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外面還在電閃雷鳴， 顧琰又像剛才那樣，讓秋秋的臉埋在他懷裡，他給她捂住耳朵。

　　邱西文看到這一幕， 有瞬間的恍然。

　　那些熟悉的畫面一個勁兒的往腦海裡鑽， 爭前恐後的播放著。

　　她和沈硯的第一次擁抱也像現在顧琰和秋秋一樣。

　　當時也是夏天， 她和沈硯還有莫遠東帶秋秋去動物園玩。

　　跟今天差不多的情況，忽然間就狂風暴雨。

　　他們也沒帶傘， 莫遠東拉著秋秋就往公共衛生間那邊跑去。

　　她也著急要去躲雨，卻被沈硯拉住。

　　閃電從頭頂一閃而過，接下來就該是雷聲。

　　站在露天，她還是莫名有些怕的。

　　然後就被沈硯抱在懷裡。

　　後來打沒打雷， 她不知道。

　　因為沈硯開始親她，第一次親吻， 她竟然有短暫的失聰。

　　眼裡心裡全部都是沈硯，其他的全部都是多餘，看不見、聽不到，也感受不了。

　　十六歲的愛情和瘋狂， 屬於她和沈硯的。

　　那天大雨傾盆， 她和沈硯像兩個瘋子般， 在雨中忘情的擁吻著。

　　兩人淋透了。

　　她記得她說了句話：“沈硯，我衣服都濕了。”

　　然後沈硯抄起自己的襯衫衣擺給她遮著頭，明明他的襯衫也濕透，朝下滴水，可她就覺得那是最好的傘。

　　給她一整個世界她都不換。

　　後來， 她所有的第一次和刻骨銘心都是跟這個男人經歷，就連第一次分手都是。

　　有時她自己都不明白，他們那麼愛，怎麼就散了呢？

　　此時，飯店外面，大雨傾盆而至。

　　只有偶爾悶悶的雷聲。

　　顧琰鬆開秋秋，把她淩亂的頭髮理順，問道：“剛才還害怕嗎？”

　　他抱著她，她還害怕嗎？

　　秋秋看了他數秒，眼底的情緒是複雜的，最終還是一個字都沒說。

　　轉臉問邱西文：“你在這邊陪我幾天？”

　　邱西文：“我回北京也沒什麼事，等你忙完了，跟你一起回。”

　　秋秋臉上有了一絲笑，但眉宇間還是愁雲籠罩。

　　她跟邱西文閒聊起來，“回北京我帶你去喝咖啡，找到一家味道不錯的，帶你跟渣二一起。”

　　邱西文下意識瞥了眼顧琰，笑著問秋秋：“就帶我們倆？”

　　秋秋開始夾菜吃：“對啊，渣渣肯定不會去，他不怎麼喝咖啡。”

　　邱西文：“慕時璟不愛喝咖啡？他之前不是還在朋友圈曬咖啡機？”

　　秋秋：“咖啡機是我送給他的，我不會煮，就送了個給他。”

　　她們你一句我一句，聊的不亦樂乎。

　　顧琰插不上半句話。

　　他的視線始終落在秋秋臉上，可她就是不給他任何眼神，一直側臉跟邱西文說話。

　　他默默吃著海鮮，遇到好的，他先挑給秋秋。

　　外面的大雨漸漸停下來，她們也吃的差不多。

　　顧琰再看秋秋的盤子，他給她夾的菜，她動都沒動。

　　邱黎起身：“我先下樓買單。”

　　拿過包就下樓。

　　邱西文抽了張濕紙巾，輕輕擦擦嘴角，“秋秋可能剛才聽到我們的談話了。”

　　顧琰面色凝重：“嗯。”

　　邱西文：“秋秋的性格，你是知道的，她特別軸，執念也深，喜歡上一個人，她都能奮不顧身，可是一旦你有意傷她的心了，三言兩語是哄不好的。”

　　頓了頓，“我勸你，投資趙筱君的B2B你還是從長計議，三思而後行，別最後得不償失。”

　　顧琰站起來：“投資的事我已經決定了。”

　　邱西文也起來，跟他並肩往樓下走。

　　她也算了解顧琰，決定的事，尤其是生意上的，不會再感情用事。

　　她現在關心的是：“那秋秋怎麼辦？”

　　顧琰：“我會哄好她的。”

　　到了樓梯口，邱西文停住，看著他：“如果她跟你鬧個一年半載的，你確定你還有那個耐心？”

　　接下來大概就是秋秋和趙筱君的無硝煙的商戰了，只要她們倆競爭一天，秋秋心裡就會不舒坦一天。

　　一不舒坦，自然就會找事。

　　要是秋秋的公司撐下來了，她估計能跟顧琰鬧個沒完。

　　顧琰稍有沉默，“換成別的女人我肯定沒耐心，但她...我從小哄到大，習慣了。”

　　邱西文：“但願。”

　　不忘提醒他一句：“如果你失去耐心，跟她掰了，你就再也沒有重來的機會，首先我這關你都過不了。”

　　說完，她抬步下樓。

　　到了樓下時，秋秋已經結過帳，正在門邊等著他們。

　　顧琰走進後，去牽她的手。

　　秋秋向後退一步，躲了過去。

　　邱西文搖搖頭，徑直走出大門，向汽車走去。

　　顧琰沒管她的態度，又伸手，這回抓住了她的手腕。

　　秋秋斜睨著他，眼裡全是怒火，“放開我。”

　　她現在是真的很難受，也不想再掩飾自己的情緒。

　　顧琰看著她：“是讓我牽著你還是抱著你走，你選一種。”

　　又加了句：“抱你前我肯定會先親。”

　　秋秋眼眶發紅：“...顧琰，你別欺負人。”

　　顧琰：“我就欺負你。”

　　說完，拽著她往外走。

　　秋秋想甩掉他的手，但是沒甩動。

　　等他們倆出去時，發現汽車已經開走。

　　顧琰：“...”

　　拿出手機撥了邱西文的電話：“你人呢？”

　　邱西文：“累了，去酒店倒時差，這車不就是接我用的嗎？”

　　顧琰：“...”

　　大雨停了，但是天空還淅淅瀝瀝的下著小雨。

　　他按斷通話，把手機塞進口袋。

　　又拉著秋秋回了飯店，花錢從老闆那裡買了把雨傘。

　　老闆說送給他們了，也不值錢，出門時，顧琰還是把五十塊錢放在了收銀臺上。

　　到了門口外，顧琰撐起傘，塞到秋秋手裡。

　　秋秋還在生氣，沒有接傘。

　　風一吹，傘就掉下來，滾到水汪汪裡。

　　顧琰看了她幾秒，歎口氣，鬆開她，把雨傘撿起來，又回店裡擦乾淨，出來時，秋秋已經走遠。

　　因為地形原因，青島的人行道，很少有非機動車。

　　又是中午還下著雨，人行道就秋秋一個人。

　　她邊走邊抹眼淚。

　　她最喜歡的人馬上要成為她最討厭的競爭對手的合夥人，她心裡越想越不是滋味。

　　這時手機響了。

　　秋秋擦擦眼淚，是容深打來的。

　　她做了個深呼吸，調整好狀態，才接聽：“喂。”

　　容深：“沒打擾你午睡吧？”

　　秋秋：“剛吃過飯，還沒到酒店呢。”

　　容深猶豫了一下才說：“青島這邊我們可以暫時撤了，去下一站吧。”

　　秋秋一怔，心裡升起不好的預感：“什麼意思？”

　　容深：“方君已經搶先一步，跟這邊的經銷商簽訂了合作協定，給出的條件優於我們兩倍。”

　　秋秋：“怎麼會這樣？”

　　容深：“我瞭解過了，對接這邊經銷商的是方君的運營主管，也就是你們公司上個月辭職的運營總監，他被趙筱君高薪聘去。”

　　秋秋：“李總監？”

　　容深：“嗯。他跟你們營運比較好的幾十個分站的客情都不錯，再加上方君本身的實力，經銷商毫不猶豫就選了方君。”

　　秋秋緊緊抓著手機，“容深。”

　　容深：“嗯？有話你直說。”

　　秋秋擦擦額頭上的雨水，“接下來，就算你找到了風投，我們的市場也很難在短時間內打開，甚至步履維艱，你考慮好了，要不要再繼續投資下去。”

　　她不想在前景不明朗的情況下，拽他下水。

　　說不定，這些錢就全部打了水漂。

　　容深反問：“為什麼不做呢？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的分站運營情況不怎麼樣，這些年我做生意只信奉一條，寧可後悔別去遺憾。”

　　頓了下，他笑說：“大不了最後宣佈破產，或是讓別人收購了去，我們再回到方榮賣手機。”

　　秋秋擦擦臉，分不清臉上的是眼淚還是雨水，她說：“我不想放棄，也不會放棄的。”

　　容深：“嗯，公司有一口氣，我都替你撐到最後。”

　　又寬慰她：“別太悲觀，再不濟，都沒有當初我們兩家窮的走投無路把房子賣了那麼悲慘。”

　　然後又笑著說：“我還有不少不動產，隨便賣一處都夠支撐我們的公司運營一年的，你怕什麼。”

　　頓了好幾秒，他說：“別哭了，嗯？”

　　秋秋：“沒哭呢。”

　　容深轉移話題，“西文回來了吧？”

　　秋秋：“嗯，中午到的。”

　　容深：“那明天中午我們一起吃個飯，商量一下下一站去哪，再商討接下來要怎麼應對方君。”

　　秋秋：“好，餐廳你定吧，我和我姐直接過去，哦，對了，蛋糕我買。”

　　容深笑：“這都不忘吃。”

　　秋秋：“...”

　　兩人又聊了幾句，才結束通話。

　　顧琰一直站在秋秋身後不遠處，直到她收起手機，他才快步走過去，給她撐好傘，又拿著面紙給她擦臉。

　　秋秋用力推他，卻被他一把扯進懷裡，“別鬧，淋雨了會感冒。”

　　秋秋兩眼猩紅，盯著他看，顧琰也看著她。

　　兩人無聲對視。

　　良久後，還是顧琰先說話，言語間全是無奈：“秋秋，都是做生意，你為什麼就不能換個思維？”

　　秋秋：“我不是在做生意，只是實現我的夢想。”

　　顧琰：“我知道你想做B2B，也花了不少精力，我現在去投資收購一家現成的平臺給你，有什麼不好？”

　　秋秋一瞬不瞬的盯著他，她就知道她所做的一切，或許在他眼裡都是幼稚，一文不值的。

　　可是她的公司是她辛辛苦苦經營到現在，哪怕現在走路還是跌跌撞撞，一點都不穩，她也沒想過不要它。

　　公司對她來說就跟自己的孩子無異，她沒想過因為它不好就不要它，也沒想過別人家的孩子好，就羡慕嫉妒。

　　她跟他對視著：“對我來說，收購的就是不好。就好像生孩子一樣，再苦再疼，我想自己十月懷胎孕育，而不會讓人代.孕。”

　　顧琰：“...”

　　最後他被氣的笑了，“生孩子跟做生意怎麼能混為一談？對我來說，孩子，只能你生，生不了我就不要，不會代.孕，更不會抱養什麼的。”

　　他無奈道：“可現在我們說的是創業，是做生意。就像我也想做電商，但是起步太晚，成功的機會太渺茫，所以我就直接投資了方君的B2C。我們做自己擅長的，適合自己的，不好嗎？”

　　秋秋別開視線，看都不看他。

　　滿臉的不屑一顧。

　　他呼口氣，“秋秋，別感情用事好不好？”

　　秋秋倏地轉過臉，眼神執拗：“我就感情用事了，不行？我的思想格局本來就小，什麼事都把感情放在第一位，註定成不了什麼大事，成不了你欣賞的那類女強人。”

　　她長長籲了口氣：“所以...顧琰，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顧琰的眼神冷了許多。

　　傘外，雨水還在不斷敲打著傘頂，彙聚成一條條水流順著傘沿淌下。

　　他把傘大半都遮在了秋秋那邊，雨水打濕了他的肩頭，左臂襯衫的衣袖也濕透。

　　他忽然低頭在她的唇上用力咬了一口。

　　秋秋疼的踹了他好幾下，他褲子上都是潮濕的鞋印。

　　被她踹後，顧琰心裡舒坦了一些，掰開她的手指，將傘塞到她手裡：“你撐著傘，我背你回酒店。”

　　秋秋不為所動：“顧琰，我現在不是跟你鬧脾氣想讓你哄我，我是真的不想看到你。”

　　顧琰低聲說：“不想看到也沒辦法，誰讓我是你老公，以後大半輩子的時間我們都要朝夕相處，就算再煩我，你多看看，也就習慣了。”

　　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