡那青白青白的小兒，他看著心裡頭也怪難受的。

　　船老大都發了話，羅江終於是放下了心。立刻抱著孩子回了自己房間。過兩個時辰就要收網了，平時放了網他都會睡上一個時辰左右養足精神。

　　今天也不例外，只有休息好了，做事才有精神。

　　不過這小女娃不著寸縷實在不妥。羅江便先找了套自己的舊衣服把她包了起來放在了床尾。這才眯著眼睡了過去。

　　等到外頭一聲號子響，羅江翻身便起，套上外套叫起了老三直接去了甲板。

　　門吱呀一聲被關上，床上的南翎也睜開了眼。

　　身下的觸感讓她心裡鬆了口氣，她這是被人從海裡撈起來了。不過，頭有些昏昏沉沉的，像是，發熱了？

　　南翎的手被裹著動彈不了，只能摸摸自己的肚子。

　　一片冰涼。

　　很快，冰涼褪去，身體開始恢復了熱度。本以爲是正常的，沒想到身體越來越熱，甚至是有些燙手了。

　　南翎的意識開始模糊，一會兒好像看到了爹娘，一會兒又好像回到了自己的龍洞。想去觸碰，手卻軟綿綿的沒有力氣。

　　羅江在外頭跟兄弟們忙活著收網，撿魚，眼瞧著天快亮了才忙完回了船艙。

　　韓元生走在他前頭，進屋就給嚇著了。

　　老六床上那個嬰屍竟然在動！

　　羅江也嚇的不輕，但他很快反應過來。自己撈起小娃娃的時候根本沒探過鼻息。只是瞧著那青白的樣子就想當然以爲孩子是沒了。想來這娃娃根本就沒死，只是昏了過去。天黑自己也沒仔細看，這才鬧了笑話。

　　娃娃沒死，自然是意外之喜。羅江連忙上前把她抱了起來。這一抱剛火熱的心瞬間凉了大，。娃娃竟然在發熱！

　　「老三！趕緊過來給這孩子看看，她好像發熱了！」

　　雖然船上的兄弟幾個平時受傷什麼都是自己包紮自己處理，可真論起瞧病，那還是數韓元生最厲害。

　　韓元生很快反應過來孩子應該是沒死，立刻就凑了過去。

　　小小的娃此刻雙眼緊閉，臉上兩團紅雲，唇上已經燒的起了皮，好不可憐。再一摸，不得了，燙的驚人。

　　「不好，這孩子燒的太厲害了。你先把她放床上，我給她扎兩針。去找二哥，我記得他那兒有很多藥，問問他有沒有仁心堂的清露丸。沒有清露丸清心丸也可以！」

　　羅江不敢耽擱，放了娃就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二哥！二哥！你有沒有仁心堂的清露丸？」

　　燕宏正綁著蟹呢聽到這話立時就鬆了手。那梭子蟹一落地刺溜就竄了出去却被後頭的燕喬一脚給壓住了。

　　「有是有，怎麽了？是你還是老三生病了？」

　　「都不是，是哪個小娃娃。唉！待會兒再跟你們解釋，二哥你先把藥給我。」

　　羅江著急的很，燕宏便直接從儲物袋中取了藥瓶子出來。

　　「拿去吧，用了記得把剩下的還我。」

　　羅江：「……」

　　「二哥，你這小氣的毛病啥時候才能改改。」

　　這是藥，他又不會當糖吃完。

　　羅江又匆匆跑回了船艙。

　　韓元生已經收了針，倒出一顆藥聞了聞後才磨了半顆兌水給小娃娃喂了下去。小半個時辰後，熱度便褪下去了不少。

　　兩人放了心，這才出了船艙和幾個兄弟把這事兒給說了清楚。

　　「這……」

　　幾個人都沒想到，小娃娃竟然還活著。那現下那孩子的去留就得好好商量商量了。

　　燕喬是主張給孩子把爹娘找到，送回去。

　　其他幾人一向都聽老大的話，自己也沒什麽意見。可是羅江有些猶豫。

　　「我抱她起來的時候，她身上連衣服都沒。找家人可不好找。再者，她才剛出生就被扔進了海裡，估摸著是她家人想要男孩兒，未能如願才扔了她。這樣的家找回去也是害她。」

　　燕喬一想也是。

　　「那……便替這孩子找個養父母吧。你們認識的人裡頭有想養孩子的麼？」

　　六個人齊齊搖頭。

　　他們認識的要麽是碼頭的脚夫，要麽就是同行。誰家都是緊巴巴的過日子，哪有多餘的精力多養個孩子。

　　這下燕喬犯難了。

　　總不能救活了又丟下不是。

　　一旁的老三突然冒出一句話。

　　「要不，你們誰收養她。」

　　燕宏第一個拒絕了。

　　「我已經有安兒了，再來一個養不起養不起。」

　　老四老五也拒絕了。

　　「我不想讓別人叫我爹。」

　　羅江心頭一澀，也跟著拒絕了。

　　「我也是……」

　　燕喬：「……」

　　燕宏見大哥發愁心裡頭突然冒出個出意來。

　　「要不大哥你收養了這丫頭？反正你總說這輩子都不娶親了。」

　　燕喬立刻瞪了他一眼，凶巴巴的說道：「瞎說什麼呢。我這老大粗的怎麼可能養的好娃。行了，離返航還有四五天呢。你們沒事都琢磨琢磨這娃的去處。一切等回去再說。」

　　幾個人大眼瞪小眼，都點了頭，回了各自己的房間。

　　海風呼呼吹著，躺在床上的燕喬却難以入睡。

　　剛剛老二出的主意其實還真是撥動了他的心。因為他本來就沒打算過成親，若是這樣一生難免有些孤寂。有個小娃娃承歡膝下也是好的。

　　可那是個女娃娃。

　　他倒不是重男輕女，只是一個女娃娃成天跟著他們實在不方便。再說他們這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有三百天是在海上風吹日曬的。哪裡是女娃娃能受得了的。

　　唉，不想了不想了，待回了城好好打聽一番，說不准這娃娃是被人偷出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