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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人界前台接待處》第56章
第56章 鄧秋娥

  鄧秋娥平和沈穩地看著他們, 依然不急不躁,不難想象這個人如果上了談判桌會是如何八面玲瓏、游刃有餘。

  喝杯茶的功夫, 公司董事會成員已經被鄧秋娥的秘書一個一個通知到了, 這是個大項目,處理不好甚至會牽扯到迤邐集團的未來,大小股東都不敢怠慢, 林秘書告知他們項目有最新進展,不少股東都親自來現場查看了。

  甚至包括那位姓邵的股東。

  故作鎮定?

  秦峰看著和股東們周旋的鄧秋娥,謝祁連站在他旁邊:「你感覺她在說謊?」

  「定罪不是這麼定的。」秦峰雙臂交叉,靠在窗下,「因為線索太清晰、進展太順利, 就懷疑配合我們的人有問題,這是不行的。」

  「但你的直覺認為這裡有問題。」謝祁連肯定地點了點頭, 「你有鑒罪的能力。」

  「可惜天道賦予的職能不包括把證據和疑點加粗加亮提示給你看, 那種功能屬於網游。」秦峰又摸出一根煙叼著,再次表達了對天道的嫌棄。

  謝祁連從口袋里摸出一個打火機:「我一直想問,你為什麼總叼煙?」

  「煙很有用,比如身處陌生人群需要打開話題, 互相點煙可以成為破冰的方法,讓大家開始熟悉;需要偽裝時,點煙吸煙可以掩蓋由於情緒緊張而產生的下意識小動作,防止有人察言觀色發現端倪……」秦峰解釋道, 「所以叼煙習慣了,沒有特殊情況也習慣來一根。」

  「可你為什麼一般都只叼不抽呢?」

  秦峰十分理所當然地回答:「吸煙有害健康。」

  謝祁連用法術把打火機轉移進了垃圾桶。

  偷聽的楚彧忍不住舉手:「可是大神……你死了啊!」

  秦峰拍拍他的頭:「有害你的健康。不在公共場所吸煙是基本道德, 尤其旁邊還有未成年人。」

  楚彧捂住自己的頭毛:「我真的十八了,長得幼齡不是我的錯!」

  沒人理睬他的大呼小叫,其他道長大師懶得理會商業上的事兒,回他們的套間里作法追蹤失蹤的妙蓮觀同僚去了,只有旁邊站著個陸粼道長,負責監護楚彧。

  陸粼看著迤邐的股東們,微微嘆氣:「能夠經營公司實在厲害,我們流霞觀連年虧損,連新道袍都快做不起了。」

  他說著,輓起袖子,露出了中衣上摞在一起的三個補丁。

  ——這年代還能看見補丁,也實在窮出一定境界了。

  連秦峰都於心不忍地安慰:「道長返璞歸真,道法自然。」

  陸粼看著迤邐集團的總裁,一臉惆悵和羨慕。

  他們旁觀了一會兒,謝祁連低聲說:「怎麼樣,你還是覺得鄧秋娥說謊了嗎?」

  「不知道。」秦峰搖頭,「最難對付的並不是一個滿嘴謊話的人,而是一個在大部分真話里藏了一兩句假話的人。」

  股東們追問鄧秋娥項目的情況,鄧秋娥三言兩語就把詰問擋了回去,很快這些股東們發覺鄧秋娥是在和他們打太極。

  「鄧總,您今天叫我們來,到底是什麼事兒?」一個股東忍不住說,「我取消了全部行程來你這兒,就是因為你說有重大進展。」

  鄧秋娥不緊不慢:「是有重大進展。」

  股東還想追問,忽然大家臉色變了一變——窗外,警笛聲由遠及近。

  這些股東們面面相覷,只有鄧秋娥優雅地放下茶杯,站起身來:「重大進展來了,請諸位移步。」

  迤邐華庭酒店的後院停車場,警察來了一群,正在和林秘書說話。

  帶隊的民警轉向鄧秋娥:「您就是迤邐集團的總裁?我們接到你們的報案,立刻就來了,你們是在哪兒發現的屍體?」

  鄧秋娥的助理掏出地圖:「在這片野湖里,這一片的水溝已經報備過,本來是要填平的。」

  酒店歇業,空空曠曠的停車場中央擺著一個擔架,濕淋淋的,用塑料布蒙了好多層,散髮著池底淤泥的臭味,林秘書請來的打撈隊坐在遠處地上,一臉菜色,林秘書正給每個人結算費用,額外多給了許多。

  「從死者身上的身份證來看,初步可以判斷是一個月前報案失蹤的蔡胥飛,我們系統里有他的資料,他的微博最後確實顯示他有到你們酒店拍視頻的計劃。」警察一一覈實。

  鄧秋娥緩緩說道:「我想,我對此事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警察說:「這與您沒關係,周邊的地形複雜,主播為了拍視頻而失足掉進水池的話,您如果願意,出於人道主義精神,給與家屬一定補償就可以了,沒有法律責任的。」

  「不。」鄧秋娥搖搖頭,示意她的助理。

  他的助理帶著手套,拿出一個U盤:「這是打撈隊在死者落水的湖邊挖到的,我們懷疑是死者的東西,不知道泡了這麼久還能不能查看裡面的資料了。」

  鄧秋娥適時說:「我公司的一個副總剛剛攜款潛逃了,我已經報案了,我憑借一個商人的直覺判斷,蔡先生並不是失足死亡,而是不小心撞破了我公司內部的商業競爭機密,被人殘忍殺害了。」

  主播的屍體現在很慘,肉眼已經看不出死因,所以他殺也是極有可能。技術人員立刻拿來了攜帶的電腦,U盤已經乾透了,所以他們試著插了一下那個U盤。

  「沒壞。這本身還是個防水U盤,密封性不錯。」技術人員戴著手套,痕檢湊過來採了指紋拿去對比,不過泡了水,指紋的意義不大。

  U盤里的資料很快打開,除了一堆主播沒修過的自拍原始片,還有幾份文檔,幾張截圖。

  秦峰遠遠看著,心裡一片瞭然,不管這U盤是誰的,裡面一定裝著邵股東與黃副總的往來郵件截圖、密謀隱瞞古墓不報直接推平的證據。

  果然,一陣驚呼響過後,人群里一位穿著西裝的中年男性忽然猛撲向鄧秋娥。

  這倒是讓秦峰意外了一下。

  「你這個該死的女人!你居然連迤邐都不要了?」西裝男口不擇言,抬手就打,自然是極快地被在場的警察制服。

  鄧秋娥被打散了頭髮,但是依然從容鎮定,在歇斯底里的男人的對比下十分鮮明。

  「邵總,法網恢恢疏而不漏。」鄧秋娥平靜地說。

  證據指向太清晰了,技術人員當場查驗了邵總自己的設備和相關賬號,使用技術手段確實恢復出了這些文件與截圖的原始文檔,再加上暴走打人,邵總當場被控制。

  普通人看不見的地方,方曉年忽然飄了過來:「隊長,那U盤不是主播的,是鄧秋娥讓人放的。」

  秦峰波瀾不驚:「不難猜到。」

  方曉年撓頭:「但我搞不懂了,證據好像是真的啊,那這事兒到底誰犯的?」

  秦峰回答:「邵股東犯的。」

  方曉年:「哎?破案好難啊……我什麼時候能回去安安靜靜拘魂?」

  失蹤案一下變成命案,還牽扯珍貴文物,其他人都被請離現場,其餘股東也會安排一一排查,鄧秋娥也以今天變故太多身體稍有不適為由,先回到了酒店等候隨後的調查取證。

  邵股東基本沒有什麼抵抗,最開始衝動打人,但被控制住後,立刻舉手錶示自首,飛快地把如何犯案、如何試圖毀壞文物重點說了一遍,並且要求聯繫律師,爭取減刑。

  迤邐酒店空空蕩蕩的,走廊華麗漂亮,鄧秋娥輕柔地撫摸著牆壁上的浮雕,從口袋里掏出一支女士香煙,點燃,吸了一口,緩緩向房間走去。

  她在走廊門前忽然停下,秦峰也不掩飾,從拐角現身。

  鄧秋娥安靜地回頭看著他。

  秦峰點頭致意:「我只有一個問題,你有沒有故意引誘黃副總與邵股東走上殺人滅口這條路。」

  優雅端莊的女人在聽到這個問題後,忽然像是洩了氣,靠著牆壁,一點一點坐倒在地,隨手脫掉了自己的高跟鞋,默默抽煙。

  秦峰再次追問她:「你有嗎?」

  「姓邵的已經害過一次人了,他不需要我引誘。」半晌,鄧秋娥疲憊地回答。

  秦峰點了點頭:「我只能選擇相信你,因為不論你有沒有,你都不會留下證據,而使用心理學或者話術進行語言引誘的確也不觸犯什麼法律。」

  「……」鄧秋娥用手理了一下散落的發絲,脖子上掛著的戒指正好從衣領里露了出來,她輕柔地摸了摸戒指,「既然秦先生全都看穿了,那我也不藏了。我只能用這種方式為他報仇,當年姓邵的做得滴水不漏,連小周最後的死因都是壓力過大造成的猝死,這樣我就算報警都沒用,我口說無憑啊。他的套路我太瞭解了,來來去去就那麼幾種而已。」

  優雅的女人第一次顯得有些狼狽:「是我害了小周,姓邵的用那些謠言想要擊垮的是我。」

  「所以這一回你察覺到了他的計劃,重金收買了黃副總,讓他繼續順著邵股東的計劃執行,卻一直把證據也發你一份。」

  「本來,是想抓一個蓄意破壞珍貴文物的罪名而已,十年便宜他了。」鄧秋娥嗤笑,「沒想到一個誤入的主播打草驚蛇,姓邵的開始毀滅證據。」

  「你本來有機會救下主播蔡胥飛。」秦峰說,「你一直暗中盯著邵股東的計劃,想在他走到最嚴重的程度——比如把珍貴古墓破壞殆盡、不可輓回的時候,再一舉揭發,你盯著對手的錯處,想把他送進牢里,你知道他狡猾得很,所以你也一定萬分警覺,絕不會再錯過第二次。不論他是不是一開始就準備滅口,還是只是威逼利誘卻失手了,重金收買的黃副總都不可能隱瞞這麼重要的情報。」

  鄧秋娥低著頭,沒有回答。

  秦峰:「你還給邵股東的茶里放藥了吧?」

  鄧秋娥看他的眼神露出一絲敬佩:「這都看得出來。」

  秦峰指指雙眼:「見得多了,經驗而已。」

  「但是那怎麼了呢?」鄧秋娥忽然妖嬈一笑,「我又沒有下到足夠影響健康的量啊,那一點點治療精神分裂的藥只夠讓他情緒激動個把小時而已,不然他當場圓回來怎麼辦。」

  「懸崖勒馬。」秦峰冷淡地說,「你還沒有真正走上不可回頭的路。」

  但他也只是點到為止,不再多說,轉身去找忙著作法的道長們。旁人永遠沒法真正插手一個人自己的人生選擇。

  鄧秋娥在走廊里坐了很久很久,抽光了一整包煙。

  謝祁連輕輕拍了拍秦峰的肩,秦峰的心情其實並不太壞,但很享受被謝祁連安撫。

  只可惜,謝祁連怎麼可能發現不了秦峰偷偷享受的表情,佯怒地瞪了他一眼,隨即兩個人都笑起來。

  根據恢復的監控顯示,主播菜爺被一群雇來的小混混按在地上打,似乎只是想威脅他,菜爺一個宅男,奮起反抗,卻在逃跑是腳滑摔下了樓,一頭一臉血躺在地上。混混們嚇懵了,以為打死了人,直接把他拖去拋屍。

  監控看不出生死,只有菜爺自己的魂魄知道自己是淹死的,混混們如果不慌張,其實他還能救

  混混們自然是很快被抓,交代了給錢的老闆只要求教訓一頓,拿回證據,沒要求殺人。所以這樣一來,姓邵的股東未必能判到鄧秋娥滿意的刑。

  「你怕鄧秋娥在監獄做什麼手腳。」謝祁連嘆息。

  「利用心理壓力害死人的,因果上也勉強算害了人。」秦峰說,「所以進去是罪有應得,但鄧秋娥顯然不滿足,那個女人看他的時候殺意很明顯,所以我擔心,鄧秋娥會被仇恨蒙了心,自己也變成自己想要報復的那種人。」

  他嘆氣:「保持理智是很難的,不然當初江晚欣也不會以為這個漲功德了。」

  謝祁連有些冰冷地說:「天地間有陰就有陽,你已經勸過了,將來走哪條路是她自己的選擇,只要她承擔後果。」

  「有點可惜罷了。」秦峰這回把煙點了,吸了一口,猛地咳嗽起來,咳得眼淚都出來了,「天啊,怎麼死人還會被煙嗆到?」

  謝祁連笑眯眯地把煙拿走,掐滅丟掉:「說明你需要把健康生活貫徹始終,不論生死。」

  「大神大神——」走廊盡頭,楚彧大呼小叫地探出頭,「找到啦找到啦,紀錄片劇組和我師叔師伯們都定位到了,但是……他們好像在一個好奇怪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謝大佬:我知道我搭檔故意讓我關愛他,我看穿了,但那又怎樣?

  秦峰眯眼享受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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