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安靜地在雨幕中穿行,車窗上全是雨點,外面的一切都朦朦朧朧的。
劈裡啪啦的雨聲襯得車裡異常寧靜,宋祁言不說話,喬橋想說但畏懼於男人身上莫名的冷意,不敢開口了。
她無聊地扒著車窗往外看,忽然發現了什麽:“宋導,後面好像有幾輛車在跟著我們!”
“別怕,都是我的人。”
“哦。”喬橋悻悻坐好不吭聲了。
“亂想什麽呢?”宋祁言的手指伸過來,輕輕撚動著她鬢角的一縷碎發,“安全起見,我不想你跟著我再碰上什麽危險。”
喬橋又回頭從後車窗裡看了一下,跟著的幾輛車都是同款同色,安靜有序地綴在宋祁言的車後面十來米的位置,不過遠也不過近,顯示出一種超凡的專業性。
她忍不住問道:“內部選舉也會有危險?”
“不會。”宋祁言語調溫和,“只是一個選舉而已,你太緊張了。”
喬橋心想,你擺這麽大陣仗,我當然緊張。
前面是紅燈,等待的間隙宋祁言摁下車窗順手點上一根煙,動作流暢嫻熟,喬橋忽然就明白那種陌生感是哪兒來的了。
她不禁好奇這一個月到底發生了什麽,但宋祁言肯定不會告訴她。
時隔大半年,喬橋終於再次回到了WAWA的大樓。
平時熱鬧的大廳冷清的嚇人,那個愛笑的前台姑娘已經不見了,藝人們最常聚在一起喝茶聊天的休息區也空無一人,但喬橋沒時間大發感慨,她緊跟著宋祁言上了電梯。
會議室已經坐滿了人,有的喬橋見過,有的喬橋僅僅是眼熟,還有的壓根不認識,但他們無一例外都西裝革履,表情凝重。
象征WAWA總裁之位的椅子是空著的,會議桌兩側也零零星星空了幾個座位,喬橋看到座位上擺放的姓名牌就心裡一沉,那些名字正屬於暴死和爆出醜聞的那幾位保守派核心成員。
他們看樣子是永遠也來不了了。
宋祁言的表情是所有人中最閑適的,甚至稱得上雲淡風輕。但他剛一進門,會議室中湧動的竊竊私語就不約而同地消失了,人們互相交換著複雜而敬畏的神色,靜等宋祁言入座。
喬橋本來不想進去,但宋祁言不容反抗地把她領到了自己旁邊,保鏢立即搬來一張椅子,讓她像副手一樣能坐在他的斜後方。
有幾個認識喬橋的高層露出驚訝的神色,但沒有一個人敢發問或提出異議。
一個頭髮都有些花白的老人站起來,輕咳了兩聲,會議室徹底安靜下來。
“今天內部選舉本來有五位候選人。”老人用一種沉重的語氣說道,“但是其中四位因個人原因放棄出席本次選舉,視為自動棄權。”
喬橋不自覺地看向那幾個空著的座位,腦海中浮現出那張黑白訃告。
“宋祁言先生成為本次選舉唯一的候選人,在候選人唯一的情況下,無需啟動投票程序,宋先生自動成為WAWA公司下一任總裁。大家有異議嗎?”
會議室裡死一般地安靜。
宋祁言從西裝中摸出打火機,‘哢嚓’點燃了一根煙。幾乎在他點煙的同時,會議室裡忽然響起雷鳴一般的掌聲,所有人不約而同地站起來,為他們新任的最高管理者鼓掌。
老人起身,親自為宋祁言拉開了最中間的那把椅子,請他坐到這個位置。
在那種熱烈的氣氛烘托下,連當背景板的喬橋都不禁手心出汗熱血沸騰,而宋祁言卻保持著他一貫的冷靜,步伐沉穩地緩緩走了過去,像一位是即將接受加冕的國王。
掌聲從頭到尾都沒停下。
直到走進宋祁言的新辦公室,喬橋還腦子犯暈,腳步發虛。她一屁股坐在寬大的真皮沙發上,財迷鬼一樣反覆摸皮子,就差張嘴親上去了。
“不敢相信。”喬橋嘟噥著,“WAWA真成你的了?”
宋祁言示意秘書退出去,然後靜靜關上門,不動聲色地落鎖。
“喜歡嗎?”
“喜歡啊!”喬橋又去扒落地窗,“媽呀,這個風景真是絕了,我能站這兒看一天。”
她又去摸辦公桌,摸完又去摸書架,這房間裡所有一切都摸完一遍才頹然地坐回沙發裡:“我明白了。”
“明白什麽?”
“早知道當總裁能有個這樣的辦公室,我就努力一把了。”
男人低笑一聲。
“齊總挺會享受的,居然把自己的辦公室布置的這麽豪華。”
宋祁言在她身邊坐下:“這是我叫人重新布置的,原來的桌椅都扔掉了。”
喬橋‘哦’了一聲,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早布置好了?你……你知道你能拿下公司?”
宋祁言微微一笑。
喬橋不敢再細問了,她百分百確定那幾個候選人相繼出事都跟宋祁言有關,所以什麽都別問,就當不知道。
而且她也早不是當年的小白兔了,先下手為強總好過後下手遭殃,只要宋祁言平安,就算他殺人放火喬橋都能接受。
“對了,我看公司裡怎麽都沒什麽人?原來那些藝人呢,都遣散了嗎?”
宋祁言頓了頓:“喬橋,我想把WAWA重組。”
“什麽意思?”
“AV行業太小了。”宋祁言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縱覽下方車水馬龍的繁華都市,“兜兜轉轉也不過這麽幾家公司,WAWA發展了這麽多年,早就摸到了行業天花板,繼續做下去,無非是維持這個體量,做大是不可能的了。”
喬橋瞪大眼睛,她忽然明白了什麽:“所以你送我去星程……”
宋祁言回頭淡淡一笑:“上學感覺怎麽樣?”
喬橋尷尬地撓頭掩飾自己心虛,畢竟她上課非常隨性:“很好,星程不愧是圈內第一的藝人學校,我長了不少見識。”
宋祁言點頭:“嗯,我也打算把WAWA打造成娛樂公司。”
“像東赫那樣的公司嗎?”
宋祁言:“東赫已經在走下坡路了,除了梁季澤,旗下藝人一個成氣候的都沒有,被取代是遲早的事。”
喬橋被他輕描淡寫的口味震住了,可又詭異地覺得只要是宋祁言想做的事就一定會做成,他的高瞻遠矚和深謀遠慮已經讓喬橋形成了這種刻板印象,即便宋祁言說要登月,喬橋也毫不猶豫地相信。
“WAWA以前的藝人我會征求意見,願意轉型的話就留下,不願意我也會給她們安排好其他AV公司,待遇不會比WAWA差。”
喬橋眨了眨眼睛:“那需要我幹什麽呢?”
宋祁言一笑:“你先好好上學,剩下的事以後再說。”
“你想讓我進娛樂圈嗎?”
“我以前有這個想法,但是現在……”宋祁言的視線落到縹緲的遠處,“舍不得了。”
喬橋尚未參悟透他話中的意思,宋祁言已經換了個話題:“講點你學校的事吧,我想聽。”
看來他還是挺在意明野的。
喬橋心想自己真夠倒霉,陪誰去醫務室不好,偏偏是明野,他那張臉太禍害了。
簡單敘述了下學校的情況,順便著重強調自己跟明野真的沒什麽。
宋祁言語調還是很淡,他從B國回來以後,聲音中情緒的起伏越來越少了,他冷靜地問:“陳憲呢?”
喬橋愣了愣:“你調查我?”
男人輕籲一口氣,巧妙地偷換了概念:“我不喜歡你有事瞞著我。”
還真不是有意隱瞞,只是她一時沒想起陳憲來。
“那你呢?”喬橋有點悶悶不樂,“你身體怎麽樣?傷都好了嗎?”
“都好了。”宋祁言單手解開一顆西裝扣,“想看嗎?”
呃。
喬橋不得不說,他西裝革履站在落地窗前解扣子的動作欲得她心臟都快停跳了。
宋祁言慢慢脫下外套,雪白襯衣的扣子也被一顆顆解開,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喬橋總覺得這個過程被有意拉長了。
不過所有的旖旎曖昧都在喬橋看到那個淡色的槍傷後煙消雲散。
她箭步衝上去,手指輕輕撫摸那個圓形突起的疤痕,眼淚立即奪眶而出,怎麽也止不住。
“還疼嗎?”
“沒有感覺。”宋祁言搖頭。
喬橋也說不出話了,只是一個勁兒地撫摸,好像要從殘存的傷痕中體味當時宋祁言承受的痛楚。
“好了。”男人輕輕推開她的手,“已經沒事了。”
“可是留了疤。”
“你覺得難看我可以去做祛疤手術。”
喬橋激烈地反駁:“我怎麽會嫌棄?”
“那就好。”宋祁言合上襯衣,嘴角帶著不易察覺的笑意,“我還挺喜歡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