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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上人》第86章
第86章

 周寒震坐飛機回到北平後,就被王愛年堵住在了家門口。

 “書呢?你拿到了嗎?”王愛年問。

 周寒震點點頭,又搖搖頭。

 “什麼意思?你拿到了沒有啊?我等這本書可是等了半年呢,那本舊的都快散架了,我著急用。”

 “看來你還要再等半年了,那本我送人了。”周寒震直白地說。

 “什麼!”王愛年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送人了?你把我的書送人?送給誰了?”

 “呃……一個……一個故人……”

 少見周教授吞吞吐吐的樣子,王愛年倒是冒出了好奇心,問他:“什麼故人?”

 “總之就是故人,不關你的事。”

 “好你個秦風,把我的書隨便送人,轉過頭來還不關我的事,你今天就老實交代吧,到底送給誰了。”

 周教授轉過身去,不再管身後咋咋呼呼的王愛年。

 可是幾天之後,好友卻一臉鬱結的找上了門。

 “你說吧,你這樣做合適嗎?”王愛年眯著眼睛問。

 “你發什麼神經?”周教授正在忙,於是一臉不耐煩。

 “我再問你一遍,我那本書你到底給了誰!”

 “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會再給你找一本的。”

 緊接著,一封信就被拍在在他面前。

 “你……你說!那本書是不是……”王愛年壓低聲音道,“是不是送給了雪後山嵐?這封信是她寄給我的,隨信還附帶了幾十塊錢……”

 周寒震看著好友,半天不語,然後一把抽走了那封信說:“這是寄給我的。”

 兩手空空的王教授火了:“什麼給你的!你把我的書送人也就得了,還來強我的信!快還給我!”

 周寒震已經把信紙抽出,掃視完了政封信,信的內容很短,只是說,感謝讓書,只是不好白白領受,所以寄來了書費。

 “你跟雪後山嵐是怎麼認識的?你這次去滬市是專門見她的嗎?她……她真的是那個年輕小姑娘?”王愛年連珠炮一樣發問。

 周寒震搖搖頭說:“胡扯什麼?我只是偶然在書店見到了她,她也想要你這本書,所以我就讓給了她。”

 “啊……”王教授扁了扁嘴,“這本來應該是我的機會,我……我要去見見她……”

 周寒震皺了皺眉說:“你一個有婦之夫,見人家一個小姑娘幹什麼?”

 王愛年搖搖頭,嘆了口氣說:“我看他的書已經有好幾年了,過去一直以為他是個中年男人,但自從知道他是女人後,我這心就一天沒平靜過,想著她寫下的詩句,編織的故事,我才知道也有這樣的女子,她是可以跟我交流的女人,她說的話可以說到我的心坎裡。”

 周寒震聽著老友的話

,竟一時痴了,但很快他就搖了搖頭:“你不要在這裡浪費我的時間,我還要準備寫幾篇稿子。”

 “昨晚我收到這封信,竟對著她寫的那幾首歌聽了一夜,我覺得自己好像愛上她了。”王愛年呆呆地說。

 周寒震已經聽不下去了,譴責好友說:“君子守之以禮,不要總說這些荒唐話。”

 “我說的都是心裡話。”王愛年卻說,“你知道對一個女人心動是什麼感覺嗎?我就像關在監獄中的囚徒,鐵籠子裡,到處都是說著你這樣話的人。”

 說完,王愛年摔門走了。

 周寒震怔愣了一會兒,深深地嘆了口氣。

 滬市,雪蘭剛收到了一封信。

 寄信人是韓曉飛先生,自從雪蘭主動冷落了人家後,這是第一次收到他的來信。

 雪蘭打開一開,卻從信封裡掉落了幾張門票,仔細一看,竟然是一個畫展的入場券。

 再看韓曉飛的信時,發現上面只寫了短短的幾句話,他說自己畫了幾幅畫,想請山嵐先生來看看。

 正好李氏在家中,一見雪蘭收到了信,就問她是誰寄來的。

 “是韓曉飛先生,他請我去看畫展。”雪蘭老老實實地說。

 “又是他,勾搭小女孩,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李氏說,“不准你去啊。”

 雪蘭只好點了點頭。

 可是等三姐下班的後,卻對著雪蘭一陣驚呼。

 “你哪兒來的這個畫展的門票?”她驚訝地說,“參加這個畫展的可都是大腕,我們報社費了很大的力氣都沒能弄到進場票。”

 “這是那位畫家先生送的啊。”雪蘭說,“你們報社要用嗎?那就都拿去唄。”

 三姐已經打開韓先生的信讀了讀,問道:“他專門請你去看畫展啊,你不去嗎?”

 雪蘭鬼鬼祟祟地看了李氏一眼,悄悄地說:“她說這男人主動勾搭小姑娘,不是好東西,所以不讓我去。”

 “噗。”三姐就噴了,也悄悄跟雪蘭咬耳朵,“她啊,老封建,你看這門票,全都一樣的,又沒有標記,誰能認出你來啊。人家韓畫家給你畫了那麼多畫,值多少錢啊,人家還專門請你去看畫展呢,就是可惜了,不能隨便結交。”

 雪蘭也覺得挺可惜的,於是小聲跟三姐說:“要不,咱們偷偷去。”

 三姐笑著點了點頭:“正好三張票,加上我們報社的前輩,咱們正好。”

 幾天後,雪蘭和三姐他們一起去了那個畫展。

 三姐的前輩是位身材高瘦的男子,他留著一撇小鬍子,樣子十分年輕,頭髮卻花白,說話也十分嚴肅,但三姐說這位先生是個很厲害的記者,她現在就整天跟著他學習呢。

 他見到雪蘭後,還誇張地向她彎了彎腰,說感謝她們父親提供的門票……

 畫展是在一座很大的畫廊裡舉辦的,外面到處都是記者,三姐他們本來還想帶相機呢,結果不讓進,只有幾家專業的報社才有資格進去拍照。

 這次畫展的參與者都是些很有名的畫家,也請來了各界名流來賞析,喜歡的可以投票,也可以當場參與競標。

 雪蘭隨便逛了逛,就被那些競標畫的價值嚇傻了,有位當代大師的新作,竟然當場就競標到了一萬塊。

 “我要跟前輩去採訪一下大師,你緊緊跟著我,可不要到處亂走啊。”三姐叮囑雪蘭說。

 雪蘭點點頭,緊緊跟著三姐走,在這個彷彿高級雞尾酒會的地方,基本上沒幾個像她這麼年輕的女孩子。

 走著走著,雪蘭忽然看到前面一副畫前擠滿了人,她隨意掃了一眼,卻猛地愣住了,下意識的就向前走了幾步。

 那是一副中幅油畫。

 黑暗迷離的背景,彷彿紙醉金迷的秦淮河畔,畫舫遊船,燈火闌珊。

 只是絕不是這樣簡單的背景,因為本以為河岸上掛滿的紅燈籠,其實是一把把倒掛的紅色雨傘,鮮紅鮮紅,濃郁如紅色迷霧。

 而那條長長的黑暗的河流上,漂浮著一個女人的頭顱,黑色的發絲隨流水飄蕩,耳邊還夾著一隻白色的玫瑰花。本來應該是很可怕的景象,可是那女人畫得太美了,她張大眼睛,迷茫的看著夜空,頭顱的周圍還點綴著一兩朵白色的玫瑰。

 這幅畫的名字,叫做《玫瑰與黃鶯》。

 雪蘭站在人群裡,對這幅畫看了很久很久,忽然,她眼眶一熱,竟是不知不覺間流淚了。

 眼淚越流越多,她慌忙尋找手絹擦臉,眼前卻遞過來一塊摺疊整齊的白色手帕。

 雪蘭愣愣地抬起頭,卻看到了一個個子非常高大的年輕男子,她大約只到那個人的胸口。

 這個男人大約是雪蘭見過的最帥的男人了,除了那位女扮男裝的小戲子外,他絕對稱得上是美男子,一身挺拔的西裝,看上去儀表堂堂,可惜棱角分明的臉上卻張了一雙桃花眼,給人一種很風流的感覺。

 他看雪蘭不收手帕,就收了回去,然後笑盈盈地問了一句:“是你,對嗎?”

 雪蘭有些發愣,覺得他問了個奇怪的問題,於是搖搖頭:“你說什麼?”

 男人卻盯著她看了一會兒,笑了:“就是你。”

 然後他非常唐突地按住了雪蘭的一隻胳膊,彎腰說:“沒有錯。”

 就算是在一百年後,忽然跟陌生男人靠太近也會很不自然,在這個時代遇到這種事,雪蘭已經在暗暗思考,自己是不是應該大聲尖叫了。

 正在這時,那男人忽然被人推了一下,他踉蹌了一下,後退了一步。

 “五姐,你沒事吧?”三姐焦急地擋在了雪蘭面前,“不是讓你跟著我嘛,怎麼到處亂跑。”

 原來三姐的前輩一下子推開了剛才那個男人,擋在了雪蘭她們面前。

 “你們認識他嗎?”前輩問三姐和雪蘭。

 兩個姑娘一起搖了搖頭,然後三姐就緊張地拉著雪蘭離開了。

 雪蘭還注視著身後,發現前輩正擋在那個男人面前,問他:“你找我們有事?”

 那男人卻理都不理他,朝著雪蘭喊:“你喜歡這幅畫,對嗎?”

 三姐拉著雪蘭疾步走開,邊走邊說:“這傢伙有病吧。”

 雪蘭又回身望去,發現那男人也正遠遠地凝視著她。

 《玫瑰與黃鶯》,他該不會是韓曉飛先生吧,雪蘭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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