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千鈞一發
“宋導……”喬橋瞪大眼睛,感覺氧氣在從身體裡慢慢消失,“你、你中槍了?什麼時候?天啊,醫生、必須去醫院——”
“不要說話。”宋祁言語氣平靜得可怕,好像這一槍是中在別人身上,“我沒事。”
怎麼可能沒事!
喬橋眼看著那點紅色越湮越大,她想用手摀住,卻被宋祁言猛地攥住了手腕,男人的體溫一直比較低,此時此刻卻冷得像塊冰。
他說:“喬橋,這是沖我來的,如果被追上,你就閉上眼睛,他們不會傷你。”
“我不!”喬橋激烈地反駁,“要是被追上我就跟他們拼了!”
男人低低笑了一聲,有點無奈似的:“你連槍都不會用,怎麼跟他們拼呢?”
喬橋眼淚大顆大顆地流下臉頰,頭一次後悔自己怎麼這麼弱雞,打人不會就算了,跑也跑不快。遊戲裡狙爆別人有個屁用,現實裡她連最想保護的人都保護不了。
槍聲又近了,不知道小汪那邊怎麼樣。
宋祁言選擇了一條大路,雖然偶爾能看到別的車,但B國的人口密度畢竟太低了,槍手騎摩托緊追,就算有人看到也只會趕緊避讓,沒人敢阻止一群亡命之徒。
喬橋不知道會不會有好心的路人報警,但她覺得照這個速度,他們等不到警察來了。
車胎髮出尖銳的嘯聲,兩個後輪都被射破了,發動機聽起來也很不好,這輛車已經不能再跑了。
蒙面的殺手們逐漸縮小包圍圈,他們端著槍慢慢靠近汽車,儘管從頭到尾宋祁言都沒有回擊過,可從他們的行為眼神中,依然能看得出對這次刺殺的謹慎和警惕。
窗玻璃碎得不成樣子,喬橋得以輕易看清離她最近的殺手的臉,一張東方人的面孔,鼻子和嘴巴都被滑雪面罩遮住了。
宋祁言鬆開方向盤:“我給你們雙倍的錢。”
為首的男人說:“買你的命嗎?”
“不。”他看向喬橋,“買她的,讓她走。”
喬橋一听就急了,剛想反駁就被宋祁言狠狠掐了一下掌心,這個提醒意義十足的動作讓她硬是把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宋導,比她想得長遠……這種關鍵時刻,一定要相信他。
蒙面人發出一聲嗤笑:“你是少數死得明白的。”
宋祁言聲音冷靜得嚇人,他不緊不慢地擺條件:“我不知道你們的酬金是多少,但我給的絕對不低。放了她,既完成了任務,又能多拿錢,為什麼不考慮一下?”
蒙面人:“你人都死了,誰給我付酬金?”
宋祁言:“她知道我所有密碼。”
喬橋想說我不知道,但又覺得宋祁言這時候提出來是緩兵之計,可能有別的策略。
蒙面人抬起槍,抵住宋祁言的太陽穴:“也行,她要是翻臉不認賬,我就再把她弄死。”
宋祁言語氣平靜:“她不會的。”
喬橋覺得那把槍就像抵在自己心臟上一樣。
她看到蒙面男似乎要發力,連忙開口:“等等!能給我們兩分鐘說句話嗎?我還有一些積蓄,都給你。”
“不能。”蒙面男似乎在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在拖延時——”
‘噗’的一聲,一顆子彈輕盈地穿過他的顱骨,如同一陣微風吹過,帶著紅色的血噴出來,濺了宋祁言半張臉。
他好像早就料到了,漠然地垂下眼瞼,做了個微微側頭的動作。
這一槍就像某種信號,圍著汽車的殺手們像多米諾骨牌一樣接連倒地,反應最快的一個也只來得及邁出一步試圖找掩體,然而等他滾到掩體後時,脖子都快被打斷了。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局勢瞬息倒轉,喬橋有點沒反應過來,茫然地盯著倒在地上的蒙面人的屍體,就在幾秒鐘前,兩人還在對話。
屍體的胸口已經被子彈穿透了,血肉模糊。喬橋看了一眼就覺得胃裡有點翻江倒海,但她強忍著把嘔吐的感覺咽了回去,必須看,看得清楚才能把現在無用無能的自己記得清楚。
圍著汽車的蒙面殺手們此時全部斃命,頭頂上螺旋槳的聲音越來越大,喬橋探頭向上望去,張曉東正全神貫注地警戒著下方,不放過任何一個視覺死角。
周先生的人?
飛機停在路邊草坪上,這裡被子彈和車胎劃得一片狼藉,好在人煙稀少,沒有圍觀者。
張曉東跳下來,他身後還跟著幾個同樣打扮的士兵,他們一人拿著好幾張裹屍袋,迅速將殺手們的屍體整齊搬到一邊,幾分鐘就處理好了,現場只剩一地血跡和車玻璃的碎片。
醫療兵也迅速圍上來檢查宋祁言的傷勢。男人嘴唇蒼白,血色全無,卻一直很冷靜,配合著放平座椅,讓醫療兵剪開他的衣服,觀察傷口。
喬橋想看又被人頭擋得看不見,緊張道:“怎麼樣?嚴重嗎?”
醫療兵:“好在只是一個彈片,比較淺也沒傷到內臟。”
他轉頭對張曉東說:“必須馬上手術。”
張曉東神情凝重地點頭,醫療兵攤開擔架,把宋祁言運上直升機,喬橋想跟上,但被張曉東攔住。
“我們等一等周教授,他馬上到。”張曉東遞給喬橋一塊乾淨的布,“對不起,我們來晚了。”
喬橋這才注意到自己滿手的血,都是宋祁言的。
喬橋克制著不讓手繼續顫抖,小聲道:“你們怎麼找到這裡的?”
“宋先生給我們發了信號。”
“什麼時候?我……沒看到他打電話啊。”
張曉東笑笑:“喬小姐,不用打電話,你手機安裝著全國最先進的追踪設備,還可以檢測生物指標的。手機一碎我們那邊就收不到信號了,這可不就等於出事了嗎?”
原來如此,那樣緊急的情況下,這確實是最快的報警方法。
到這時候,緊繃的身體才好像終於意識到脫險一樣放鬆下來,她腿一軟,被張曉東眼疾手快地扶住,差點摔倒在地。
張曉東一招手,一名士兵拿來毛毯和針劑,他給喬橋披上毯子:“要不要來一點鎮定?”
喬橋疲憊地搖頭。
等了幾分鐘,幾輛車從遠處飛馳而來,為首的那輛還沒停穩,一個人影就從上面跳下,跑向喬橋並一把將她抱住。
周遠川深深地把頭埋在她的肩窩處,聲音顫抖,不停地小聲重複著:“太好了,你沒事……”
喬橋鼻頭一酸,眼淚立馬湧了上來。但馬上,她就強迫自己把眼淚憋了回去,哭有個屁用。
周遠川半跪在她面前,盯著她的眼睛:“宋祁言已經到醫院了,不會有事的。”
他轉向張曉東:“清理吧。”
張曉東後腳一磕敬了個禮,轉身對士兵們打了個手勢,一個個裹屍袋被抬上車,宋祁言幾近報廢的跑車也被拉走。殺手們使用的所有槍械都被封存好,連彈殼都一個一個從草地裡搜索出來,確保不留下任何證據。
碎片被清理,血跡被一種特殊的藥物溶解,被損壞的草皮都有專人重新鋪設一遍,不到十分鐘,一切都恢復原樣了,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周遠川幫喬橋把凌亂的頭髮順到耳後:“走吧,帶你去醫院做個全身檢查。”
喬橋疲憊地點頭,周遠川將她連人帶毯子抱進車裡。
喬橋虛弱道:“秦瑞成呢?”
周遠川:“他在醫院,盯著宋祁言做手術。”
“這些人是哪兒來的?為什麼要殺宋導?”
周遠川神色微微變化:“只知道是從國內跟來的,我已經找人去查了,很快就有消息……宋祁言知道嗎?”
喬橋有氣無力地點頭:“他好像知道。”
周遠川輕輕抱住她:“這些你不要想了,交給我吧。”
喬橋:“查到的話,你會怎麼辦?”
周遠川只是微微抿嘴,並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兩人見面的時間很短,男人也未表現出什麼異樣,從頭到尾都是一如既往的溫和,但她總隱約覺得周遠川似乎處於暴怒之中。
很隱蔽的,像是平靜湖水下湧動的暗流,即便看不到,但因為千百年來人類進化出的對危險的第六感,她能察覺周遠川周圍躁動爆裂的空氣,即便他已經拼命掩飾了。
她盯著周遠川的側臉看,這張臉秀氣清俊,本該是熟悉的輪廓,此時卻又如此陌生。
好像她從未了解過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