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趙筱君怎麼都沒想到， 兩家集團會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九點零一分，中尹集團官方微博發通知，說已經和方榮技術部對接， BUG很快就能修復。

　　同時澄清並非像外界揣測那般， 兩家集團根本不存在鬧掰， 或是高層對峙這樣的情況發生。

　　最後又言辭誠懇的向R129手機的網遊玩家致歉。

　　結果就在十分鐘後，方榮官方微博發更新了動態：

　　【這次出現BUG只是偶然， R129是新系列，剛上市幾天，方榮不會拿自己的高端機開這樣的玩笑，從而影響其銷售。

　　手遊的BUG將會在今天中午之前全部修復。

　　在此， 向我們的客戶表達深深的歉意，給你們帶了不便， 望諒解！】

　　趙方洲進來時，趙筱君正坐在辦公桌前對著電腦螢幕發怔。

　　連開門聲都沒聽見。

　　趙方洲在她對面坐下，按按眉心。

　　趙筱君這才看到哥哥，知道自己惹了麻煩， 卻又不知道要怎麼去解釋。

　　趙方洲看向她：“你下了一步臭棋， 你知不知道！”

　　趙筱君雙唇緊抿， 沒吱聲。

　　趙方洲怒其不爭：“顧琰是什麼人？容深又是什麼人？他們會任人牽著鼻子走？對他們來說，面子真就一文不值，利益才是一切。不管什麼時候，他們一定會選擇最有利於自己的做法。”

　　趙筱君終於開口：“對不起。”

　　趙方洲長舒口氣，“你不用跟我說對不起， 爸都快被你氣死了。”

　　頓了下，他忍不住又說道：“這種挑撥兩個集團，弄不好兩邊都得罪的事，凡是有點腦子的人都不會做，你說你...”

　　氣的後半句都被卡在喉嚨裡，出不來。

　　趙筱君：“我沒想到邱西文會突然摻和進來。”

　　她千算萬算，把邱西文給忘記了。

　　原本她的這條微博不足以引起軒然大波，頂多讓兩家集團心生嫌隙，讓邱黎夾在中間不好過。

　　說不定還會引起邱黎跟顧琰之間的矛盾。

　　可哪裡知道還有個邱西文。

　　她竟然不顧形象的就在網上開撕。

　　等她意識到不妥時，事態嚴重到已經無法控制。

　　趙方洲喉嚨發幹，滿肚子火氣，他起身拿了瓶冰水，擰開喝了大半瓶。

　　順順氣：“你不僅沒想到邱西文，你還把我們的競爭對手給忽略了！你難道不知道中尹資金入駐我們平臺後，我們的競爭對手開始害怕，怕我們有了資金後盾，會搶佔他們的市場？”

　　說著，趙方洲無奈‘呵’了一聲，“他們都恨不得想方設法的給我們鬧出點負.面新聞出來，結果你倒好，直接送給別人去踩！”

　　趙筱君嘴唇囁嚅，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下去。

　　不管什麼樣的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又多餘。

　　趙方洲看著她：“你倒是吱一聲呀！”

　　趙筱君：“我說什麼？說多錯多！”

　　她不由咬了下嘴唇，“我沒想到邱西文會不計後果的公開懟我。”

　　趙方洲：“她那麼做看上去像是個沒腦子的女人，其實誰也沒她聰明，她這是直接把事情挑明鬧大，逼著顧琰做選擇！”

　　趙筱君冷笑一聲。

　　對啊，邱西文最狠。

　　現在顧琰做了選擇，打了她的臉，示好了邱黎。

　　還又化解了兩家集團的危機。

　　一舉三得。

　　趙方洲提醒她：“我早上打了電話給顧琰，很少看他發那麼大脾氣，你想想接下來要怎麼跟顧琰解釋。”

　　趙筱君：“我會處理好的，保證他不會怪我。”

　　趙方洲疑惑了下，追著問：“你準備怎麼做？”

　　趙筱君：“別問了，我心裡有數，反正不會連累到公司。”

　　頓了下跟趙方洲說：“我明天就去找顧琰。”

　　遠在小城的邱黎。

　　第一時間看到了兩家的官博內容，松了口氣。

　　又想到剛剛顧琰那句：我就當沒聽到。她心裡有絲發疼。

　　以前她總覺得，這段感情裡，她註定是卑微的那個，因為她愛的太多，陷得太深。

　　可自從在一起，顧琰對這段感情的付出比她多的多。

　　也可能，他對她的愛不如她的濃烈，但論情感的深厚，或許他們一樣。

　　她黏了他那麼多年，雖然小時候他挺煩，可他大了一些，對她特有耐心。

　　後來，她也長大了，而他比以前更忙，世界各地的飛。

　　電話多半都是處於無法接通狀態。

　　她對他也有了男女之情，因為心虛，實在沒法像年少無知時那樣，毫無顧忌的黏著他。

　　漸漸的聯繫就漸漸少了。

　　有時候一兩個月都看不到他一次。

　　但只要他在北京，她就想法設法的跟他偶遇。

　　但遇到的次數屈指可數。

　　那樣甜中帶玻璃渣的暗戀日子，她過了三四年。

　　再後來，她就離開了那個圈子...

　　“邱總，你在這等著，我去開車。”

　　陳立冬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邊上。

　　思緒被打斷，邱黎點頭，說好。

　　陳立冬又建議：“我們上午先走訪學校附近的超市和小店，學生放假，他們上午一般比較清閒，有時間跟我們聊。”

　　邱黎：“行，這個你安排。”

　　學校附近的小店和商超都靠路邊，沒法停車，陳立冬在附近找了個停車場，把車停好，跟邱黎步行過去。

　　陳立冬擔心道：“天這麼熱，你吃得消？”

　　邱黎：“我沒問題。”

　　然後她笑：“現在不吃苦，明年就得吃眼淚。”

　　她再不努力，公司支撐不到明年。

　　公司太小，什麼都沒上正軌，管理更是不完善，她自己再不掌握市場，也只能關門大吉。

　　他們按照遠近，一家家走訪。

　　這邊是小學，附近的超市都很小，算是以前的小賣部。

　　各種小零食。

　　老闆和老闆娘是一對五十歲左右的夫妻，正在朝貨架上上貨。

　　陳立冬掏出名片，說明來意。

　　老闆挺熱情，拿了凳子給他們坐。

　　一邊跟他們聊，一邊理貨。

　　陳立冬問他們有沒有通過他們公司的平臺下單訂貨。

　　老闆搖搖頭，跟陳立冬說了好多。

　　這時門口來了輛電動三輪車，車上都是啤酒。

　　老闆跟陳立冬說，送貨來了，讓陳立冬和邱黎坐著歇歇，他要騰地方堆放啤酒。

　　陳立冬讓他先忙。

　　因為剛才老闆說的是家鄉話，邱黎不太懂，問陳立冬是什麼意思。

　　陳立冬小聲解釋一遍：“老闆說，他們還用不慣我們公司的APP，想不起來用。最開始用過一次，結果訂單下了，貨好幾天才送來，耽誤他們賣。”

　　邱黎點頭：“我們的經銷商送貨不及時是嗎？”

　　陳立冬：“嗯，沒法及時。你也看到了，就像這個小店，除了酒水，賣的最多的就是小孩子吃的零食。”

　　他指了指貨架上的咪咪蝦條：“你看到沒，那麼一大包蝦條，裡面有十小包，學生都是一小包一小包的買，三四大包，可能夠賣好幾天，所以老闆就不會進太多，占地方，占資金。”

　　邱黎靜靜聽著，示意他繼續。

　　陳立冬：“一大包蝦條才幾塊錢，每大包的利潤可能才五毛錢，就算老闆一次進五包，那經銷商才賺他兩塊五毛錢，你說經銷商傻嗎，就為了這兩塊多錢，專門讓業務員送一趟？”

　　他接著說：“對老闆來說，也煩，訂單下了，可是經銷商要好幾天才送，耽誤他賣貨，所以很多店老闆，都是自己騎車去批發市場拿，比如早上咪咪蝦條賣完了，他上午騎車就能自己拿貨來，還不耽誤學生中午放學買。”

　　邱黎問陳立冬：“這個縣城大概有多少個超市或是小賣部下載了我們的APP用戶端？”

　　陳立冬：“大概有十分之一這樣吧。”

　　邱黎表情稍顯凝重，思忖片刻說道：“下個月開始，我們在整合供應鏈的同時，還要加大地推的力度。”

　　陳立冬：“這個月已經調整了地推的費用，效果比前幾個月好多了，如果你是兩個月前來，連十分之一的用戶都沒有，店老闆都挺排斥這種先進的訂貨方式，他們還是覺得傳統的，打個電話，或是自己去進貨來的更方便。”

　　邱黎：“就像十多年前我們排斥網購一樣，可現在呢，誰能離開B2C平臺的網購？這是趨勢，你拒絕都沒用。”

　　陳立冬點頭：“嗯，我們在給業務員培訓時，也著重強調了這點，要儘量讓客戶去體驗，只有體驗了，才知道有多方便。”

　　邱黎：“如果這個小城有十分之九的超市都在用我們的APP訂貨，那一個上午有可能上百家超市缺咪咪蝦條，這樣經銷商一次可以送四五百包，一次的利潤在兩百多塊，就不可能出現送貨不及時的情況。”

　　老闆還在那忙活啤酒，老闆娘從後面倉庫出來，可能裡面有個小廚房，她切了一小盆西瓜端出來，“這是我們本地的瓜，可甜了，你們嘗嘗。”

　　陳立冬和邱黎連連感謝。

　　老闆娘放下西瓜，就去跟送啤酒的人結帳。

　　邱黎：“我之前還擔心跟他們不好溝通呢。”

　　沒想到都這麼熱情。

　　陳立冬：“你尊重他們，禮貌客氣，他們自然會對你更熱情。”

　　邱黎點頭：“所以，客情非常重要，有時候都能決定一個企業的成敗。”

　　陳立冬和邱黎又跟老闆聊了一會兒，便告辭離開，繼續去下一家超市。

　　一路下來進了十多家超市，基本上老闆反映的問題都差不多。

　　送貨不及時，耽誤他們賣貨。

　　而且平臺上的商品也不齊全。

　　從這條街的最後一家超市出來，邱黎說：“整合供應鏈和自建物流迫在眉睫，這樣跟競爭對手比才有優勢。”

　　陳立冬點頭：“只有我們平臺的商品齊全，物流配送及時，他們才願意用APP下單。”

　　已經快中午，烈日當頭。

　　陽光毒辣炙熱。

　　陳立冬：“你在這裡等著，我去開車。”

　　邱黎笑：“我那麼矯情，這才開始第一天跑市場，接下來好幾個月都要這樣跑呢，沒事。”

　　他們兩人並肩往前走。

　　忽的，邱黎跟陳立冬說：“你等我一下，我想買點小零食。”

　　小時候吃的小零食，現在在大超市都不常見了。

　　陳立冬：“你要什麼？我去買。”

　　邱黎：“不用，我自己買。”

　　她朝前快走，進了一家小賣部。

　　四五分鐘後，邱黎提著一個紅條塑膠袋從小賣部走出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還又買了兩隻老冰棒，遞給陳立冬一支。

　　陳立冬接過來，說了聲謝謝。

　　他說：“馬上到吃飯時間，我們回吧，下午繼續。”

　　吃過飯，回到酒店，剛到房間，邱黎的手機就響了，一個陌生號碼，接通後，那邊說是快遞，讓她下來取一下。

　　邱黎微怔，她沒東西呀。

　　問道：“請問一下，快遞裡面是什麼？有標注嗎？”

　　快遞員：“是運動鞋。”

　　邱黎的手一頓，忽然想到昨晚顧琰問她穿多大碼的鞋子。

　　“好，我馬上下樓。”

　　她拿著手機匆忙出門，剛走幾步，又退回房間，把那個盛放小零食的塑膠袋拿上，一路小跑著跑向電梯。

　　到了酒店大廳，簽字取到包裹後，她說還想寄個快遞，問：“寄到北京是次日達吧？”

　　快遞員：“嗯，加急是次日達。”

　　邱黎就把那一小袋子零食寄給了顧琰。

　　顧琰收到快遞是在第二天中午，午休過後，秘書把包裹拿給他。

　　看到是從皖北小城寄來的小零食時，他不由失笑。

　　打開來，看到那些熟悉的小零食，顧琰有片刻的怔神。

　　東西並不多，五根果丹皮，三條麥芽糖，三盒熊貓丹，兩袋跳跳糖，兩小包咪咪蝦條。

　　除了零食，還有幾張貼花紙，全是變形金剛。

　　秋秋寄給他的這些，都是以前，他在弄堂的小賣部買給她的。

　　那時候他一個暑假的零花錢，基本都花在了她身上。

　　印象最深的就是跳跳糖。

　　每次她吃跳跳糖，跳跳糖在她嘴裡跳，她就抓著他的體恤衫跟個小瘋子似的也開始跳。

　　跳跳糖跳多久，她就跟著跳多久。

　　放在桌角的手機震動了下，有資訊進來。

　　顧琰回神。

　　點開手機，是秋秋給他發的一張照片。

　　那雙黑色運動鞋她已經穿在了腳上。

　　挺好看。

　　顧琰把桌子上小零食拍下來，發給她：【跳跳糖留給你回來吃。】

　　邱黎也記得小時候吃跳跳糖的事情，對他說：【那我還會抓住你的衣服跳的。】

　　顧琰：【嗯，到時在家裡吃。】

　　邱黎笑。

　　想到她記得的事情，他也全部都記得。

　　她總覺得，他對她以前也有著不一樣的感情。

　　只是他自己沒發現。

　　邱黎若有所思，開始編輯資訊。

　　編了一個愛情選擇題。

　　又看了一遍，還算滿意，點擊發送。

　　顧琰看到題目時，不自覺一笑。

　　還真長不大了。

　　看後，他的指腹摩挲著螢幕上這幾行字。

　　愛是什麼，他以前從來沒想過。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愛沒愛過。

　　直到那天苗青說他現在的審美不敢苟同，他才意識到，以前他所謂對女人的喜歡，只不過嚴格按照他的審美要求來的。

　　對那些女人，他沒有心動，更沒有動心。

　　就是覺得合適。

　　合適了就在一起，累了，就分開。

　　沒有留戀，不會牽絆。

　　可是秋秋卻不一樣。

　　她沒有哪點符合他一貫的審美，可她卻總是他所有原則裡的例外。

　　從小到大都是。

　　後來她表白了，說喜歡了他十幾年。

　　三年前他生日那個下雪的夜裡，他、她還有容深，他們之間算是誤會的誤會，不用再解釋，就什麼都清楚了。

　　而他就再也不想放開她。

　　現在他對愛又有了不一樣的認知，一個男人送一個女人豪車豪宅，情話連篇，不見得是愛。

　　一個男人給一個女人買份涼皮，連喜歡都說不出口，也不見得不是愛。

　　有的夫妻在一起生活了一輩子，不一定有愛。

　　有的情侶，或許只在一起幾天，卻像愛了一輩子那麼久。

　　顧琰又把題目看了一遍。

　　【例題：秋秋（C）顧琰。

　　A、討厭；B、喜歡；C、愛

　　正確答案：C

　　練習題：顧琰（）秋秋。

　　A、討厭；B、喜歡；C、愛

　　請選出正確答案。】

　　只有三個選項。

　　他自己加了一個選項，回她：【D、只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