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顧琰系好鞋帶站起來時， 邱黎湊到他唇邊親了下。

　　兩人便去吃宵夜。

　　剛在一家海鮮排擋坐下，邱黎就接到了莫遠東的電話。

　　“渣二，還沒睡？”

　　莫遠東：“嗯。”

　　他正坐在汽車裡， 車停在某棟聯排別墅前。

　　視線一瞬不瞬的盯著路口的方向看去。

　　社區裡很靜， 空氣有些悶熱。

　　他心裡也煩躁， 沒什麼可聊天的人，就撥了邱黎的電話。

　　“怎麼了？”邱黎感覺他那邊氣氛不太對， 靜的詭異。

　　莫遠東的手指毫無節奏的敲著方向盤，有些心不在焉：“沒什麼，可能時差還沒倒過來，睡不著， 你呢？”

　　邱黎：“準備吃宵夜。”

　　莫遠東‘哦’了聲，猶豫一下， 還是問道：“秋秋，什麼情況下，女人生了你的孩子卻不讓你知道？”

　　邱黎：“...你這是演悲情電視劇呢？”

　　莫遠東：“嗯，在看狗血劇。”

　　邱黎：“...那你看的那個電視劇上是怎麼說的？女人為什麼不讓男人知道？”

　　莫遠東：“還沒放到這一集， 所以就問問你了。”

　　邱黎笑， “你什麼時候這麼八卦了？”

　　莫遠東也沒吱聲。

　　邱黎還是認真想了想， 跟他說：“電視劇裡的情節我就不好推測了，誰知道這個編劇有什麼愛好呢。但現實裡，很少出現這種比較狗血的事情。當然了，也不排除...”

　　莫遠東很著急的樣子：“不排除什麼？”

　　邱黎：“比如男人比較有錢，但男人不喜歡這個女人， 只是逢場作戲，或是當把她情人養著，而這個女人想靠孩子得到她想要的，以孩子為籌碼，想讓男人娶她，或是想孩子以後可以分得男人的財產。”

　　莫遠東想了想，對於唐糖來說，哪一種都不是。

　　三年半前，也就是分手半年後，他去找她，她都不愛搭理他。

　　那天，聽秋秋說了唐糖的兒子才兩歲多，他回北京就找人在戶籍裡查了她兒子的年齡。

　　不到兩歲半。

　　但她的婚姻狀況竟是未婚。

　　所以他又心存幻想。

　　這時突然道路轉彎口拐進來一輛車，車燈很刺眼。

　　他跟邱黎說忙了，結束了通話。

　　那輛車停好。

　　燈熄滅。

　　莫遠東看清了車牌號，唐糖加班回來了。

　　他竟然前所未有的緊張。

　　做了個深呼吸，推門下車。

　　唐糖也看到了路邊的那輛黑色轎車，陌生的車牌。

　　她以為是鄰居家又換了新車，沒上心。

　　拿過副駕駛的包，下車。

　　手還扶著車門，正準備關上。

　　聽到腳步聲，她抬頭。

　　猝不及防的，目光就撞上。

　　眼前的人，她太熟悉了。

　　就是眯著眼，光憑味道，她就能準確判斷出是他。

　　哪怕隔了那麼多年不見。

　　有些東西早就深入骨髓般深刻。

　　那一瞬，唐糖感覺心是疼的，手腳是麻木的。

　　連呼吸都停滯。

　　她想快步離開，但腳像被什麼釘住一般，怎麼都移不開。

　　還好，夜黑，路燈昏暗不亮。

　　他看不見她臉上的表情，眼裡的情緒。

　　他越走越近，她努力鎮定，去偽裝臉上的表情。

　　莫遠東已經走到汽車前，天知道他緊張的心跳都快兩百。

　　他看著她。

　　兩人之間隔著一扇車門，就像跨不過去的一道障礙。

　　他喉間輕滾，張張嘴，那麼多話，最後卻成了一句：“今晚夜班？”

　　四個字都是廢話。

　　唐糖點頭，淡淡一笑，標準的職業化表情。

　　就跟他在電視上看到的一樣。

　　漫長的沉默後，她終於開口：“找我有什麼事嗎？”

　　每一個字都透著冷冷的疏離，客套的仿佛跟他說話的是一個他從來都沒見過的唐糖。

　　莫遠東在心底呼了口氣，“這幾年過的...怎麼樣？”

　　還是沒有跳出這個俗套的問候。

　　又是沉默。

　　唐糖沒回答。

　　也沒看他，視線別開，看向無盡的夜色。

　　灌木叢的蚊子紮堆的朝這邊湧來，她被叮咬的難受，跺跺腳。

　　這才看向他。

　　她都好久不曾這麼近距離的看著他，有些東西，時間帶走了，有些東西，好像殘留堆積，壓的她喘不過氣來。

　　每次夜裡失眠睡不著的時候，她都會想，他現在懷裡抱著的是誰。

　　那種鑽心的疼，沒經歷過的人永遠都不會明白。

　　唐糖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情，跟他說過去，“不怎麼樣。”

　　頓了幾秒，她咬了咬嘴唇，繼續說：“三年半前跟前夫在拉斯維加斯註冊結婚，孕期時前夫喜歡上別的女人，然後離婚，孩子給了我，我爸把上海的幾套房子賣了，在這邊買了套環境好一點的，平時孩子也是我爸幫我帶著。”

　　她擦擦眼淚，“這就是我的這幾年，也沒什麼好細說的，沒你想像中過的那麼好，是不是心裡平衡些了？”

　　莫遠東的心針紮似的疼，疼的有點喘不過氣。

　　“唐糖，我不是過來看你笑話的。”

　　唐糖：“又有什麼區別呢？”

　　她眼睛是模糊的，還是看著他，“以後別再來找我了行嗎？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

　　她哽咽了下：“不是現在還有多恨你，是...不想看到跟過去有關的任何人，就想跟我爸還有我兒子，安靜的生活。”

　　她關上車門，落鎖。

　　跟他又說了句：“祝你幸福啊。”

　　抬步就要離開。

　　莫遠東下意識伸手要抓她，她向後退兩步。

　　他的手抓了空。

　　唐糖從他身邊繞過去。

　　莫遠東轉頭看著她的背影，幾乎是哀求的語氣：“唐糖，回來行不行？”

　　唐糖的腳步微頓，又繼續朝前走，“回不去了。”

　　早就時過境遷。

　　說完後，她的眼淚又掉下來。

　　自四年前，他主動提出，要分開一段時間，還讓司機送她走，他們之間就再也回不去了。

　　被放棄的那種疼，有過一次就夠了。

　　她承受不起第二次。

　　此時的青島。

　　顧琰和邱黎吃過宵夜，又買了飲料，一路走到棧橋公園那邊。

　　期間邱黎黏了顧琰一會兒，抱著他的腰，他走一步，她就跟上一步。

　　兩人好半晌才走過一個路口。

　　邱黎從身後抱住他，忽的探過頭，“顧琰。”

　　“嗯？”顧琰回頭看她。

　　她望著他：“我們會不會一直都這麼好，不會吵架？”

　　顧琰反問：“不吵架的夫妻你見過？”

　　反正他沒聽過。

　　邱黎抿抿嘴，不說話，明顯的表情不悅。

　　顧琰停下來，將她從身後拉到懷裡，“這點事你都要不高興？嗯？”

　　邱黎：“可是我不想跟你吵架鬧矛盾呀。”

　　頓了下，她看著他說道：“難過掉眼淚的日子，我過了三年，再也不想過那種日子了。”

　　一點都不想。

　　顧琰把她緊緊抱在懷裡，答應她：“以後你可以跟我吵，我不會跟你吵，冷戰也不會。”

　　到棧橋時已經快淩晨兩點，棧橋只有三三兩兩的年輕人。

　　皓月當空。

　　夜很靜。

　　空氣有絲潮濕，但挺涼快。

　　顧琰牽著她，慢悠悠走在棧橋上。

　　這種戀愛的感情，他一把年紀了才感受到。

　　忽的，邱黎掙脫開他的手，向前小跑了幾步，轉身，雙手別在背後，面對著他，背對著走。

　　她眼角眉梢都掛滿了盈盈的笑意。

　　顧琰就由著她開心，他雙手抄兜，配合著她的步伐，走的很慢。

　　邱黎嘴唇緊抿，嘴角帶笑，就這麼看著他。

　　顧琰也在看她，表情一如平時，淡淡的。

　　可眼神是暖的。

　　顧琰穿著黑色襯衫，邱黎穿著白色裙子。

　　出門前是邱黎搭配的，說這樣的穿著是另類的情侶裝，有味道。

　　一陣海風吹過。

　　邱黎白色裙擺隨風揚起。

　　風過，裙擺又落下。

　　邱黎喊他：“顧琰？”

　　“嗯？”

　　邱黎搖搖頭，“沒什麼，天太黑，我感覺都不太像你。”

　　顧琰：“...”

　　他們之間也就不到兩米。

　　她也不近視。

　　幾分鐘過去。

　　邱黎跑過來，挽著他的手臂，忽的，踩了他一腳。

　　然後又踩一腳。

　　顧琰無奈的看著她，他都不知道他怎麼得罪了。

　　女人的脾氣都是來的這麼莫名其妙的嗎？

　　邱黎又抬腳，還沒踩到，顧琰就後退一步，躲過去。

　　趁她發脾氣前，他彎腰，環住她的大腿，將她抱起。

　　邱黎摟住他的脖子，低頭用力咬了下他的唇。

　　顧琰抬眸，問她：“我又哪裡惹你了？”

　　邱黎笑：“沒惹我呀。”

　　顧琰：“那還踩我？”

　　邱黎：“哦，天太黑，看不見路。”

　　顧琰：“...”

　　他這才明白，她剛才那句話‘沒什麼，天太黑，我感覺都不太像你’是什麼意思。

　　她就是先做鋪墊，然後踩他。

　　之後他沒被踩的沒被辦法，就只能將她抱起來。

　　邱黎笑，眼睛在夜色裡像是倒映了很多小星星。

　　特別亮。

　　她低頭吻上他的唇，學著他以前的樣子，將她自己的舌探到他的嘴裡，舔著他的舌尖。

　　海浪輕輕拍打著橋身。

　　像是伴奏曲。

　　顧琰受不住這樣的蠱惑，身體已經有了反應。

　　他將她放下來，一手箍住她的腰，一手撐著她的後腦勺，從被動變主動，用力回吻她。

　　一吻結束，顧琰喘息粗重，抵著她的額頭：“回酒店吧。”

　　邱黎咕噥一句：“還想再玩一會兒。”

　　難得晚上的天氣不錯，有風，也沒多少人。

　　顧琰低聲說：“回酒店，想要你了。”

　　邱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