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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經紀人良心不會痛》第233章
第233章 夢想

 《江湖遠》劇本中“絕世高手”是否存在的辯證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從一家豆腐腦攤子的老闆那兒開始, 燕秋生問他是怎麼來到逍遙鎮的, 聽見的故事卻遠超他的想像。

 為了追緝一個採花賊為自己的妹妹報仇, 一位鏢師走遍十省,查探七年, 終於找到了這個採花賊的下落, 在他即將動手的時候,卻被突然衝進來的官兵圍住。真正的壞人搖身一變成了個六品武官, 而他則成了刺客。

 七年來, 他整理了多少這個賊人的罪證, 卻被付之一炬, 旁人反過來為他準備了不少的“證據”,證明他不僅是個刺客,還是一個該死的採花大盜,世人都信了。

 押赴刑場的路上,承受著人們的唾罵和追打, 死不肯簽押罪狀最後被人以血為印泥摁下手印的鏢師涕淚俱下。

 他還沒死,他已經死了。

 “所以, 您就是那位被絕世高手救下的鏢師?”

 “不, 我是其中一個看客, 絕世高手來晚了, 鏢師死了,我就跟著他來了這兒。”

 翻滾的豆漿熱氣蒸騰,老闆轉身挽起袖子繼續幹活, 露出了手臂上斑駁的傷疤。

 “那您知道絕世高手在哪裡麼?”

 “你們不是走完了機關道,見到他了?”

 “我只看見了一個泥人。”

 “誰說,絕世高手就不能是個泥人了?”

 燕秋生語塞,他轉頭看著劍未晚,一臉的苦笑。

 “你為什麼跟著一個泥人來這裡呢?”

 女劍客揚眉問道,卻沒有得到答案。

 問了幾個逍遙鎮的老住客,兩個年輕人得到了很多故事,講故事的人都說自己是那些故事的看客,就連“煙雨樓”的當家柳娘都是這麼說的。

 “一家大官兒最喜歡鮮嫩的小丫頭,收幾個姿色上乘的,從五歲養到九歲,每天和小丫頭們同吃同睡。等小丫頭到了年紀,要麼從他家後門橫著出去了,要麼被他送了人,從他家前門被客人們拉上轎子。有一對雙胞胎,就是這麼被養到了幾年,姐姐活潑些,妹妹文秀些,一天晚上大官喝醉了,指名要姐姐去陪他解悶兒,去的是妹妹,死的是姐姐。還活著的那一個很快到了九歲,被這個大官兒送給了他的上官,沒過幾天又被這上官家的夫人提腳送到了館子裡,幾年後呀,這個活著的人遇到了那個大官兒的獨生兒子,使了手段把他弄得神魂顛倒……獨生兒子恨不能死在窯、姐兒的肚皮上,大官兒沒辦法,就讓兒子把那個女人領回家當妾,一包毒下到了井裡,一夜間,整個宅子都安靜了。

 那個報了仇的人呢,穿著一身紅衣裳,一把火連人帶房子都燒了。”

 柳娘說話的時候煙波流轉,語調一波三折,吊著人的興頭都高高的。那隨意的語氣,聽著彷彿是在說個別人的稀罕事兒。

 “您不是那位報了仇的姑娘吧?”

 “當然不是了。”舌尖兒一挑,一片瓜子皮兒被柳娘吐到了地上,她眼角斜飛地看著比她還漂亮的燕秋生,又看向那邊抱著劍不說話的劍未晚,“要救人的絕世高手去得太晚了,一片焦黑地上什麼都不剩,他去我們館子裡問事兒的時候正好看見我被我家老恩客打,哎呀,我們玩兒得是趣兒,他非說我被欺負了,就把我帶來了這兒。”

 本是一隻手抱胸、一隻手拿瓜子兒的動作,柳娘連嗔帶怨,雙手一攤,露出了一片奶似的皮肉,燕秋生沒有被她放浪的動作嚇到,反而又問道:“帶你走的也是個泥人兒麼?”

 嬌笑著的美人用塗著丹蔻的長指輕輕摩挲著燕秋生的臉龐:“你看見我都不臉紅,長得又這麼嬌,可見是不能跟我鴛鴦帳裡滾一遭了,我憑什麼告訴你?”

 銀光一閃,長劍出鞘,正對著柳娘玉雕也似的頸項。

 劍未晚的表情和她的劍一樣冷。

 風從窗邊的紗帳外吹來,撩動著劍客的烏黑長發,還有柳娘驚惶的眼波。

 “帶走你的,是泥人?”

 “今晚,你跟我一床錦被捲紅浪,我就告訴你。”

 女劍客身上的殺氣更重了。

 兩個人對峙之外的地方,燕秋生抓起一枚瓜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劍未晚的劍上。

 “吃、吃瓜子,慢慢聊,那個你們倆,也不是不行……”

 收回劍,劍未晚轉身走了。

 燕秋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一場戲結束,池遲看著監視器裡呈現的效果,滿意地點點頭。

 杜安自己身體垮了,不能親自執導,為了幫池遲,他把自己能找來的班底都叫了過來,這場戲給他們掌鏡的人叫馮宇京的紀錄片導演,他之前給杜安當過很多年的攝像師,後來自己也組過班子拍爛劇騙投資方的錢,也許是錢賺多了,也可能是人到中年精神空虛,五年前他跑出去拍攝了幾部紀錄片,居然也漸漸有了人望,現在也是國內數得著的人文紀錄片導演了。

 “我說老肖,你這個動作的節奏抓得太巧了,就這個地方,一刀不用剪,給你的瓜子拉個特寫就能直接用。池遲,你跟方棲桐的這段戲,還真是有老師□□分的味道了!”

 馮導演的語氣中帶著幾分感嘆。

 池遲笑了笑,再審了一遍鏡頭,給柳娘和燕秋生兩個角色又安排了兩個細節特寫。

 “老肖這幾天的狀態越來越好,咱們得抓緊時間把後面的幾場戲給吃透了。”

 午飯,豐盛得一如既往。

 池遲一邊吃著蒜香雞排,一邊和肖景深討論下午的那場戲。

 那場戲裡,劍未晚的情緒再一次爆發了。

 “他們都不怕死。”一條小巷裡,燕秋生這樣對劍未晚說道。“只有經歷過死的人才不怕死,所以,那些故事裡,他們絕非看客。”

 “我的這句‘那又怎麼樣?’情緒會給的比較低,有一個漸漸累積到爆發的過程,一直到‘這世上根本沒有絕世高手,真正的高手是將世間之惡肅清於萌芽,而不是等到人心都死了才出現’,這是我情緒的高點。”

 “那我的台詞還是用來壓節奏,‘世間不平太多’這句,我的情緒也會有波動,咱們兩個吃完飯對戲的時候你稍微留意一下我的這個點……”

 《江湖遠》就是這樣的一部電影,傳說中的高手,在被拯救的人心目中只是一座泥胎,他們經歷了無數痛苦和絕望,絕世武功和仁義道德都來得太晚,劍未晚看見了他們的痛楚,聽見了他們心中的悲泣,她不再想只為了武學而挑戰那位傳說中的“絕世高手”了,她想問問他,為什麼他會去的那麼晚,為什麼強大的武藝沒有拯救世人?

 作為一個俗人,燕秋生反而能理解這種“遲”,天下大亂,豺狼當道,人君劍都不能一掃寰宇,何況區區一個武夫。

 兩個角色之間的碰撞,可以說是理想主義者與現實主義者之間的摩擦和擠壓,也可以說是人們對“江湖”這個概念的巨大分歧,劍未晚的眼裡,江湖應該是在眾人手中變好,燕秋生的心中,江湖不過是讓人翻滾其中的泥塘。

 好在,這部電影的最後,他們都與心中的“江湖”達成了某種和解。

 “比起劍未晚這個角色,其實是燕秋生這個人更難以把握,因為他的身上是一個複雜的多面,說到現實主義者,老肖,我覺得你覺得桑杉和你誰更現實?”

 “啊?”

 話題被人突然從劇本裡扯到自己身上,還沉浸在辯證思維中的肖景深有些反應不過來。

 看著池遲臉上的微笑,男人想了想才說:

 “我吧,我更現實。”

 吃完午飯自己送盤子的方棲桐剛好路過兩個人身邊,聽見他們說起了桑杉,不由得停下了腳步插話道:

 “我想不出來這個世界上有人比桑杉更現實主義了,就差在自己腦門上寫上‘功利’兩個字。”

 “是麼?”

 陽光下,俊秀到讓人能怦然心動的男人展顏一笑。

 “桑杉,應該說是最現實的理想主義者……要是真說現實,她利用現實解決問題的人,而不是屈服於現實的人。”

 從不相信奇蹟,卻也從來都相信自己——這樣的桑杉在肖景深的眼裡,永遠有一個令他自慚形穢的內核,就像她的名字一樣光芒萬丈。

 “嗯……”

 看著男人眼中的光彩,方棲桐和池遲對視了一眼,一個繼續去送盤子,另一個低下頭繼續在劇本上寫寫畫畫。

 就在同一天,桑杉和國際著名的經紀公司tm簽署了合作協議,隨著國內電影市場的擴張,越來越多的國際影視製作者將目光投向了國內,越來越多的演員也希望自己能在華夏市場上有一個更健康和穩妥的代言者。

 桑杉看準了這一塊的商機,果斷出手,憑藉著自己和tm一直保持的良好關係拿下了這個蛋糕,過去她空有關係而無資本,現在她都積攢了起來。下一步,她將以這份合作為跳板,與國際知名的影視製作公司達成合作關係。

 “sunshine,恭喜你。”

 曾經是桑杉的老闆、目前依然擔任池遲國際事務經紀人的薛涯對著面前的女人端起了香檳。

 “謝謝。”

 女人的目光轉向窗外,在這個全球最繁華的地方,她的夢想破滅過,現在,她仍是以合夥人的身份走了回來。

 不過,這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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