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CASE06-8 玉慈航行動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向鄭襄榮,其中一名將領驚道:「你竟然養了私兵?」甚至連「您」都忘了說。
鄭襄榮滿臉鐵青,除了喊冤已經無話可說。
陸鎣一說:「我們被選拔出來後,鄭老和周振宇還有另外兩位負責人告訴我們,有一份國內絕密的情報被A國間諜盜竊流往國外,目前知道情報存在的人只有葛順,我們需要去A國找到他,然後取回那份情報。」
洛東破口大駡說:「哪有這樣的絕密情報,我怎麼不知道?ZX,我以人格擔保,並不存在這樣一封流失的情報。」重大情報洩露是危機等級極高的事件,國安部部長豈敢不跟ZX彙報,洛東真是恨死了鄭襄榮,這位老前輩不僅在他掌權以後還以老賣老,仍然干涉著這個部門的正常運轉,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竟然還擅自給他整了口鍋背上。不,也許還不止一口。
陸鎣一說:「的確,並沒有這麼一份情報流失,鄭襄榮真正想找的其實是那份想要送回國內的情報,而我們,上了他的當,找到了葛順,拿到了情報,結果在最後一刻,被鄭襄榮的人伏擊,險些被炸死在碧藍海。」
那頭已經有秘書調出了最近發生在A國的新聞給奚遠峰看。奚遠峰點點頭:「你們死裡逃生,偷渡回國,然後想辦法混進了這次宴席就是為了要見我。」
陸鎣一說:「是的,ZX先生,如果一定要說現在還有誰是值得我們相信的,只有您了。周振宇的死也是鄭襄榮所為,他被鄭襄榮利用而不自知,最終死在鄭襄榮手裡,結果鄭襄榮以他的死作為藉口,拿來通緝我們。」
「證據呢!」鄭襄榮大吼道,「你說了那麼多,證據在哪裡?如果信口雌黃就能污蔑一個忠心耿耿的老人下獄的話,這世界上還有王法嗎!」
陸鎣一忽而淡淡一笑:「證據。我的確是沒有證據,我們在A國找了很久,嘗試了很多辦法,都沒能找到宋氏姐妹留下的證明你通敵叛國的證據。」
鄭襄榮心頭一鬆,臉上的喜色幾乎壓抑不住,他說:「既然如此……」
「但我們有證人。」
鄭襄榮本來已經化開的沉重臉色在這一刹那突然又僵住了,以至於他的臉半喜半驚,看起來既滑稽又可怕。陸鎣一衝著一旁招招手,那裡站著一男一女,男的正是剛才中途匆匆離席說要去請隆巴迪夫人的官員,女的則穿著一身禮服,頭上戴著個小巧的帽子,帽子上垂下了網紗遮住了她大半的面容。看到陸鎣一招手,她便慢慢地走了過去,不知道為什麼,她竟然定定地看了陸鎣一好一會,就在陸鎣一都感到奇怪的時候,她才轉過身,面向眾人。
陸鎣一咳嗽一聲說:「容我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們花費九牛二虎之力找到的證人,宋氏姐妹的妹妹,宋姝。」
女子撩起了網紗,露出一張清秀的臉孔,她對著鄭襄榮微微一笑,眼神卻是極冷的,她說:「好久不見了,鄭老!」
找到宋姝完全是陸鎣一的幸運。當他發現自己一行人很可能被周振宇或者鄭襄榮給賣了的時候,當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要想辦法找到這個人的罪證送回國內,而當時他手裡別說是好牌了,根本是一張牌都沒有。宋氏姐妹死了,所謂的情報則杳無蹤跡,陸鎣一根本想不到自己還能有什麼辦法扳回一城。他當時已經知道了玉慈航中的秘密,整夜整夜都睡不著覺,四百年前和四百年後的事、人、環境在這一刻如此神奇地統一到了一起,他真的很害怕,害怕自己和卓陽重蹈覆轍,走上當年陸修吾與藍肅的道路,比起四百年前唯一好的一點大概就是他和卓陽的命運已經緊緊聯繫在了一起,根本不用擔心會發生一個人為了保護另一個人而主動犧牲自己的可能。
但是光是這樣是不行的,他們要回去,要回去結婚,過平靜甜蜜的小日子,所以決不能放著這麼大的危機不管!陸鎣一拼命思考,使盡了渾身解數,只為了找到一個突破口。某日當他又一次觀看那張Jacqueen留下的紙條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一件事。由於紙條放在多寶盒裡,由於多寶盒與玉慈航放在一起,又由於玉慈航的特殊性,使得他們一直在尋求這三者之間的聯繫並且堅信這個聯繫能夠指出真正情報的所在,但是正如Jacqueen姐妹根本不知道玉慈航背後藍陸兩家的故事一樣,真正的情報線索也許根本不用考慮得那麼複雜。聯繫、內容被去除後,剩下的便只有……陸鎣一終於遮罩了周圍所有的障礙,看到了那張紙。
Jacqueen姐妹在情急之中留下了這張字條,放入了SAQ拍賣行地下的藏寶庫中,這張字條本身,也就是這張紙會不會提供了什麼訊息呢?抓住這一點陸鎣一再思索下去,很快發現這張紙正來自SAQ的辦事機構,是拍賣行專用的列印拍賣契約的特殊紙張。
當發現這一點的時候,陸鎣一驀然明白了一切。
葛順曾經說過,韓承澤根本就不知道Jacqueen是一對姐妹,他們伏擊方曆那支隊伍就是為了引出更多的知情人。韓承澤是X先生的手下,這說明了什麼呢?說明了:第一,X先生由於擔心關於自身的情報洩露,成為別人手裡的把柄,並沒將全部實情告知韓承澤;第二,X先生並不能完全確認Jacqueen姐妹的死訊又或者說,Jacqueen姐妹雖然死了,但他不確定還有沒有別的知情人。
後來當在SAQ的清潔工人中找到隱藏其中的宋姝並終於令她相信了自己的時候,陸鎣一才知道,當時宋姝趕到A國沒多久後兩姐妹就被伏擊,宋媛受了重傷,活不長了。在最後關頭,兩姐妹實施了一個巧妙而殘酷的計畫,姐姐宋媛故意在敵人面前墜崖而死,妹妹宋姝則流著淚帶走了姐姐的一條腿。此後不久,妹妹利用一場車禍引發的爆炸使敵人基本相信她也死了,代價是她也失去了自己的一條腿。由於同卵雙胞胎的DNA是完全一樣的,現場留下的兩條腿使得X先生終於相信宋姝要麼就是死了,要麼就是已經徹底喪失了反擊能力。這個女人再也沒法回到祖國的懷抱了。
但是這仍然不行,因為情報還沒銷毀,這份懸而未決的情報下落無疑正是X先生榻邊的猛虎,夢中的陰影,於是先是葛順等人被派出來了,再然後就是陸鎣一他們。
時代畢竟不同了,四百年前的藍肅和陸修吾想盡辦法也只能想到一個將奸臣罪證通過神仙顯靈的方式送達天子的辦法,結果還功敗垂成,身死魂銷,而四百年後,陸鎣一和卓陽就能夠堂堂正正地站在大人物們跟前,帶著人證與另一位大人物當面對質。
宋姝狠狠盯視著鄭襄榮,從她的眼神裡也能看出她對這位老人是如何的怨恨。她的假肢、那已癒合的傷口在這一刻隱隱作痛,然而,一條腿又算什麼,她那可憐的姐妹可是失去了性命啊!回想起去年此時此刻的遭遇,宋姝渾身都散發出了狠戾的氣息。陸鎣一只能伸出手,輕輕按在她肩膀上:「宋姝,在ZX面前你不用害怕,說出所有你知道的。」
宋姝點點頭:「我知道了。」她看向鄭襄榮,冷聲道,「鄭襄榮,你還認識我嗎?」
鄭襄榮道:「你是個什麼東西,憑什麼來質問我。ZX,欺負人也要有個限度吧,現在可不是封建社會天子一言九鼎的年代,您這樣是獨斷專行!」
奚遠峰淡淡看了他一眼,對宋姝說:「你慢慢說,不要急。」
宋姝感激地點點頭,她將自己和姐姐曾經經歷的事情複述了一遍,當在座的人們聽到這對姐妹斷肢逃生的方式時都不由為了其中的慘烈而震驚,也為了姐妹倆的深情而感動。
宋姝說:「我和我姐姐從小就被父母拋棄,扔在了孤兒院。七歲的時候,有戶人家看中了我們,但只願意領養一個,姐姐主動放棄了機會,我被領養走後,一直跟姐姐保持著聯繫,姐姐跟我說,就在我走後沒多久,她也被人領養了,我還以為我們兩姐妹都得到了幸福。我的養父母對我很好,供我念書,疼我、呵護我,直到我大學畢業考入國安部我才知道,姐姐也在這個部門工作,並且派駐國外已經很久了。」宋姝惡狠狠地看向鄭襄榮,「是你,用我來要脅我姐姐,讓她小小年紀便要出生入死,她從小到大受得那些折磨,你就算是萬死也不能償還一二!!」
鄭襄榮耷拉著嘴角,擺出一臉油鹽不進的模樣,但本來站在他身邊的人已經不知不覺離開了他一些,整間宴客廳裡呈現了一個明顯的分區。
鄭襄榮說:「什麼都是你嘴上說的,你有證據嗎?」儘管始終無法對那份情報放下心來,但是鄭襄榮回顧之前自己採取的一切措施,有九成的把握宋姝手頭已經沒有任何證據了,但是僅僅只有那一成也足以令這位謹小慎微的老人心裡疙瘩。
「有。」宋姝打開小巧的坤包,從裡頭取出了一張薄薄的紙來。
「這是什麼?」洛東問。
宋姝說:「國安部的特工外派部署計畫。」
鄭襄榮眉頭微微一動。
宋姝說:「你的人做得很徹底,姐姐這些年來留下的大部分可以指認你的罪證都被燒毀了,她人又死了,有一段時間我以為再也無法替她昭雪,直到我想到了這份計畫。」
「國安部特工外派部署計畫?」鄭襄榮微微一笑,隨後眼神便投向了洛東說,「小洛啊,這麼重要的東西都能洩露出去,你的管理看來是有些漏洞啊。」
洛東急出了一頭汗,伸手就想把那張紙拿回來,卓陽卻突然往前面一站,阻止了洛東的行動。洛東急道:「主席,你別聽他的,我敢保證我們部絕對沒有洩露類似消息。」他看不到宋姝只能看向陸鎣一說:「你們、你們說話是要負責任的。」
宋姝輕聲笑了起來,說:「洛部長的管理沒有問題,因為我手上這張特工外派部署計畫並不是現行的,而是來自於三十年前。」
在場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鄭襄榮更是連眼神都變了。他說:「三十年前?三十年前我也已經退休了,難道你還能硬說這張紙跟我有關係?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時坐在這把交椅上的人應該是張國強吧。」
洛東卻像是想到了什麼,喃喃自語道:「三十年前、三十年前……三十四年前,部門剛剛正式成立,張國強是第一任部長沒錯,那個時候他從鄭襄榮手裡接過了權力,一九八七年的時候,老張部對所有派駐國外的情報人員進行了一次梳理……」
鄭襄榮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他似乎開始疑惑,疑惑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洛東突然問:「那上頭東南島的派駐人員是怎麼寫的?」
宋姝笑道:「您發現問題關鍵了。三十年前的七月,東南島由於政局突然發生變化,部裡對那兒的派駐人員進行了緊急調整,一部分人被臨時撤回,暗號、代號、負責人統一有了更新,但這份計畫上的內容,是舊的。」
洛東大驚,飛快地看向奚遠峰說:「ZX,我記得那一年年中鄭老身體出了點問題,所以休養了差不多半年,他並不知道我們對這個地區做了哪些調整。」
奚遠峰看向鄭襄榮:「鄭老,您有什麼想說的?」他的語氣還是那麼和緩,從他的表情上根本看不出他此時心裡在想什麼,但鄭襄榮卻感到了一股刺骨的寒意。
這種疏忽!竟然是這種疏忽!
鄭襄榮突然大喊了一聲,整個人往前栽倒。有人喊道:「鄭老有心臟病,快、扶住他,他可能是病發了。」就在周圍人亂糟糟擠作一團的時候,鄭襄榮突然跳起來一把搶過了宋姝手裡的紙三下五除二揉成團,吃進了嘴裡。
洛東大喊:「他要湮滅罪證,快挖出來!」然而鄭襄榮直著脖子一挺,竟然把那團紙咽了下去。眾人誰都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種電視劇上的變故,皆是驚疑不定,一下子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鄭襄榮緩過氣來,呵呵笑道:「現在是法治社會,一切都要講證據,你們要審判我抓我,可以,證據呢?」
宋姝忽而哈哈大笑起來,她的氣質一下子由我見猶憐變得風情萬種,猶如一個尤物,她笑得鄭襄榮滿臉蒼白,老人顯然明白了什麼。宋姝擦著眼淚說:「對不起啊,陸總鏢頭、諸位,我欺騙了你們。」
陸鎣一好像愣住了,他說:「你說什麼?」其他人也是目瞪口呆。
「宋姝」說:「其實啊,我不是宋姝,因為我實在是被人背叛怕了,所以不得不小心翼翼,隱瞞身份。」
「那你是誰?」有人問道。
「宋姝」抬起臉來,笑著看向鄭襄榮道:「義父,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宋媛啊。」
所有人都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宋媛,你是那個姐姐?」陸鎣一想了想,「我明白了,真正死掉的那個才是宋姝?」
宋媛道:「沒錯,」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所以你吞再多都沒用,所有一切都裝在我的腦子裡呢,義父。」
鄭襄榮猛然大吼一聲,一把奪過身邊某個保安手裡的槍,制住了離他最近的洛東:「都讓開,準備好車子送我走,不然!」
陸鎣一看著鄭襄榮,終於長長出了口氣,他回頭對著空中喊道:「Sprite,都錄下來了嗎?」
一個懶懶的的聲音響起在空中:「全部錄製OK了。」
陸鎣一看向鄭襄榮:「鄭老,不好意思,對你耍詐了。你的人辦事很徹底,宋媛死的時候,宋姝因為形勢所迫逃命要緊,證據不慎一起被銷毀了,我們手頭根本沒有任何牌可打,所以只能空手套白狼,試著詐一詐你啦。還好,你很配合,謝謝。」
鄭襄榮滿臉蒼白地望著陸鎣一,他的嘴唇在顫抖,唇色甚至隱隱發紫,剛才假裝出來的心臟病這一下子倒是真正要發作了。
「你……你……」老人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陸鎣一何其聰明,布下了一重一重的連環陣等著他,先是休息站的追逐引發他的焦躁,然後是玉慈航的出現逼得他主動現身,跟著是宋姝的現身使他心神不定,所謂的派遣計畫打亂了他的陣腳,而後又是宋氏姐妹身份的互換逼得他鋌而走險,做出了最終的不智之舉……人證、物證其實都還有商榷的餘地、活動的空間,但他此時拿槍指著洛東卻坐實了他最後的罪名……何其可怕!何其狡猾!
鄭襄榮甚至忍不住笑了出來,他狂笑大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好、好、好!」他大聲道,「好一個後生可畏,你們太原陸果然還是那麼卑鄙狡詐!我願賭服輸!」
「你要幹什麼!」
「快跑!」
「保護首長!」
在一團混亂中,洛東逃出了鄭襄榮的鉗制,警衛員們將奚遠峰團團保護,更將鄭襄榮和他的人圍了起來。
奚遠峰說:「鄭老,不要再做無謂的舉動了。」
鄭襄榮狠厲地笑了笑:「我有什麼錯?我有什麼錯!」他大喊道,「我沒錯!」然後舉起槍對著自己的太陽穴狠狠按下。
「啪」的一聲,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除了陸鎣一和卓陽。
鄭襄榮呆呆地放下手,看著自己槍管裡跳出的那一團紅花,那是一柄魔術槍。剛剛被鄭襄榮搶奪了槍支的手下走上前來,對鄭襄榮笑了笑:「鄭老,好久不見了。」正是李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