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邱黎望著手機上沈硯發來的餐廳名字和地址，又是她沒去過的一家。

　　她沒在北京逛吃的這三年，感覺好像什麼都變了。

　　手機有推送新聞進來，好幾條。

　　都是中尹跟方君公司合作的消息，新聞裡有配圖。

　　顧琰也在上面。

　　邱黎點開圖集。

　　所有照片都來自於合作發佈會現場，大多是兩家集團高層的合照。

　　每一張裡都有顧琰。

　　她一張張保存下來。

　　這幾年她習慣了，只要跟他有關的新聞配圖，她都會存下來。

　　保存的意義是什麼，她也沒多想。

　　那幾年閑來無事時，她就會翻看。

　　邱黎繼續看新聞圖集，點開後面幾張，是放大的鏡頭，照片裡只有兩個人。

　　顧琰和趙筱君。

　　兩人站的很近。

　　看樣子是媒體特意要求的合影。

　　顧琰還是一貫的表情，淡淡的。

　　趙筱君嘴角上翹，笑的恰到好處，沒有一絲小鳥依人的嬌羞。

　　落落大方。

　　顧琰穿著西裝襯衫，趙筱君穿著商務套裙。

　　相似的氣場。

　　怎麼看怎麼搭。

　　最後一張是台下的，他們兩個人也是挨著坐。

　　這幾張有趙筱君的照片，邱黎沒再存下來。

　　她隨手點開評論。

　　翻看了一些，網友對新聞本身的關注度沒那麼高，倒是都對後面幾張照片感興趣，紛紛猜測是不是兩個人在一起了。

　　有人猜測是商業聯姻。

　　有人覺得郎才女貌，又門當戶對，說不定就是真愛。

　　邱黎也沒了看評論的興致，退出新聞網頁。

　　又收到沈硯的資訊，【看新聞了沒？中尹跟方君合作的新聞。】

　　邱黎若有所思，【看了，怎麼了？】

　　沈硯：【西文的律所擔任中尹集團的海外法律顧問。】

　　邱黎一怔。

　　怎麼可能？

　　剛才只顧著看照片，也沒怎麼認真看新聞內容。

　　邱黎再次點開新聞網頁，一直翻看到最後。

　　新聞裡清楚寫著：此次中尹和方君的合作交易中，海納投行擔任中尹的財務顧問，莫非律所擔任中尹的境外法律顧問。

　　邱黎愣怔片刻。

　　海納投行擔任中尹的財務顧問是意料之中，因為海納投行的老闆蔣百川和顧琰是發小。

　　可她姐姐邱西文的莫非律所，怎麼會跟顧琰合作？

　　姐姐因為跟沈硯之間的恩怨糾葛，已經多年不跟這個圈子裡的人有任何牽扯。

　　況且沈硯跟顧琰關係還不是一般的好。

　　邱黎問沈硯：【顧琰知道莫非律所是我姐和她朋友合夥開的嗎？】

　　幾分鐘過去，沈硯也沒回過來。

　　邱黎直接撥了他的電話。

　　沈硯正在對著電腦螢幕發怔，大腦一片空白。

　　他以為他忘了。

　　花了很久的時間去忘掉。

　　現在再想起來時，所有的過往比以前更清晰。

　　電話鈴聲響了，他回神。

　　拿起手機接聽。

　　邱黎問：“顧琰知道莫非律所是我姐和她朋友合夥開的嗎？”

　　沈硯揉揉太陽穴，“應該不知道。”

　　西文開律所時，他們已經分手。

　　後來他通過朋友知道西文開了律所，但沒跟任何人提起。

　　邱黎也納悶：“不管顧琰知不知道律所是我姐開的，但我姐知道中尹是顧琰的呀。”

　　以前姐姐說過，這輩子再也不會跟北京這個圈子裡的人有任何牽扯。

　　不知為何，沈硯心裡升起一絲希冀。

　　也許，她還想再回來呢。

　　邱黎的聲音又從話筒裡傳來：“沈硯，能不能跟我說句真心話，你還愛我姐嗎？”

　　沈硯拿著手機的手微顫，喉間輕滾。

　　最後一個字也沒說。

　　邱黎沒指望他能說什麼，剛才也是心存僥倖而已。

　　她沒再執著這個可能不再有答案的問題。

　　畢竟物是人非。

　　她說：“如果我是你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我不會放棄，因為以後再也不會遇到那麼純粹的感情了。”

　　說著，她自己眼眶都發熱。

　　沈硯還是沒說話。

　　靜默片刻，“我還有事，先掛了啊。”

　　邱黎歎口氣，電話就被切斷了。

　　對著手機怔神幾秒，她又撥了姐姐的電話。

　　她調整好情緒，以著愉悅的口氣，“姐，你們律所跟中尹有合作？”

　　邱西文：“顧琰雖然渣，但我沒必要跟錢過不去。”

　　聲音冷冷的。

　　邱黎：“......”

　　立刻反駁：“顧琰才不渣！”

　　跟顧琰的關係還沒有確定下來，她不敢跟姐姐說。

　　邱西文‘呵’了聲，“就你把他當寶！我忙，以後沒事別給我打電話，聽到你聲音就煩。”

　　邱黎：“...”

　　拂拂胸口：“姐，你不想我呀，回來看看我吧。”

　　邱西文：“沒空，要賺錢。”

　　邱黎：“但我想你啊。”

　　邱西文：“哪來的那麼多廢話？想我直接用行動表示，什麼時候過來，我去接機。”

　　邱黎按按眉心：“你知道的，我窮，沒錢買機票。”

　　之後她收到了轉帳，一萬塊。

　　這是機票錢？

　　邱西文：“趕緊掛電話吧，別影響我工作。”

　　又說了句：“邱黎，你煩死了，你知不知道。”

　　邱黎想的卻是：“姐，老邱也想你呢，回家過幾天吧。”

　　邱西文直接掛了電話，然後邱黎又收到了一萬塊錢的轉帳。

　　這是給老邱買機票的錢？

　　邱黎歎口氣。

　　也不敢再問她沈硯的事。

　　她點開微信，給顧琰發了條信息：【恭喜啊，顧總~】

　　顧琰還在發佈會現場。

　　趙方洲正在接受媒體採訪。

　　顧琰坐在台下，趙筱君坐在他邊上。

　　兩人也沒聊天。

　　顧琰的手機震動，是邱黎的消息，他在對話方塊裡打了幾個字，頓了下，又全部刪除。

　　找出她的號碼，撥出去。

　　趙筱君餘光掃過去時，偌大的螢幕上，顯示：秋秋。

　　她臉色一僵。

　　顧琰起身離開會場，去了邊上的休息室。

　　電話沒人接聽。

　　等了幾分鐘邱黎回過來，她解釋：“剛才接了個固話。”

　　顧琰‘嗯’了聲，問：“很忙？”

　　他拿出煙，倒了一支出來，在煙盒上磕磕，剛放到嘴邊，邱黎的聲音從聽筒傳來。

　　她說：“不忙，一直在看你的新聞。”

　　顧琰的手頓了下，把煙含在嘴裡。

　　打火，點著。

　　吸了一口才說話：“那些評論你別往心裡去。”

　　邱黎：“嗯。”

　　又問他：“晚上趙方洲請吃飯，你去吧？”

　　“去，我...”話還沒說完，就被敲門聲打斷，“顧總，是我。”

　　是他的秘書。

　　“進來吧。”

　　秘書推開門：“顧總，都在等著您上臺發言。”

　　顧琰對著秘書微微頜首：“馬上。”

　　邱黎也從電話裡聽到了聲音，催促他：“快點過去吧。”

　　“嗯。”顧琰把煙掐滅，起身離開休息室。

　　剛吃過中飯，邱黎就接到了趙筱君的電話。

　　“老同學，忙不？”

　　邱黎禮貌性問到：“有事？”

　　趙筱君：“心情有點悶，工作上犯了點錯，被我爸一頓罵。”

　　特意停頓了下，“有空出來喝杯咖啡嗎？”

　　不給邱黎拒絕的機會：“我們就去你公司對面的那家咖啡館，我半個小時內到。”

　　邱黎：“...好。”

　　看著結束的通話。

　　她挺納悶，趙筱君算是女強人行列了。

　　雖然性格沒有那麼霸氣，但自信獨立，做事果斷。

　　什麼時候心裡變得這麼脆弱？

　　邱黎和趙筱君差不多時間到咖啡廳。

　　她剛坐下，趙筱君就婀娜走來，套裙都能被她穿出性感的味道。

　　“等久了吧？”趙筱君歉意一笑，坐下。

　　邱黎：“剛到。”

　　點過茶飲後，邱黎問她：“怎麼一回事？”

　　趙筱君歎口氣，臉上盡是鬱悶。

　　她手指在桌面上隨意畫著，“就是網上的事，跟顧總那幾張合影，網上話題一撥又一撥。”

　　邱黎看著她，沒插話，靜靜聽著。

　　略有沉默，趙筱君接著說：“我爸生氣，說我不該跟顧總單獨合影，給網友送飯後談資，因為公司剛合作，最忌諱這樣負面的新聞，還會惹顧總不高興。”

　　邱黎只能安慰她：“你別去理會這些新聞，過段時間熱乎勁過了，大家就不不感興趣了，話題就會慢慢冷下去。”

　　趙筱君點點頭。

　　像是自言自語，聲音極輕，“其實我爸根本就不知道我...我喜歡顧琰，上午跟他合影，也是一個腦熱，他站在我身邊，我就有點意亂情迷。”

　　邱黎一頓，嘴角的笑漸漸斂去。

　　趙筱君故作不見，還是自顧自說道：“你可能體會不到那種暗戀的滋味，酸甜苦辣鹹，五味具雜，見到他，這幾種味道就翻江倒海。”

　　說著，她側臉看向窗外。

　　像是陷入某種沉思。

　　就在邱黎怔神的當口，趙筱君忽的轉過頭，“我剛才問過沈硯了，他說顧琰沒女朋友...”

　　幾度欲言又止。

　　邱黎都能猜到她接下來要說什麼，“筱君，你......”

　　趙筱君及時打斷她，“秋秋，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也知道你是為了我好，沈硯之前就勸過我，說顧琰不容易動情，但我...就是沒法控制自己，老是會想他，所以我今晚要跟他表白。”

　　她沖著邱黎淡淡一笑，“我猜到表白後不一定成功，所以心裡特別悶，特別煩，又被我爸說了幾句。”

　　長長籲了口氣，“只能到你這裡倒垃圾了，你不介意吧？”

　　兩杯檸檬茶端上來。

　　邱黎沒吱聲。

　　喝著涼涼的檸檬茶，心裡平靜不少。

　　她跟趙筱君的視線對上，語速緩慢，“趙筱君，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喝下午茶。”

　　趙筱君牽強一笑，“嗯，以後請你喝咖啡。”

　　她之所以來找邱黎，跟邱黎說這麼多，想的也就是先下手為強。她暫時沒把握追到顧琰，但可以像類似情敵宣誓對顧琰的主權。

　　本以為邱黎會稍微顧及她們是同學，不會當面鬧翻。

　　誰知道她不按常理出牌。

　　邱黎把玻璃杯放在一邊，“我沒跟你開玩笑，你喜歡顧琰，我也喜歡，比你喜歡的時間還久。”

　　趙筱君眼底泛著波瀾。

　　邱黎想了想，決定一次把話說清楚：“我們是情敵，為了以後不必要的麻煩和誤會，我覺得我們還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吧。”

　　說完，她按鈴叫來服務員。

　　結過帳，拿上包，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