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放水

　　何寶來逮到一個平時還算熟悉的老頭，裝作羡慕地大談特談自己的小舅子是怎麼怎麼厲害，時長能弄到大米白麵和雞蛋，昨天更是一下子弄回來五十多個雞蛋。

　　一圈人都驚呆了，不停地追問他細節，何寶來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又繪聲繪色地描述了那雞蛋有多麼香，說著自己都流口水了。

　　這番功夫沒白費，幾個弄堂小霸王果然來嚴家「借」雞蛋來了。

　　如果是普通人家，他們還真不敢，但是嚴家不是資本家嘛，借他家個雞蛋怎麼了？他買雞蛋的錢哪來的？那都是剝削他們工人階級的血汗錢！

　　他要是敢不借就舉報他投機倒把！

　　幾人雄赳赳氣昂昂地來到嚴家，理直氣壯地借雞蛋，但是沒想到嚴朗態度會那麼激烈，不但不借竟然還敢打人。

　　「現在怎麼辦？」柳紅葉緊張道：「地上躺著那兩個要是死了……會不會查到是你把人叫來的？」

　　何寶來揮手就給她一巴掌，這巴掌幾乎用了他全身的力氣，柳紅葉一下子就倒在地上，腦袋嗡嗡響，一道鮮血從耳朵裡流了出來。

　　「查什麼查！查什麼查！什麼叫我把人叫過來的？我可沒跟他們說過一句話！當時在場的那麼多人都可以給我作證！他們是死是活關我鳥事！」

　　封華笑了一下，還別說，這招借刀殺人用得還算有水準，這些人打生打死，法律上還真跟他一分錢關係都沒有。

　　突然，一群人撥開石庫門門口圍觀的人走了進來。這些人身穿白衣青褲，外加白色大簷帽。

　　封華暗道不妙，員警來了。

　　建國之後，員警的制服換過10款，60年穿的是58式，第四款。除武裝、經濟、消防員警的夏、冬季上衣（含大衣、雨衣）均改為棕綠色之外，其餘警種夏裝上衣為白色，下衣為藏青色。

　　一群十來個「白制服」走過來，所過之處人人避讓，剛才呐喊助威的人一下子跑沒影了，各個都心虛，就怕把他們也算在打架的人裡頭。雖然他們有那個心，但是沒來得及動手不是，被抓走問話可就冤枉了。

　　這時候可還沒有禁止刑訊逼供……進去先來一道開胃菜~

　　「怎麼回事？」為首的員警嚴厲地看著唯一站著的封華。這少年一身衣服一看就是個小開，又出現在這裡，看著跟嚴朗像是一夥的，員警沉聲問道。

　　他們是這片的片警，都認識嚴朗。

　　嚴朗掙扎了一下，站了起來：「周警官好。」這個周警官四十多歲，之前也是他家的老顧客之一。他的兒子小時候跟他還非常要好，可是後來，關係就淡了，已經成為見面都不會打招呼的陌生人。

　　「說說，怎麼回事？有人舉報你們打架鬥毆。」周警官一臉嚴肅地問道。

　　「他們來……」嚴朗剛要說話，封華卻介面道：「他們來鬧事，我們自然會反抗，他們打不過，就這樣了。」

　　嚴朗看了封華一眼，心裡抖了半天，閉上了嘴。他剛才剛要實話實說，說這些人是來搶雞蛋的。但是這必然會引出下一個問題，雞蛋是哪裡來的？他家可不養雞也沒雞蛋票，那雞蛋肯定是「買」來的！先不說私下買賣本身就是個錯誤，就說「賣家」封華，也要被他拖下水。

　　好險好險，差點就把小主人坑了！還好小主人夠聰明，及時把話攔住了！

　　「鬧事？鬧什麼事？」周警官繼續問道。其實事情的起因他早就知道了，報案的人都說了。

　　圍觀的人裡也有幾個心軟膽小的，看見兩個人倒在地上半天沒動，怕出人命趕緊跑出去報了案。

　　「尋釁滋事而已，什麼理由都可以鬧事，他們怕是平時就看嚴朗不順眼吧。」封華說完，抬手指著地上的一個人：「你說，你剛才為什麼打嚴朗？」這人是只是一個湊熱鬧的鄰居，並不是「弄堂小霸王」之一，也就不是奔著雞蛋來的。

　　封華看著此人，眼神有些幽暗。

　　這人已經被嚇到心慌，哪裡能思考對自己有利的藉口，直接實話實說道：「我就是看嚴朗不順眼，我從小看他就不順眼，憑什麼他家有錢我家沒錢？他家三口人就住著一個大石庫門，我家七八口人才住一間亭子間？他天天吃香的喝辣的，我卻過年也吃不上一口肉！他後來又娶了個漂亮媳婦，胸大屁股大，我到現在快三十了卻連個媳婦都討不到！」

　　這人一口氣說完，周圍一靜，人人都瞪著眼睛看著他，要笑不笑。

　　封華看了氣得臉紅脖子粗的嚴朗一眼，尷尬地轉開了視線。被人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自己的媳婦「胸大屁股大」，在現在來說是極其侮辱的事情，何況這是個已故的媳婦，侮辱死人，更不能讓人接受。

　　「啊！」嚴朗突然衝過去，對那人連踢帶踹，不過他似乎還有理智在，只是踢在那人腿上，沒有往要害招呼。

　　周圍的員警似乎很理解他般，沒有上前拉住他。

　　封華等嚴朗踢了三腳，就上前一把把他拽了過來，再踢就過了，適可而止為上，畢竟是當著員警的面，人家放水也不好太過。

　　這時候誰都不容易，今天員警要是敢對嚴朗和顏悅色笑一下，明天就得有人舉報他們「勾結」，說他們跟資本家是一夥的。

　　所以他們冷著臉，倒不一定是看嚴朗不順眼，避嫌而已。剛才能放水讓嚴朗踢那人幾腳，已經算是很有人情味的好人了。

　　封華心裡笑了一下。

　　但是放水歸放水，公事還是要辦的。周警官看著地上的雞蛋兜子問道：「這裡面是什麼？」

　　「雞蛋。」封華說道。

　　「哪來的？」周警官問道。

　　「我送來的。」封華說道。嚴朗一臉緊張莫名地看著她，怎麼承認了呢？

　　「你？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送他這麼多雞蛋？」

　　「我家跟嚴家有些關係，聽說他兒子營養不良快餓死了，我送幾個雞蛋怎麼了？」封華說得大氣，似乎幾個雞蛋在她眼裡就跟幾個土豆似的。不對，土豆現在也是很珍貴的，土豆皮都捨不得送人。封華的語氣就像送的是路邊的石頭。

　　「別廢話，你家哪裡的？」周警官追問道。

　　「蓮花坊138號。」封華報出了個位址，而這個位址就是「派克鋼筆」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