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橋裹著薄薄的浴袍走出浴室。
她腳步還很虛浮,軟軟的,使不上力氣,而且每一步都會牽動到某個紅腫的部位,導致她的走姿看起來很怪異。
宋祁言正在外面陽台上抽煙,夜風吹起他浴袍的一角,喬橋知道布料下精壯的肉體什麽都沒穿,由此延伸想到幾小時前的熱辣場面,於是臉又不由自主地開始發燙。
“洗完了?”男人聽到動靜回頭,順手把煙掐了,“晚上冷,你穿太少了。”
喬橋卻盯著他煙灰缸裡滿滿的煙蒂發愣,因為她記得宋祁言煙癮不大,以前都是偶爾才抽一兩根。
肩頭一熱,是宋祁言拿一塊大浴巾把她包了起來,喬橋趁機在他身上嗅了嗅,果然聞到濃重的煙味。
喬橋以為出什麽事了:“酒店那邊還好嗎?”
“現在才問是不是晚了點?”宋祁言淡淡一笑,“沒事,還有別人在。”
喬橋立馬想起穿一身亮藍色的蕭曼雨,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是啊,還有‘蕭曼雨那種級別的美人’,你肯定什麽也不用擔心。”
“在吃醋嗎?”
喬橋咬牙:“誰讓你帶她不帶我。”
男人低低笑道:“蕭曼雨要是被人綁架,我能不慌不忙地報警做筆錄,但要是換成你——”
他突然不笑了,眼神也變得有些陰鬱,半晌才道:“算了,沒發生的事假設也沒有意義。”
喬橋嘟囔:“搞得我像個廢物,什麽都不能做。”
“你不是廢物。”宋祁言的手指穿過她的頭髮,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捋動,“你很重要,所以你躲在我身後就好。”
我不想躲在你身後。
喬橋心想,我想跟你並肩站在一起。
可她知道這話是不能說的,宋祁言表面看著溫文爾雅,骨子裡控制欲很強,他認定的事情,喬橋就算把嘴皮子磨破了也沒用。
“這樣好了。”或許她過於沮喪的表情讓男人生發了些憐憫之心,宋祁言親親她的手指,“明天晚上有個私人聚會,到場的都是我的朋友,我們一起去,怎麽樣?”
喬橋:“不是要重點保護我嗎?”
宋祁言笑:“他們不敢亂來。”
於是第二天下午,化妝師和髮型師接連抵達別墅,化妝師還帶來了一車時裝,因為場合小,沒必要穿得太正式,所以最後喬橋選了一條短款帶水波紋的連衣裙。
宋祁言搭了一件與她裙子同色系但是飽和度低很多的襯衫,私人聚會沒必要打領帶,隻開著最上面兩顆扣子,再披件外套就可以出門了。
聚會地點也很幽靜,硬是在寸土寸金的地方營造出了‘山野人家’的感覺。進了包廂,其他人早早等候,兩人一進去便受到了熱烈的歡迎。
大家也很快注意到了宋祁言身邊跟著的,從未見過的陌生女孩。
不過包廂裡的人跟他都是多年交情,就算沒見過,也多少知道一點喬橋的存在。
“終於舍得帶出來了啊?”其中一人揶揄道。
宋祁言隻微笑,並不搭腔:“點菜吧。”
包廂裡除了喬橋還有另一位年輕女性,依偎在一個戴眼鏡的男人身邊,喬橋猜她跟自己一樣,也是‘家屬’。
不一會兒,侍者就端上了各色菜肴,這家店的特色是烤海鮮,鮑魚連殼帶肉,撒上亮晶晶的醬汁,香氣四溢。
有人不知從哪兒摸出兩瓶好酒:“可別總說我藏私,最好的都在這裡啦。”
旁邊人拿起一看,呸了一聲:“好哇,每次送我酒都說是最好的,原來真正的‘最好’在這兒呢!”
“嘿,你別不知足,要不是祁言今天在這兒,你還沒那個好運氣喝它呢。”
你來我往了幾句,氣氛也放松下來,喬橋發現宋祁言雖然不參與他們的嘴戰,卻聽得津津有味,一派輕松的姿態。
過了一會兒,戰火燒到了喬橋這邊。
“喂,帶都帶出來了,也該給我們介紹介紹吧?”
“保密工作做得太好了,都是頭一次見呢。”
宋祁言淡定地抿一口酒:“她叫喬橋。”
“哦哦,好名字。還有呢?”眾人豎起耳朵。
“沒了。”
“……哈?就給個名字?你屬鐵公雞的嗎?這麽吝嗇!”
還有人想從喬橋身上找突破口,有意無意地跟她打聽相識細節,但都被宋祁言一一擋了回去。
他在這方面的回答堪稱公關典范,讓人一點把柄都抓不到。
“嘖嘖,保護得真好,羨慕。”
“羨慕什麽,你不也帶女朋友來了嗎?”
“那不一樣……”
男人們聊著他們的,喬橋自然而然地和包廂裡的另一位女性坐到了一起。
“你好。”女孩柔柔弱弱的,長發披肩。
大概因為都是陪著男人過來的,所以意外地有共同語言,聊了幾句就熱絡了起來,女孩看著喬橋,無不羨慕地說道:“你一定很優秀。”
喬橋:“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你的他很優秀啊。”女孩有些不好意思,“他們那樣的人,不會隨便選一個人結婚的。”
喬橋喝了口酒掩飾心虛:“也不一定吧,兩人相愛就可以了。”
“曾經我也跟你有同樣的想法。”女孩苦笑著搖頭,“但男人是種比女人更現實的動物,只不過他們不會說出來。”
她歎了口氣:“一開始,他們會覺得你單純可愛,你身上的‘普通人’特質也能讓他們覺得很新鮮。但最後,他們還是會回到能給自己事業帶來助益的女人身邊,小貓小狗固然有趣,但逗著玩玩也就算了,人都是利己的。”
喬橋順著女孩的目光看去,落到不遠處戴眼鏡的男人身上。
“這是我第一次被帶出來見他的朋友,還是在我考上博士之後……我覺得這不是巧合。”
片刻後,女孩回過神:“抱歉,跟你說了些亂七八糟的。”
喬橋:“沒關系。”
後面兩人就默契地不再談這個話題,而是聊了些衣服和化妝品,但喬橋一直心不在焉的。
她很想反駁那個觀點,雖然聽起來有道理,但也不是所有男人都那麽現實,起碼宋祁言肯定不是。喬橋剛認識他時比現在狼狽多了,而且她也沒考上什麽碩士博士的,不照樣被帶出來見他的朋友了嗎?
所以感情是第一位的,其他條件都不重要。
嗯,沒錯,一定是這樣。
鬧了一晚上,酒局終於到了散場的時候。宋祁言的外套不見了,袖子也擼到了手肘,臉色微微有變化,但論風度已經是場上最好的一個,其他人東倒西歪,完全不像樣。
但就算這樣,還有人提議去茶樓坐坐,大有今晚不聊個痛快誰也別想走的架勢。
於是一行人啟程去了附近一個有名的茶樓,老板親自迎接,選了視野最好最幽靜的包廂,還給每人送上一杯溫度剛剛好的茶。
喬橋在路上就渴得不行了,鮑魚雖然好吃,但醬汁略鹹,吃多了整個嗓子都黏住似的,難受得要命,所以拿到茶水第一時間她就咕咚咕咚全灌進胃裡。
放下杯子,發現所有人都在看她,老板則一臉尷尬,欲言又止。
“這個是漱口茶……”
喬橋臉‘騰’得紅了,手足無措地握著杯子,恨不得當場把茶水吐出來。都怪她沒來過茶樓,不知道規矩,才會丟這個臉。
可她要是隻丟自己的臉也就算了,還連帶丟了宋祁言的臉。
“挺香的。”
不知所措時,看到宋祁言輕描淡寫地也端起漱口茶嘗了一口:“難怪會錯喝。”
房間裡凝滯的氣氛頓時被打破了,大家又嘻嘻哈哈起來,爭先恐後地去嘗,嘗完紛紛誇獎:“確實香啊。”
老板一臉驕傲:“那當然,開門做生意不能糊弄人嘛,全是好茶葉,從來不用碎葉子。”
一場尷尬就這樣被無聲無息地化解掉了。
但喬橋知道,那些人全是看在宋祁言的面子上,才那麽做的。
否則,這些各行各業裡的佼佼者,平日習慣了被前呼後擁的人,怎麽可能去喝漱口茶?
所有的‘善解人意’,都建立在實力之上。
新的茶上來了,喬橋嘗了一口,她實在分辨不出茶葉間細微的區別,硬要選一個的話,還是剛才的‘漱口茶’更好喝。
有窮人思維就已經夠可憐了,結果現在連舌頭都是‘窮人專用’版。
“沒關系的。”有人碰碰她的手肘,女孩對她微笑,“這種糗事我也乾過,慢慢你就懂了。”
喬橋感激地笑笑,心裡卻悚然而驚。
如果今天在座的不是宋祁言的朋友,而是他的敵人呢?她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臉全丟光也無所謂,可宋祁言怎麽辦?
她不僅當不成花瓶擺件,還要拖宋祁言的後腿,讓他分心給自己收拾爛攤子!
喬橋突然遍體生寒,別說宋祁言不肯帶她去冷餐會,就是他願意帶,她也堅決不肯去了。
她確實是個弱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