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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鏢師實錄》第92章
第92章 CASE 05-11 芮文秀

  陸鎣一站在庭院裡,對著一池綠萍皺著眉頭想事情。背後忽而傳來「吱呀」一聲,門打開了,幾名員警走出來說:「大致的情況我們瞭解得差不多了,有了消息一定會及時通知你的。」

  芮文秀一條胳膊吊在胸前,滿臉蒼白,但還是客氣地點點頭:「那要辛苦幾位了。」

  領頭的那個員警馬上道:「你見外了,別說這是我們的職責,就衝著芮政委的面子,這事咱們也得給你辦好了。你放心,只要江浩還在咱們這個地界,我們很快就能找到他。」

  芮文秀聽到這,眼神卻微微閃爍了一下,跟著點點頭說:「謝謝。」她轉過身喊,「藺哥,麻煩幫我送一下幾位員警同志。」藺春風便走出來,送那幾個人出去。

  員警走後,又陸續有兩三個人從一旁的偏廳裡走出來,跟芮文秀說了幾句什麼,陸鎣一在旁邊不起眼的角落裡站著,所以誰也沒發現他,但是陸鎣一看得到他們每個人。他盯著那幾個與芮文秀交談的男人看了一陣,心裡終於有了主意。

  那幾個男人跟芮文秀談完,也走了,只剩下卓陽和芮文秀兩人,陸鎣一這才慢慢地走出來說:「文秀姐,我能同你聊幾句嗎?」

  芮文秀見著他顯然有點吃驚,不過還是點點頭說:「好。」

  陸鎣一卻走上來說:「我們進去談。」

  芮文秀微微一愣,下意識地就看了卓陽一眼,陸鎣一則說:「卓陽也來吧。」

  見卓陽點了頭,芮文秀才對剛送客回來的藺春風吩咐了幾句,然後對陸鎣一說:「請進。」

  芮文秀的屋子裡完全佈置成了新房的樣子,紅色的雙喜字貼滿了窗櫺傢俱,看起來喜氣洋洋的,和她如今的樣子形成了鮮明對比。就在今天下午早些時候,芮文秀和藺春風帶著小奇上街採買婚禮要用的東西,誰想到趁他們夫婦不注意的時候竟然來了一輛金杯車,二話不說就把小奇拖上車帶走了。芮文秀想要去攔下那輛車,還差點被碾死,要不是藺春風推了她一把,眼下她就不會只是骨折的結果了。

  芮文秀見陸鎣一打量著房內,便坐下,用單手倒了杯茶推過去道:「小陸,真是不好意思啊,難得你來玩一趟,結果讓你碰著這種事。」

  陸鎣一卻沒跟著坐下,他等卓陽關上門後,忽而筆直地站了,兩腳尖分開,腳跟靠攏,擺一個拜山式,開門見山道:「行千里路,交百家友,太原陸小字型大小陸鎣一見過紅花鏢局芮達官的。」

  芮文秀猛然一愕,跟著竟是神情一變,原本坐著的她亦是恭恭敬敬地立起身來,依樣回了一禮道:「紅花遍野,不若西邊兒山高,芮家不肖後人芮文秀見過陸達官的。」

  他兩人這一番對話便是「點春」了,過去鏢師分南路、北路,春典也是不統一的,明朝以後因為兩邊的來往開始多起來,方才有人花了功夫去統一兩邊的春典切口。陸鎣一自稱自己是小字型大小,叫芮文秀是達官的,那便是把芮文秀捧高了一級,而芮文秀說紅花不如山高,就是說的山西太原陸家要比他們高杆多了,而口稱自己是不肖後人而非芮家小字型大小或是傳人便是說這紅花鏢局的傳承恐怕已是佚失了。

  陸鎣一聞言心中不由有些悵然。雖則隨著時代變遷,古早行業的佚失、斷絕並不僅止於鏢局一道,但是聽到紅花鏢局如今斷了傳承還是令他心中有幾分悵然若失。

  芮文秀點完春,復又將陸鎣一上下打量了一番方才道:「沒想到小陸你竟然是太原陸的後人,我過去聽聞太原陸出了事,還以為……」她話說到這裡猛然一收,顯然是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陸鎣一搖搖頭:「沒事的,文秀姐,我方才是為了跟你見禮這麼說,其實我現在已經不是太原陸家的人,我出來自立門戶,和卓陽一起開了間保全公司叫日日保全。」

  芮文秀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我知道、我知道。」

  陸鎣一說:「既然咱們已經把話說開了,那我就直接說了。」陸鎣一說,「文秀姐,我聽說小奇是江浩找人帶走的是不是?」

  芮文秀的眼神在一瞬間有些恍惚,過了會才穩定下來說:「是啊,我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會做出這種事。」

  陸鎣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其實夫妻離婚爭奪孩子這種事並不少見,但是江浩這麼做似乎有點過了。」他邊說邊注意觀察著芮文秀的表情,果然見她臉色變了一下,心中便是有了底了,因此乾脆開門見山道,「文秀姐,小奇這孩子身上是不是還有別的秘密?」

  卓陽在旁邊聽得也是一愣,他方才陪著芮文秀給員警做筆錄,確實聽出了點不同尋常的意思。芮文秀反復強調孩子被江浩帶走了會有危險,一定要快點找回來,但是又不肯明確說出是什麼危險,這讓那些辦案的警員都有點摸不著頭腦,所以剛才的調查過程其實還是有點不愉快的,要不是芮繼明的餘威猶在,那些員警恐怕都不肯再細問了。

  陸鎣一說:「江浩一個吸毒的人,根本沒有餘力顧念什麼父子之情,再者,我聽說你們離婚也有很久了,如果他真這麼想要小奇,為什麼要拖到今時今日才動手,還是用那麼過激的法子?文秀姐,你實話跟我說吧,他那麼想帶走小奇是不是還有別的原因?」

  芮文秀深吸了口氣說:「他……他想要錢買毒品,所以想把小奇賣給別人。」

  陸鎣一沒有說話,只是看著芮文秀,那雙仿佛洞察了一切事情的眼眸令芮文秀開始慌亂,她沉默著,似乎在做思想鬥爭,這時候卓陽開口了。

  「文秀姐,」他說,「小陸是我信得過的生死拍檔。」

  芮文秀抬起頭看了卓陽一眼,卓陽又添了一句:「我願意拿性命擔保他的信譽。」

  芮文秀沉默不語了。陸鎣一乾脆坦白了說:「文秀姐,我猜你心裡肯定是有什麼顧慮,所以沒敢明說,但是我既然給你亮了身份,那就是說我想管這件事。」

  芮文秀猛然抬起頭來:「你?」

  陸鎣一點點頭,說道:「卓陽是你們家養大的,你們對他有恩,這個恩,他不會不報,而他的事……」陸鎣一頓了頓,還是說了下去,「而他的事也就算是我的事了。」

  他這句話一出口,就連卓陽都愣住了。陸鎣一沒有回過頭去看,但是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卓陽的呼吸節奏在刹那間變了,那種宛若猛獸侵略一般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熾烈地膠著在他身上,幾乎像要當場將他燒成灰燼。陸鎣一心頭一跳,他知道自己剛剛那話說得是有點意氣用事了,但是並不後悔,總有一天,他會離開這個男人,所以他想趁自己還在的這段時間裡能多為他做點事,何況出於鏢師的道義也好,作為一個普通人也好,他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小奇這麼個孩子遭遇危險。

  陸鎣一說:「紅花鏢局,我聽聞自古以來就擅長用藥,有一種十分神秘的方法可以培育藥人,培育出來的藥人不僅百毒不侵,身上的血能夠治病,據說嗅覺還會超出常人的敏銳。」他看向芮文秀,「小奇他是不是一個藥人?」陸鎣一想到了小奇那時候伸手想來抓他的時候透出的一股淡淡的藥香,那便是一個最好的證明。

  芮文秀沒想到陸鎣一已經瞭解至此,不由得低嘆一聲說:「太原陸不愧是太原陸,天下鏢局種種皆是逃不過你們的眼睛。」她抬起頭,「沒錯,小奇是一個藥人,事實上,我也是。」她說著卻又苦笑了一下,「不,應該說,是曾經是。」

  歷史上的紅花鏢局是一間小鏢局,比不得揚威鏢局的人才濟濟,也比不得寧遠鏢局的背景雄厚,這間小鏢局之所以能夠在西南邊陲穩坐多年,完全是因為他們擅長用藥!

  紅花鏢局的第一任總鏢頭本來是個醫師,他在鑽研藥物的同時也練就了一身本領,後來因為茶馬古道上常有匪患,他便仗著一身功夫為商旅保駕護航,久而久之,闖出了一點名聲,這才有了紅花鏢局的誕生。

  紅花鏢局的鏢師大多來自當地少數民族和部分漢族,他們往往沒有蓋世的武功,但是都十分擅長用藥。漢人有漢藥,少數民族也有他們獨門的巫藥,紅花鏢局當時的總鏢頭便是在這些傳承基礎上,自己創立了一門藥學,並以當地特產「紅花」作為標誌。紅花鏢局的鏢師們押鏢之時往往戴著奇特的面具,因此過去也有人覺得這個鏢局不正、近妖,但陸鎣一在家裡的古書中早已看到先人的描述,紅花鏢局的面具並不是什麼巫術的象徵,恰恰相反,這是非常科學的防毒面具。

  一般鏢隊遇了匪徒總是能避讓就避讓,輕易不會出手,因為匪徒求財,鏢局護財,傷了人性命對彼此都是損失,所以往往靠「點春」來進行攀談,如果有交情的,那就放行,回頭自然少不了給「掌櫃的」的好處,只有實在談不攏才會動真格的,而紅花鏢局的鏢隊據說是所有「掌櫃的」最不願意去碰的。因為他們一般不點春,上來就動手,而這種動手往往是無聲無息的。

  彌散在空氣中的藥物,沿途灑下的藥粉,不知什麼時候就出現的毒蟲鼠蟻,可以說紅花鏢局的手段比「匪」更像「匪」,比「巫」更詭異,但是他們又的的確確是在行護鏢之事,所以儘管紅花鏢局出手押的鏢都十拿九穩,中原鏢林卻並怎麼不待見他們,加上紅花鏢局的總鏢頭兼創始人脾氣乖戾,從不鳥中原鏢林那些人,因此兩邊幾乎也沒有什麼聯繫。

  芮文秀說:「我們芮家有一門傳承,就是煉製藥人,這種煉製的方法十分艱難,但並不像外界傳的那樣血腥離奇或是為了什麼古怪的理由,只是因為芮家祖傳的一門功夫必須要有藥人的底方能練起來。紅花鏢局傳到我手裡的時候,實則傳承已經斷了,因為我雖然也從小被按照藥人培養,但是我的先天條件不好,所以並不能完全把這門功練起來。」芮文秀說到這裡,卻看了一眼卓陽說,「老實講,我祖父曾經動過招贅卓陽的念頭,這樣就能把紅花鏢局的傳承傳下去了,不過幸好沒成。」她笑了笑,「後來我遇到了江浩,對他一見鍾情,跟他結了婚。這門功夫在練成之前是不能行房事的,我結了婚,這個藥人的體質就算是破了,但是沒想到,小奇這孩子竟然在娘胎裡打了底子,成了個煉製藥人的絕好胚子。」

  陸鎣一說:「江浩知道這件事嗎?」

  芮文秀搖搖頭:「他原本應該是不知道的,只是現在……」

  只是現在就不好說了。陸鎣一說:「他是最近才開始想著要小奇的?」

  芮文秀點點頭:「我們離婚也有一年多了,他過去都是對小奇不聞不問的,直到最近才開始屢屢向我要求見小奇,結果那天他抱了小奇就跑,你也看到了。」

  陸鎣一說:「除了你們自己人以外,還有誰知道小奇是個藥人嗎?」

  芮文秀搖搖頭說:「沒有了,知道這件事的只有我們芮家最核心的幾個人,就連卓陽都不清楚……」突然,她的臉色變了一下,「等等,或許還有一個人。」芮文秀的臉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采,「怎麼會,難道……」

  卓陽說:「還有誰?」

  芮文秀的表情顯示她顯然很抗拒自己得出的結論,但是這可能是唯一的解釋了。她抬起頭,目光直直地看向卓陽:「百里旬。」

  卓陽的臉色微微變了。

  陸鎣一問:「誰?」

  卓陽吸了口氣,又緩緩地吐出來:「百里旬,我以前當兵時的的教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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