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中尹集團。

　　正是吃中午飯時。

　　苗青知道顧琰上午就來了公司， 他在公司時中午基本都會在食堂吃。

　　公司有六個食堂。

　　他最常去第三食堂，第三食堂以上海本幫菜、蘇系菜和杭幫菜為主，口味偏清淡。

　　苗青去了第三食堂， 在顧琰常坐的位置看到了他。

　　打過飯， 她直奔那邊， 在他對面坐下。

　　“以為你下午才到公司。”

　　顧琰抬頭，‘嗯’了聲， 沒多做解釋，專心吃飯。

　　等了數秒，也不見他主動問R129手機不能正常安裝他們手遊的事，苗青發覺自己越來越看不懂顧琰。

　　涉及到公司利益的事， 他還是毫無所謂的樣子。

　　苗青拿著筷子，也沒吃， 一點心思都沒有，她一直盯著他看，“方榮的事，你打算怎麼解決？”

　　顧琰：“什麼都不用做。”

　　上午在來公司的路上， 他突然做的決定。

　　苗青怔了下：“什麼意思？”

　　顧琰：“什麼都不做， 就是一種回應態度。”

　　有時候主動出擊的， 往往是最被動的那個。

　　苗青索性放下筷子，雙手交疊擱在桌上。

　　望了顧琰半晌，他依舊吃的慢條斯理又專心致志。

　　仿佛她的話是空氣一般，蕩不起他內心的一絲波瀾。

　　“容深已經明目張膽的欺負人了，你還忍著？”

　　顧琰頓下筷子， 反問：“誰說不作回應就是忍耐？”

　　苗青：“...”

　　差點被噎個半死。

　　“我沒什麼腦子，理解不了你如此深奧的言語，跟我說話，就得接地氣，太仙了，聽不懂。”

　　顧琰下巴對著她的餐盤微揚，“聽不懂就吃飯。”

　　苗青：“...”

　　這時顧琰的手機響起，他從桌角拿過來，是秋秋。

　　“喂，怎麼了？”

　　剛才吃飯前，他接到過她的電話，她到站後就給打了電話。

　　苗青瞅了他一眼，跟平時工作中嚴肅淡漠的他判若兩人。

　　邱黎正站在路邊，眼前的計程車不時過去一輛。

　　她低聲說：“我看到了。”

　　顧琰淡淡一笑，“真為我省錢。”

　　原本他打算在X城做一天廣告，再在小城做一周的計程車廣告。

　　她走訪時，總會看到一輛。

　　就算看不到，他再繼續在她下一站的城市做廣告。

　　邱黎：“以後別那麼浪費了。”

　　做廣告應該也花了不少錢。

　　電話裡有幾秒的安靜。

　　顧琰才說話：“不叫浪費，錢本來就是給你花的，只是換了個形式。”

　　又是片刻的沉默。

　　邱黎緊緊握著手機：“我現在...想你了。”

　　顧琰右手還拿著筷子，不由顫了下，問她：“電腦帶了沒？”

　　邱黎：“嗯，帶了。”

　　顧琰：“我晚上七點鐘左右到家。”

　　邱黎聽懂了他的意思，她想他了，他晚上回家跟她視頻。

　　她說：“我差不多那個時候也能回酒店。”

　　顧琰看了眼手錶：“快點找個地方吃飯吧。”

　　邱黎應了聲，問他：“你在食堂吃的嗎？”

　　顧琰：“是，第三食堂。”

　　提到吃的，邱黎來了精神。

　　當時她給顧琰送小仙人球時，賴到中午才說要走，顧琰沒讓，就帶她去食堂吃了一頓豐盛的工作大餐。

　　想到那次吃的大餐，邱黎滔滔不絕起來：“我突然想吃你們食堂的菜，想吃紅燒肉，糖醋小排，扣三絲，油爆蝦，還有那個油燜筍也好吃，我想想，上次還吃了什麼來著。”

　　顧琰笑：“還有醉蟹，你當時吃了不少。”

　　邱黎：“對對對，那年我許的生日願望就是畢業後應聘到中尹上班，天天吃食堂裡那些好吃的。”

　　中尹的食堂在業界很有名，對食材特別講究。

　　是職工一大特色福利。

　　顧琰：“以後想吃，你就過來。”

　　苗青邊聽著他打電話，邊默默又無味的咀嚼著糖醋排骨。

　　在她記憶裡，從中尹創立以來，顧琰只有過一次帶著女孩來公司食堂吃飯，只不過那女孩小，大家猜測是他親戚家的孩子。

　　他向來公私分明。

　　哪怕是他曾經的女朋友都沒有出現在公司過。

　　可他剛剛說了什麼？

　　以後想吃，你就過來。

　　苗青心不在焉的又喝了口湯，猛然反應過來，他打電話的就是當初來食堂吃飯的女孩。

　　她抬眸看向顧琰，眼神裡全是訝異。

　　時隔好多年，那女孩成了他女朋友？

　　顧琰和邱黎結束通話後，不經意看向苗青，苗青正出神的看著他。

　　“怎麼了？”

　　苗青：“你現在這個女朋友是...”

　　顧琰知道苗青要說什麼，“嗯，是她。”

　　苗青‘呵’了一聲，“你現在的審美真是不敢苟同。”

　　他以前最欣賞獨立成熟又知進退的女人，什麼時候開始對黃毛丫頭感興趣了？

　　跟幼稚的女人待久了，他自己的智商都直線下降。

　　顧琰眼神冷淡了許多。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秋秋在他這裡變成一個誰都不能說的人。

　　他以前從不會跟誰會爭辯一些私人感情上的事，浪費時間和心情。

　　今天，他竟計較起來。

　　須臾片刻，他說道：“在男人眼裡，凡是嚴格按照審美標準來的，很少能產生強烈的化學反應，俗稱不走心。”

　　頓了下又說：“所有男人這輩子可能都會眼瘸心瞎一回，這就是你們女人常掛在嘴邊的，所謂愛情。”

　　苗青聽傻。

　　總覺得面前坐著的不是顧琰，他跟誰的靈魂互換了。

　　顧琰示意她：“吃飯吧。”

　　自己也低頭吃起來。

　　剩下的時間，餐桌上都是沉默。

　　這頓飯，苗青吃的消化不良。

　　而此刻遠在小城的邱黎。

　　跟陳立冬在一家特色小餐館點了炒菜，味道偏重，還有些辣。

　　不過她吃的很過癮。

　　一頓飯下來，她喝了兩大杯水。

　　剛才不小心吃到生薑時，她就想到了顧琰，要是他坐在邊上，這塊小生薑就有了去處。

　　她還能討到一個吻。

　　吃過飯，邱黎先把行李箱放到酒店，就急匆匆跟陳立冬去了經銷商那裡。

　　路上，她看了下手錶，兩點十分。

　　問陳立冬：“經銷商這個時候會不會午休還沒起來？”

　　陳立冬：“夏天是快消行業最忙的時候，特別是飲料，大中午的都要送貨，哪有時間睡覺。”

　　邱黎點頭。

　　經銷商的辦公室就設在倉庫裡，倉庫三四千平，堆滿了好幾個品牌的飲料，還有酒類。

　　她去的時候，正巧經銷商的業務員在往箱貨裡搬飲料，各個忙的汗流浹背，看樣子要去送貨。

　　陳立冬介紹了她跟經銷商認識，一個比較粗線條看上去又憨厚的男人，說著邱黎聽不太懂的家鄉話，後來改說普通話，可說著說著，就成了家鄉話。

　　男人也姓陳。

　　別人都稱呼他陳總。

　　陳總上來就問邱黎，整合供應鏈後，公司能給分站什麼支持政策，怎麼兌現。

　　邱黎聽後：“...”

　　她從來沒跟各地經銷商打過交道，沒想到都這麼直接。

　　好在之前容深都跟她說過，這些經銷商很現實，你讓他有錢賺他再辛苦，哪怕是起早貪黑都會做。

　　沒錢賺，你就是他家親戚，都沒用。

　　容深還說，別怕經銷商跟你談錢，談了就有合作的可能。

　　怕的就是他連錢都不跟你談，那基本就是沒戲。

　　邱黎跟陳總聊了四個多小時，聊的挺愉快，漸漸她能聽懂不少小城的土話，挺有意思的。

　　最後她跟陳總不再是談合作的問題，而是整個快消行業的現狀，以及傳統銷售模式的弊端。

　　陳總用最直白最接地氣的話給她做了很尖銳的分析，這些分析，她從書上學不來的。

　　受益匪淺，又醍醐灌頂。

　　晚上又跟陳總吃了個便飯，回到酒店已經九點半。

　　邱黎回到房間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電腦，又發了條資訊給顧琰：【電腦已經開了。】

　　顧琰很快回過來：【我線上，你一會兒發起視頻聊天就行。】

　　邱黎忙不迭的登錄聊天工具，他的號躺在她的好友欄裡已經好多年，今天是第一次跟他聊天和視頻。

　　連接後，她就看到了穿著白色襯衫的顧琰，兩袖撩到小臂上，正在敲鍵盤，想了他一天，可晚上看到了，她又說不出想念的話。

　　問他：“在編代碼？”

　　顧琰點頭，敲完一行後才抬眸，“累不累？”

　　邱黎搖頭：“不累，跟經銷商聊了一個下午，明天才走訪零售終端。”

　　顧琰：“聊的怎麼樣？”

　　邱黎：“還不錯，收穫蠻多。”

　　就把跟陳總的談話挑重點跟他說了些。

　　顧琰想到她明天要走訪各個零售終端，問道：“你穿的什麼鞋子？給我看一下。”

　　邱黎抬腳，放到攝像頭跟前：“看到了吧？平底涼鞋，挺舒服的，平時我都是穿著逛街，一點都不累。”

　　顧琰也沒再多說什麼，而是問：“37碼？”

　　邱黎把腳放下來，也沒多想，點頭：“嗯。”

　　這時容深的電話進來，她跟顧琰說：“是容深。”

　　顧琰：“快接電話吧。”

　　邱黎接聽。

　　“今天怎麼樣？”容深聲音溫和。

　　邱黎：“跟你之前和我說的差不多，不過談的挺好，經銷商願意配合整合供應鏈，還說如果我們有自建倉儲的打算，他可以幫我們跟當地政.府的相關部門對接。”

　　容深關電腦，疲憊的倚在座椅裡。

　　“嗯，不錯，遇到了一個優質經銷商。”

　　又問：“這個經銷商具體做什麼？”

　　邱黎：“主做酒水，在這個縣裡，他是幾大品牌飲料的總經銷，流通管道比較成熟。”

　　容深揉揉眉心，特疲倦，但還是打起精神跟她說：“只要他願意配合公司，後期的整合工作會相對輕鬆一些，但他提出的條件一定挺苛刻。”

　　邱黎：“是的，合作的條件非常苛刻，我們之前給出的支持政策，對他沒有任何吸引力。”

　　稍有停頓，容深想了片刻才說：“這樣吧，後天我過去，跟你一起再去拜訪一下，現在競爭這麼激烈，我們要把核心和優良的分站資源掌控在自己手裡，就算哪天你的業務團隊有人員變動，也不會讓你亂了方寸。”

　　邱黎：“好，那我明天再去走訪零售終端，看看這邊終端是個什麼情況。”

　　容深笑：“一個公司的老闆不管公司去跑市場，放眼全國怕是也只有你了。”

　　邱黎也笑：“管理我不擅長，以後交給你，或是聘請職業經理人，我只做我擅長的，如果業務適合我，不排除以後我就負責各省區的業務聯絡。”

　　容深：“你喜歡就行。”

　　他看了眼手錶：“早點休息吧，明天走訪終端會很累，其他的事我們見面再聊。”

　　邱黎：“好，拜拜。”

　　結束通話後，她放下手機，視頻裡，顧琰還在全神貫注的敲代碼。

　　她盯著他看了一會兒，他始終沒抬頭。

　　顧琰完成手上的代碼編譯，抬頭看縮在右上角的視頻視窗，邱黎正趴在桌上看著他。

　　他把視頻的聲音打開，剛才邱黎打電話，他關了靜音。

　　問她：“事情談完了？”

　　邱黎點頭，“你還沒忙完？”

　　顧琰：“差不多，你可以跟我說話，不影響我。”

　　他們又閒聊了大半個小時，邱黎催他：“今晚你早點睡吧，老是熬夜，身體會吃不消。”

　　顧琰應著，也叮囑她不許再上網。

　　互道晚安後，邱黎關了視頻。

　　她正要關電腦，突然螢幕主題變換。

　　夜幕下，皓月當空，繁星閃爍。

　　天空中出現了一隻可愛的小鴿子，純白色。

　　扇動著翅膀，由遠而近。

　　嘴裡還叼著一個粉色信封。

　　有了上次過生日時的經歷，邱黎已經不再害怕電腦上突然出現的奇怪畫面。

　　不過她還是愣住，數秒後才反應過來，這個飛鴿傳書是顧琰忙活一晚上給她的驚喜。

　　白鴿嘴裡的信封自動打開，上面寫道：

　　【空調別打的太低，蓋好被子，蚊香液插上電。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