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室的門一動,喬橋和海蝶就像凳子燙屁股似的立馬彈了起來,一左一右夾住出來的醫生。
醫生摘下口罩:“不是大問題,就像皮筋老化後會失去彈性一樣,他的聲帶太久沒被拉這麽開了,才會一時發不出聲音,回去養養就行了。”
喬橋趕緊呼出一口氣,側頭去看海蝶,他也是一副‘幸好幸好’的表情。
“不過啊。”醫生話鋒一轉,“我看病人心理上也有些問題,他這個聲帶的情況,按理說不該突然失聲,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海蝶結結巴巴道:“您的意思是,他自己不想說話的?”
醫生搖搖頭:“心理問題的成因是很複雜的,不能簡單一句‘他自己不想’就行了,有的時候正相反,病人太想說話太想唱歌,也會給心理造成壓力。”
喬橋還想再問問,但醫生太忙了,隻說了句要保持病人心情愉快就走了。過了一會兒,景聞也走出診室,他見喬橋和海蝶一直等在外面,就揚起嘴角笑了笑,意思是他一切都好。
海蝶:“怎麽樣?嗓子還疼嗎?”
景聞搖搖頭,下意識張嘴想回答。
喬橋趕緊製止:“別說了,你需要我們幹什麽就寫在手機上吧,醫生說你的嗓子要靠養的。”
海蝶拍拍景聞的肩,語氣盡量輕松:“多大點事,我去年感冒那次才厲害,一個月淨咳嗽了,一句話得斷成兩句說,比你這遭罪多了。”
景聞還是垂著頭,也沒什麽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麽。
三人到了停車場,海蝶一揚手,角落裡一輛白色麵包車滴了一聲。來的時候太著急喬橋也沒注意,現在看發現海蝶的車相當滑稽,這裡缺塊漆那裡多個洞的,灰撲撲的好像幾年沒洗過,車身上全是風裡來雨裡去的痕跡。
車門也不太好使,海蝶讓喬橋退後,他自己手一推肩一頂,使了個巧勁兒才把車門拉開。
海蝶還挺得意:“你別看這車破,發動機可是日本貨,馬力足足的。”
喬橋抽了抽嘴角,這她倒是領教過了,來的時候那個風馳電掣的速度,她還以為自己會被甩到前擋風玻璃上。
三人上了車,海蝶一路上努力說著各種俏皮話活躍氣氛,但景聞始終不搭腔,喬橋想到醫生囑咐的話,知道景聞比誰都更急自己嗓子出了問題,就給海蝶使了個眼色,讓他別再給景聞壓力了。
幾天后,景聞和海蝶都搬到了秦瑞成家附近,為了慶祝,喬橋買回來很多食材,邀請兩人晚上過來吃飯。
“嘶,好香啊!”海蝶一進門就誇張地閉眼使勁兒嗅,“做的什麽?”
喬橋:“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景聞跟在海蝶後面,衝喬橋點了點頭就算打過招呼。
他的嗓子還是處於失聲狀態,吃了醫生開的藥也收效甚微,所以這幾天臉上幾乎不見笑容,無時無刻不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喬橋把火鍋端上來,清湯寡水的鍋裡淨是些青菜豆腐之類,放眼望去青青白白的一片,看著就叫人索然無味。
海蝶拿筷子的手頓住了:“你就給我們吃這個?”
喬橋笑眯眯地變出兩個大保溫壺:“還有這個,一人一壺,都喝完才能吃。”
“你也太摳了吧?”海蝶不幹了,“舍不得請客就別請啊,這他媽連點油腥都沒有,叫什麽火鍋。”
喬橋一點不生氣,她耐心勸解道:“你還是盡快適應吧,從現在開始到選秀結束,你們一點油膩生冷刺激的東西都不許吃,以免影響發聲。”
她擰開保溫壺蓋子,倒出一點淺棕色的液體:“這是胖大海泡的水,以後你們不要喝礦泉水了,渴了就喝這個。”
海蝶:“……”
他心情一煩躁就下意識去掏煙,結果煙還沒點著,連煙盒帶打火機就都被喬橋收走了。
“這個也是絕對不能出現的。”她搖了搖煙盒,“買點口香糖之類的試著戒斷吧。”
“不可能!”海蝶下意識反駁,“我上任女朋友拿分手威脅我,我都沒戒掉煙。而且——”
他用下巴指了指景聞:“他最討厭喝胖大海泡的水。”
喬橋看向景聞,微笑:“真的嗎?”
景聞迅速抱起保溫杯咕咚咕咚仰頭全灌了下去。
海蝶石化了。
喬橋非常滿意,拍了拍海蝶的肩:“所以試著戒煙吧,一切皆有可能。”
一頓熱鬧(?)並豐盛(?)的晚餐就這樣結束了。
喬橋定好明天訓練的時間,就把海蝶和景聞送走了,看了看牆上的時鍾,也差不多到了休息的時候,她打個哈欠,準備洗漱一下就上床睡覺,為明天積蓄精力。
就在她剛換好睡衣的時候,門鈴響了。
奇怪,她才搬進來幾天啊,怎麽會有人摁門鈴呢?
喬橋警惕地看了眼門口的顯示屏,發現是景聞,她松了口氣,連忙開門把景聞放了進來。
“怎麽了?”
景聞也換了身衣服,好像還洗過澡,總之整個人濕漉漉的,也顯得更纖瘦了。他拿出手機打了一行字,交給喬橋。
“我想退出。”
喬橋吃了一驚,反覆確認了幾遍,才抬頭問景聞:“為什麽啊?”
景聞繼續打字:“我不能唱歌了。”
“只是暫時失聲而已,醫生也說了啊,吃藥就會好。”喬橋面不改色地扯謊,“離選秀還有兩個多月呢,急什麽?嗓子肯定會好起來的。”
景聞搖了搖頭,繼續打字:“就算我能唱歌,我父親的事怎麽辦?”
喬橋:“這個你不用管,我自有辦法。”
其實她還沒想好怎麽處理,但眼下必須先把景聞的心理壓力卸去,喬橋懷疑他之所以突然失聲,就跟思慮太重有關。
景聞不打字了,隻低頭站著,但看那個倔強的表情,就知道他並沒有感覺好受一點。
“算了,你過來。”喬橋拉住景聞的手腕,把他帶到那套價格不菲的音響設備前。
景聞奇怪地看著喬橋。
“咳,這麽說怪不好意思的。”喬橋撓了撓頭,“你是不知道你唱起歌來多帥,那天我眼睛都看直了,當時我就想自己真撿到寶了,你不是老天爺賞飯,你是老天爺喂飯啊。”
“所以你什麽都不用想,只要唱你最喜歡的歌,站在你最喜歡的舞台上就行了,哪怕不拿名次,哪怕曇花一現,大家一起努力一把,不依然很有價值嗎?”喬橋笑笑,“你看,海蝶本來打算回老家結婚,你雖然暫時解不掉合同,但一直沒法出道的話公司肯定會主動提解約的,換句話說,你們時間都不多了,你真的舍得放棄夢想嗎?”
景聞猛地抬起頭,眼睛閃閃發亮地看著喬橋。
“對啦,你看這套設備多襯你,那天隻唱了半首歌,等你嗓子好了,把後半首也唱完吧,我覺得——”
喬橋話沒說完,就被景聞猛得抱住了。
少年雖然還未完全長開,但也比喬橋高大半個頭,喬橋隻覺得她被一股力量往前拽去,然後就落入了一個散發著清淡沐浴露味道的懷抱。
喬橋饒是臉皮再厚,也不禁感覺血液上湧,有種誘惑未成年的罪惡感。
“喂……你、你放開,別動不動就抱啊……”
懷抱她的人毫無反應,反而手臂收得更緊了,喬橋的嘴都快貼到他的脖子上了,少年白皙的皮膚近在咫尺,嚇得喬橋使勁兒抿住嘴唇,生怕誤親上去。
“選秀拿第一的話,”景聞突然開口,只是嗓子非常嘶啞,好像硬扯著聲帶說話一樣,“可以答應我一個要求嗎?”
喬橋:“哇,你別隨便說話啊,醫生囑咐要靜養的!”
“可以嗎?”後面跟著幾聲咳嗽。
“可以可以!你快別說話了!”喬橋忙不迭答應。
景聞這才松開她,安靜地笑了。
喬橋被這個笑容晃得閃了一下神,也就忘記了宋祁言曾說過‘從不在沒看過的文件上簽字’這一重要原則。
她這時候還沒意識到這隨口一應,是給自己挖了個多大的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