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撒網
「出了問題。」陸鎣一一回到自己的艙室內,便把自己人都喊了過來。李景書是正兒八經被懷特派過來服侍他的,另外派來的還有一個貌不驚人但聽說身手十分了得的保鏢,此人此時正在門外候命,張雪璧則是正兒八經走進來的。
這個時候,整艘泰西斯號都處在一級戒備的狀態,讓Sprite打開個別通訊通道不僅麻煩還是件招人懷疑的事,所以陸鎣一乾脆直接將張雪璧的身份暴露出來。華家的少爺出來辦事既然用了假身份以保障安全,帶的手下不止身邊明面上的兩人也是正常的事。所以張雪璧剛才進屋之前雖然被門口那個喬治亞派來的保全人員檢查了一番,但對方並沒有向上再彙報,顯然他們自己也經常做這種事情。
陸鎣一對張雪璧說:「雪璧你以後直接跟著我們行動就行了,最好房間也搬上來。」張雪璧住的是間普通的內艙,畢竟他扮演的是一個雇傭工,條件不可太過奢侈。
張雪璧關了門,點了點頭:「行吧。」
陸鎣一又接著說正事道:「大家已經都知道了,剛才喬治亞遭遇了一次暗殺,這次暗殺至少動用了22名殺手,這件事不是我們的人做的。」
陸鎣一他們在出發之前就做好了行動計畫,對付喬治亞這種人,光靠美色不行,光靠生意上直來直往的接觸肯定也不行,因為這個人太謹慎了,你很難在短時間內博得他的信任,所以陸鎣一他們想到的方法是三管齊下,用一個值得結交的身份施展美人計接近對方的同時,也適當地安排一些「同舟共濟」的機會。這個「同舟共濟」可以是生意上合作的機會,也可以是……生死關頭的一次同進共退。陸鎣一他們甚至計畫好了在合適的時機便會實施這個計畫,但是他們絕不敢一上來就動用這個主意,那樣未免顯得太過刻意。
張雪璧說:「是的,我沒有收到S處的下行指令通知,可以確定不是我們的人做的。」
李煙煙說:「也就是說,的確有人想要取喬治亞的性命。會是誰呢?他的競爭對手嗎?」
陸鎣一問:「喬治亞近一年有被人暗殺過嗎?不……近兩年好了。」他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是那一頭李景書已經回答起來。
李景書說:「喬治亞於兩年前的三月接過教父權柄,正式坐穩了唐尼家族繼承人的位置,在那之前,試圖暗殺他的人很多,基本上都是為了爭奪當家人之位。自從他成為正式繼承人以來,這種情況就少了許多,他在半年時間內,把對自己有威脅的親戚兄弟全部都解決掉了,只留下了一個已經嫁人的堂妹。」
陸鎣一點點頭,並不為李景書話中的腥風血雨感到驚訝。
李景書說:「但是,我聽說他在去年下半年的時候曾經遇到過一次襲擊。」
「下半年什麼時候?」
李景書說:「這件事十分隱秘,我還在調查,但大致可以推論是在葛順他們執行『歸巢計畫』的那個時間段內,也就是去年的9-10月間。當時喬治亞曾經銷聲匿跡了很長一段時間,以至於那時候外界同時存在兩種聲音,一種認為喬治亞已經死了,唐尼家族繼承人之位很快將易主,而另一種則認為喬治亞正在秘密從事什麼事情,所以不便露面。大部分人都相信是後者,他們認為喬治亞試圖通過放出自己不行了的風聲,將自己最後的敵人都釣出水面,這也可以說是喬治亞在之前的奪權過程中,將自己狡猾的一面展現得淋漓盡致的成果。」
陸鎣一思索著,用手輕輕扣了扣桌面:「葛順。」
S處得到葛順消息的過程十分曲折,一開始是在今年年初,在A國N市有某個人通過黑市以極為優越的報酬招募殺手,招募要求卻提得十分苛刻,包括在過去經驗、實戰技巧、擅長兵器等方面,都有看似模糊實則十分精確的指向性。當時掛著國際殺手「蛟」的名頭的藍戎一看到這則資訊便懷疑這個目標是指向潛龍的,因此起了疑心,前去應聘過一次。
藍戎通過資訊審核後,被邀請去當地一個隱蔽的地下黑市,在那裡,一個他見過一面的線人蒙上他的眼睛,將他帶走。途中,他們輾轉換了數部車,最終抵達了一座陌生的屋子,並在那裡接觸到了某個人。此人自稱自己是委託人的仲介人,當場問了藍戎一些問題後便離開了,說是去請真正的委託人過來,但是遺憾的是,他走後就再也沒有回來,想必是已經發現藍戎並不是他要找的人。也就是在那些問題中,藍戎通過蛛絲馬跡的分析加上回國以後請S處的情報小組協助開展調查,終於確定對方想找的人九成以上的可能性指向卓陽,而那個在找卓陽的人,也就是當時問他問題的人極有可能是唯一一個從上次的「歸巢任務」中存活下來的人——葛順。
藍戎很快查出那個疑似葛順的仲介者跟他見面的地方屬於喬治亞管轄下的地盤,那麼問題就來了,葛順是如何在喬治亞的地盤上不敗露行跡長達半年多的?據說他當時從SAQ的本部逃跑的時候受了不輕的傷,如果沒有人收留他、庇護他,很可能早已倒斃街頭。所以陸鎣一他們據此推斷,葛順或許並不是只靠個人力量完成了藏匿,而是可能躲在某個人的羽翼之下,而這個人,一開始他們並不敢確認是喬治亞,直到現在——儘管他們還不知道喬治亞願意庇護葛順的原因。
陸鎣一說:「我懷疑喬治亞今天被襲擊的原因是除了我們以外,我們的敵人也終於發現了葛順可能處在他的庇護之下。敵人知道,一旦喬治亞受重傷或被殺死,唐尼家族就會陷入混亂,而葛順也就會失去庇護他的羽翼或是陷入不安,這樣他就不得不想辦法轉移,便會暴露行藏,從而落入圈套。」
卓陽問:「老房那裡有什麼消息沒有?」房立文並沒有在這艘遊輪上,而是暫時跟著藍戎一起在N城潛伏了下來。房立文在A國長大,在某種程度上,對這裡比陸鎣一要更熟悉,由他跟著藍戎,對方那組也比較少抵觸,另外就是他一心崇拜朱心阮,排除其他因素,這兩位相同領域的專家已經頗有點英雄惺惺相惜的意味了,目前正在聯手研製個什麼東西。
張雪璧說:「有。老房今天上午發來過一條簡訊,說蛟正在跟SAQ的人兜圈子,我們應該已經成功讓對方相信他就是葛順要找的人。」
陸鎣一皺起眉頭,似乎在思索什麼。屋子裡的人都不敢打斷他,於是靜靜地等著。過了一會,陸鎣一抬起頭來,對張雪璧說:「你回頭問一下老房,那些跟著藍戎的人是不是只追蹤但不接近、不試探也不為難他們。」
卓陽看向陸鎣一:「你懷疑……」
陸鎣一說:「我懷疑我們中間的內賊已經將我們盯上喬治亞的事情轉告了SAQ,甚至將葛順真正要找的人是卓陽的事也轉告了對方,我們以為我們成功迷惑了對方,但也許情況是反過來的。」聞言,眾人臉上不由都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李煙煙說:「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二老闆不是也有生命危險?」
「暫時不會。」卓陽說,「他們還在等著我把葛順釣出來。」
「換言之,」陸鎣一說,「這次伏擊行動的目的便不是殺死喬治亞,而更有可能是他們在推我們。」
「推我們?」
「對方對我們的進度似乎感到不太滿意,所以設計了這次伏擊,希望促成我們和喬治亞的關係更進一層。」
李煙煙皺起眉頭:「什麼玩意,這種感覺可真讓人不舒服。」
「就像是操作傀儡。」張雪璧難得也能說出這麼感性的話來,「我們在明,他們在暗,也許他們已經知道了我們的一切,而我們對他們還一無所知。」
陸鎣一說:「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們既然已經在出任務前就接受了我們中間可能存在叛徒的風險,就必須要面對這個事實。」
卓陽沉吟了一會,說:「這個人的位置恐怕不低。」他們這群人被鄭老找來執行這個任務並不完全是因為葛順想找的人是卓陽,而卓陽目前屬於日日保全,事實上S處最好的做法應該是將卓陽召回,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讓他暫時重回潛龍部隊,配合S處開展工作,但是鄭老他們卻大費周章搞了一個鏢師選拔賽,設計了一個局,從而能將陸鎣一他們暫時從活人戶籍檔案裡抹掉,讓他們以新身份配合卓陽一起做這個任務。
陸鎣一固然出身鏢師世家,卓陽固然是過去的潛龍,但是鏢師和特工,受傷前的卓陽和受傷後的卓陽肯定存在落差,而況日日保全裡的每個人並不都是接受過嚴苛培訓,上過可怕戰場的諜戰經驗者,敢於冒險啟用這樣一支隊伍正說明——鄭老也在懷疑。他甚至不敢動用S處自己的人,這也就很好地解釋了鏢師選拔賽那個局中啟用的人手並不是太多,所以只能每次都傾巢出動營造基地裡人很多的假像的原因。當初,陸鎣一便是從這一點猜測出基地前門守備薄弱。至於藍戎,固然掛著潛龍的名頭在為S處工作,但他的隊伍寧遠保全是他自己拉起來的,擁有獨立性。
陸鎣一說:「能夠知道葛順可能在喬治亞庇護下,能夠知道我們此時在泰西斯號上,能夠知道你是潛龍,這個範圍應該已經縮得很小了,我們需要將這個消息儘快傳遞給鄭老本人,讓他那邊行動起來,不然我們接下去的行動可能處處受制。」陸鎣一這麼說著,像是又想到了什麼,中間微微頓了一頓,但他似乎暫時選擇了忽略這個想法。
張雪璧說:「知道了,我等下就去聯繫他們。」
陸鎣一說:「確保消息除了鄭老之外無人可以知道。」
張雪璧說:「我會想辦法。」
陸鎣一說:「好。」
李景書說:「接下去我們做什麼?」
陸鎣一說:「按兵不動。」他冷笑了一聲,「既然對方給我們創造了這樣一個條件,我們只要坐享其成就行了。今晚想必整艘船除了我們,很多人都不會有個好覺睡了。」
陸鎣一料想得沒錯,這一晚,泰西斯號上風聲鶴唳,勃然大怒的喬治亞充分體現了他的教父威嚴,雷霆一怒的結果是連夜拔除了潛伏在這艘船上的剩餘四名內應,其中一名還是跟在他身邊已經有三年以上的親信,而另一頭,張雪璧也已經將消息成功送了出去,陸鎣一猜測,在遙遠的C國,也許也有一張網正在隱晦卻飛快地張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