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9:教我用槍吧
進了醫院,喬橋直奔手術室。秦瑞成早在門口守著了,腳下的煙頭扔了一地,見到喬橋臉上才終於露出點笑容,張開雙臂緊緊抱住她。
男人聲音啞得厲害:“你他媽非得嚇死我才算完。”
喬橋敷衍地拍了拍他,滿腦子都是另一個人:“宋導怎麼樣?”
秦瑞成搖搖頭:“不知道,進去好一會兒了。”
周遠川跟過來:“現場我都處理好了,該查的都會查清楚。”
秦瑞成:“嗯,別急著動,等他醒了再說。”
周遠川笑笑:“我知道。”
他的目光落到秦瑞成手裡的煙上,後者立馬會意,遞過去一根,又摸出火機幫他點了。兩個男人同時陷入靜謐的沉默中,煙霧繚繞,彼此都不知道在想什麼。
終於,手術室的燈變成綠色,宋祁言被幾個醫生推出來。
麻藥還沒過,他臉色雪白地躺在手術床上,雙目緊閉,還沒恢復意識。腹部的傷口應該是被處理好了,手術服上乾淨沒有血漬,但整個人看起來異常虛弱。
主刀醫生在跟周遠川說話,喬橋也聽不懂只能乾著急,好不容易等他們說完,周遠川才解釋道:“醫生說手術很成功,傷口都清理縫合了,只需要好好修養就可以。”
喬橋這才覺得心裡一塊大石頭落地了,手心裡全是汗水和掐出來的指甲印痕。
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想跟著宋祁言回病房,秦瑞成拽住她:“小喬,你去休息會兒。”
“不,我要看宋——”
話沒說完,人‘啪嗒’一聲倒在秦瑞成懷裡,男人用手指扳起她的下巴一看,樂了:“這就睡過去了?”
周遠川:“又驚又嚇,神經估計到極限了。”
秦瑞成打橫抱起喬橋:“我帶她去休息。”
周遠川點頭,他一個人靜靜地站在手術室前,指示牌上閃爍的紅光把他籠罩在陰影中。周遠川不急不慢地抽完最後一口,把煙蒂妥善地扔到了垃圾桶中。跟秦瑞成急起來不分四六不同,他始終保持著最基本的文明。
張曉東幽靈一樣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低聲道:“週教授,都查清楚了,剩下兩個同夥也逮住了,都關在酒店。”
周遠川頓了頓,輕聲道:“張隊長,如果是你會怎麼做?”
張曉東‘啊’了一聲,顯然沒預料到會被這麼問,他撓了撓頭:“要是我兄弟被這麼弄了,肯定要搞死他們。”
周遠川微微一笑:“所以你是個警衛官。”
張曉東鬱悶道:“週教授,您就別拿我開玩笑了。反正人已經綁好了,您要怎麼處置就一句話的事。”
周遠川淡淡道:“餓著,只給一點水,24小時強光不許睡覺,到時候讓宋祁言處理。”
張曉東磕腳敬禮:“是!”
喬橋感覺自己只睡了一秒鐘,醒來卻發現天都黑了。
她‘蹭’得坐起來,鼻子裡滿是消毒水的味道,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病床上,手背還吊著點滴,秦瑞成則趴在她旁邊呼呼大睡。
男人眼底下有點烏青,也是沒休息好。喬橋自己把針頭拔了,躡手躡腳地下床。
剛出病房就撞上一個健壯魁梧的男人,雖然穿著便裝,但那筆直的站姿和警惕的目光一看就從軍多年,喬橋猜他是張曉東的人,就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問他宋祁言的病房在哪兒。
士兵指了指隔壁,喬橋點頭謝過。
猶豫幾秒,深吸一口氣擰開門把手,床上淺眠的男人瞬間睜開眼睛,看到是喬橋後神情才放鬆下來。
“我是不是吵著你了?”喬橋猶猶豫豫不敢進。
宋祁言搖頭,“我在想事情。”
他輕招手,示意她坐過來:“睡醒了?”
喬橋臉一紅:“聽說你手術成功我一放鬆就……暈過去了。”
宋祁言也不戳穿,只是靜靜盯著她看。他還是很虛弱,吊著好幾大瓶藥,雖然彈片取出來了,但畢竟做了個手術,還在恢復期。
喬橋掀被子:“我看看傷口吧。”
宋祁言摁住她:“這有什麼好看的。”
喬橋:“看一眼又不會掉肉。”
男人就是不肯,但他麻藥剛過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根本攔不住,喬橋連衣服帶被子一起揭開,纏著繃帶的腰部露出來。
紗布上有一點點滲血,除此之外都處理得很乾淨。
喬橋想摸又忍住,最後低頭輕輕在紗布上親了一下。
她發誓她親得很輕很輕,只是嘴唇碰了一下而已,但宋祁言手還是猛得攥緊了。
男人微微抽口氣:“乖,別亂來。”
……
只是親一下反應這麼大干嘛。
喬橋看著紗布還是很心疼,終於問出了那個一直想問的問題:“是誰幹的?”
宋祁言移開視線:“明天你就跟秦瑞成回國,入學的一些事我交代他了,他送你去學校。”
喬橋:“別岔開話題。”
她鮮少這樣堅決,宋祁言沉默片刻:“是公司的一些事。”
“那我回國幫你報警,出國行凶也不能逍遙法外!”
宋祁言啞然失笑,似乎有些無言,半晌才道:“你真可愛。”
喬橋:? ? ?
“不要想了,我來處理。”
喬橋看著他,知道他說的是實話,以自己的能力,不給宋導拖後腿就不錯了。就像槍口抵著他太陽穴時,喬橋除了腦子嗡嗡,什麼都做不了。
果然世界上一切痛苦,都是對自己無能的憤怒。
宋祁言:“回國後,你幫我做一件事。”
喬橋立馬來了精神:“你說,我一定辦好!”
宋祁言:“就當我死了。”
嗯?
她瞪大眼睛,電光火石間忽然明白了什麼。
宋祁言:“不能聯繫我,不能告訴任何人我還活著,在這裡發生的一切都當不存在,你只知道我出事了,懂嗎?”
喬橋:“你是為了……”
宋祁言淡淡一笑,寒氣森森:“記住了嗎?”
喬橋鄭重點頭。
醫生來換藥,囑咐宋祁言要多休息,喬橋就出去了。她在走廊上徘徊了一會兒,摸出手機翻到一個電話號碼,猶豫片刻,按下了通話鍵。
漫長的等待音,就在喬橋以為不會有人接起來的時候,電話忽然通了,男人在另一頭問道:“餵?”
許久不見程修,喬橋差點忘了他有一把怎樣極富質感的沙啞嗓音,胸腔共振發聲,帶一點後鼻音,被電流放大和微調過後,只用一個音節就能讓人從耳根酥到天靈蓋。
喬橋莫名緊張起來:“那個,我、我是喬橋。”
“我知道。”一貫的言簡意賅。
她聽電話那頭好像有‘嘚嘚’的悶響,識趣道:“你是不是在忙?”
悶響消失了,緊接著是一串快加的腳步聲,片刻後程修才沉穩回道:“不忙。”
跟程修聊天就不要指望能像正常人社交一樣有來有往了,喬橋也習慣了她問程修答的聊天模式,直入主題:“我想學用槍,你能教我嗎?”
電話那頭少見地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才道:“很難。”
“我不怕。”喬橋望著宋祁言病房的方向,“我想清楚了,我不想永遠躲在別人後面。”
“好。”
沒想到程修這麼好說話,喬橋一時愣住:“你同意了?教我用槍?”
程修:“嗯。”
“呃……那,那我們什麼時候開始?我需不需要準備點什麼?槍和子彈要自備嗎?還有——”
“人來就行。”
程修說了一個地址,讓喬橋有空就過去。
喬橋風中凌亂。
為什麼她說想學用槍,程修的反應像是她要學烘焙?這麼淡定的嗎,攔都不攔一下?
算了,反正他答應了,答應就不能賴賬。至於跟上學時間衝突的事喬橋也盤算好了,第一學期都是些基礎的演技課,她參演的電視電影不少了,早就無師自通,上不上區別不大,翹掉還能方便她溜出校門。
程修肯教她,喬橋心頭的陰霾就少掉一大層,也不那麼抗拒回國了,甚至還想早點回去。
國內,別墅。
一個肚子圓滾滾的男人懊喪地掛斷電話:“怎麼辦事的,收了老子那麼多錢,現在連個消息都沒有!”
他對面還坐著兩個男人,都是四五十歲的年紀,鬢角已經隱隱見白了,精神卻還好,都是不怒自威的樣子,一看就是做慣了上位者。
“老李,急什麼嘛,頂尖人才都有自己的想法,我們就耐心些。”其中一個慢慢啜了口酒液,“指不定天氣不好,或者有什麼意外,延遲計劃了,也不過是讓那姓宋的多活兩天而已。”
“不會是被發現了吧?”
三人面面相覷,一人大笑:“老李,你被那宋祁言嚇破膽子了?發現又怎麼樣?他就算再有本事能查到我們頭上?凡事講證據嘛,他拿得出來嗎?”
被叫老李的人囁嚅道:“我有點不好的預感。”
“別瞎想了,來來,先喝酒,別浪費我的收藏。”
三人剛倒上,電話來了,老李接起後聽了幾秒,喜上眉梢,連忙用口型告訴所有人:“成了!”
另外兩人都露出一副勝利者的笑容。
“好好,尾款三天后就打給你們。”
掛斷電話,一人笑道:“我就說吧,國際頂尖的,那麼多暗殺都成功了,沒道理這次不成啊。”
老李也鬆口氣:“只要事辦了就行,再等齊擎文內退,公司就是咱們的。”
“競選的事,你們不用操心,我都安排好了,反正候選人就咱們三個,讓底下的人隨便選吧!哈哈。”
“來來,今天必須好好喝一杯!”
B國,酒店套房。
宋祁言坐在輪椅上,手臂支著下頜,閉目養神,靜靜聽著。
“他、他掛電話了。”渾身血污的男人畏畏縮縮地放下手機,他是僱傭軍中的一員,負責後勤,在所有隊友死亡後,他被張曉東從藏身之地揪了出來。
鑑於還要用他打個電話,所以暫時給他上了一針嗎啡,否則筋骨斷裂的痛楚會讓他根本講不出一個字。
周遠川微微彎起嘴角,看向宋祁言:“可以了麼?”
“可以。”宋祁言點頭,“這次多虧了你,我的人都在國內,還是大意了。”
“小喬的事就是我的事。”周遠川溫和地笑,“不用跟我客氣這些。”
他略一擺手,張曉東就拽起地上那男人的領子,像拎一隻小雞一樣拎了出去,那男人也不掙扎,只苦苦朝著周遠川的方向哀求:“該做的我都做了,給我個痛快吧。”
他的腿不自然地扭曲著,褲子上的血滴滴答答地黏在地板上,形容枯槁,像是將死之人的迴光返照。
周遠川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張曉東把人帶了出去,地板很快被擦乾淨,這個人最後存在的痕跡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