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姜蘇再醒來的時候, 就兩個字, 疼、冷。
又疼又冷。
臉上還蓋著布。
她仔細聽了聽動靜,確定了沒人在才把布給掀開了把頭露了出來。
她現在就躺在太平間, 冷氣開的特別足, 冷的她打哆嗦,她從床上坐起來, 只聽到一聲尖叫。
她看過去, 叫的不是人,是鬼。
一個年輕的男鬼。
一人一鬼大眼瞪小眼。
那鬼長得挺好看,但是都成了鬼了, 好不好看都沒意義了。
姜蘇收回目光,把蓋在她身上的白布全部掀開, 她上半身沒穿衣服, 她的衣服都已經被護士給剪爛丟掉了,就留著她被捅得稀巴爛的肚子敞著,有點慘不忍睹, 她看一眼就立刻別開了眼。
那鬼立刻捂住了眼睛,一邊嘀咕:“雖然我現在已經死了,但是道德底線不能丟,這跟偷看小姑娘洗澡有什麼區別?不能看不能看……”
“閉嘴。”姜蘇心情不好, 那只死鬼又在那兒嘀嘀咕咕的吵死人,聲音比平時冷了個八度。
那鬼震驚的忘了捂眼,兩隻圓圓的眼睛眨了眨:“你看得見我?!”
姜蘇冷冷的看他一眼。
他卻突然興奮起來:“你能看見我?!天啦!你是第一個看見我的人!為什麼你本來死了,現在又活了?”
姜蘇懶得理他。
從床上翻下來, 雙腿一軟就跪倒在地上。
那鬼下意識想來扶姜蘇,但是手卻直接從姜蘇的身體穿過去了。
姜蘇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看了一眼自己肚子上的傷口,又嘖了一聲。
那鬼又慌慌張張的背過身去:“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看的……”
姜蘇伸手把那塊罩過她的白布拽過來把自己的□□的上半身給包住掖進去,然後開始在口袋裡摸索,摸出一把符來,結果發現大半都沾了血不能用了。
她一張張攤開,從裡面挑出一張乾淨的隱身符。
姜蘇不著急離開醫院,而是先做後面的打算,肯定不能直接回老孫那兒,這麼快就活蹦亂跳的出現在人前也太危險了,她得先找個地方躲一陣。
姜蘇直接把隱身符往身上一貼,頓時整個人就消失了。
那鬼眼見著姜蘇一個死人復活,又眼見著她大變活人,整只鬼都傻了,在太平間裡轉來轉去,摸不著頭腦。
姜蘇推開太平間的門走出去,外面暖和許多,她現在的位置是在走廊的最裡面,提步往外走,路過護士值班點的時候她看了一下後面的時間,是淩晨四點,值班的護士正在打瞌睡。
她繼續往前走,然後隨意推開一間病房的房門,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病房裡病人睡得正熟。
姜蘇找到一個手機,走出去播出了一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那邊過了老半天才接起來,聲音裡的起床氣很重:“喂!誰啊?”
“我。”姜蘇說。
那邊一聽到姜蘇的聲音就清醒了,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姜薑?”
“是我。你現在在不在北城?”
“誰啊?”躺在旁邊的美人手臂纏了上來,似醒非醒的撒嬌道。
男人對美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然後薄情的嘴唇略往上一勾:“在啊。你又出什麼事了?”男人修長的大手在美人的裸背上緩緩撫摸,目光順著美人裸背一路下滑,聲音有幾分漫不經心。
姜蘇說:“我現在在市中心醫院,我受傷了,你過來接我,我要去你那兒待一陣。”
男人的手微微一頓,然後直接掀被下床,光著身子往衣帽間走去,嘴上卻說:“反正你又死不了,自己找個地方窩著等肉張全了不就行了,我這裡可不方便。”
姜蘇笑了,笑中帶著幾分猙獰:“你再不過來我就把你打到現原形你信不信?”
男人也笑了,手從衣架上把要穿的衣服挑出來,狹長的眼尾因為愉悅而微微往上挑,聲音中帶著笑音:“信。等著吧,我過半個小時到。”
那邊瞬間掛斷了電話。
“嘖,沒良心的。”男人嘖了一聲,眼尾的笑意卻沒有散去,開始穿衣服。
鏡子裡倒映出男人的身影,二十四五歲的年紀,一米八五的身高,標準的T台模特身材,寬肩窄臀大長腿,一張雌雄莫辨魅惑人心的臉。
“黎術,你去哪兒啊?”床上的美人支起身子來,看到男人衣衫整齊一副準備出門的樣子問。
“對了,差點忘了。”男人轉頭對床上的美人,薄情的唇說著薄情的話:“打電話讓你經紀人過來接你,我回來之前不想再看到你在這裡。”
說完頭也不回的拉開門走了。
——
淩晨四點四十五分。
一輛酒紅色賓利悄無聲息地停在了中心醫院的大門口,車漆流動著光芒,十分顯眼。
突然,後車門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拉開,然後又砰的一聲關上。
車子又悄無聲息的從醫院門口開走了。
姜蘇伸手把隱身符給扯了下來,然後捂著肚子嘶的抽了口冷氣。
黎術從後視鏡裡往後看了一眼,嘖了一聲:“這麼狼狽?”
姜蘇上身沒穿衣服,就裹了層白布,整個肩膀都露在外邊,下巴上還有血。
“把空調開高點,冷。”姜蘇把背靠在靠椅上,把腿往前伸,讓自己的腹部展開一點,然後緩緩籲了口氣。
“凍死你。”黎術一邊說一邊把車停到了路邊,把身上的外套脫了,很不溫柔的往後座丟了過去,精准的罩住姜蘇的臉,順手把溫度調高了幾度。
姜蘇裹上衣服,想躺一會兒,但是這款車後面的座椅不是三座連在一起的,而是分開的兩座,只能坐著。
“怎麼搞的?”黎術問。
姜蘇說:“被人捅了好幾刀,等我醒來的時候就到了醫院太平間了。”
“被人捅的?”黎術嘲諷道:“你也真夠可以的,活的也夠久了吧?居然還能被人給殺了,我看你是仗著自己死不了,隨便讓人殺著玩兒是吧?”
姜蘇無言以對。
黎術還真說對了,她就是因為自己死不了,所以才那麼大意。
不過當時也是完全沒想到居然還有人在暗處藏著,而且完全沒有給她反應的機會,上來就是一頓捅,毫無疑問,他當時就是想要她死。
要不是翟靳聿帶了槍,估計她當場就被捅死了。
她現在回過頭去想想,估計是之前她的靈識潛進去的時候被那施法的老男人發現了,早知道他們要去,那個捅她的年輕男人應該是事先埋伏在那兒的。
而那個躺在那裡已經死了的小女孩兒估計是那個捅她的男人的女兒。
他們是想把那個小女孩兒復活才擺的那個陣,用五條命去換一條命。
這世上有的人,自己的孩子是個寶,別人的孩子就是棵草。
黎術又說:“哎,你說要是你醒來的晚一點,直接被推到火葬場給火化了,你還活的過來嗎?”
姜蘇閉上眼開始休息,懶得搭理他。
被黎術從車裡抱出來的時候姜蘇的眼睛睜開了一條縫,然後又安穩的睡了過去。
“有女人的味道。”姜蘇被黎術放在床上的時候,睜開了眼,床上的女人香水味嗆得她想打噴嚏,眼神裡是滿滿的嫌棄:“給我換個房間。”
“我就這一個床。”黎術拉過被子來給她蓋住:“我沒嫌棄你就不錯了。”
他說著去解姜蘇上半身裹著的布。
姜蘇伸手把他的手用力拍開:“幹什麼?”
黎術理直氣壯:“我看你的傷。”
姜蘇直接從下面把布卷起來,露出了慘不忍睹的腹部。
黎術都輕輕倒抽了口氣:“嘶——你這是跟人有什麼深仇大恨啊?被捅成這樣?”
姜蘇說:“這還是長好了點的,昨晚上我血都快流幹了。”
黎術說:“怪不得你臉白的跟鬼似的。”
姜蘇歎了口氣:“沒有個十天半個月是養不回來了。真是虧大了。”
“你就不能小心著點?死不了也夠你疼的吧?好歹也活了那麼久,能不能長點心?”黎術說。
“你怎麼比你爺爺還囉嗦啊?”姜蘇不耐煩。
黎術閉了嘴。
他平時也是走高冷路線的好不好,就是一到姜蘇面前,老媽子屬性就被激發出來了,明明姜蘇比他還大上幾輩呢,但是誰讓姜蘇那麼不省心呢?
“我就應該把你丟在外面讓你活活凍死。”黎術惡狠狠的說。
“你試試。”姜蘇說。
黎術還真不敢。
他那老爸在被天雷劈死之前交代他,讓他對姜蘇多照顧著點。
據說他爺爺在被道士抓去剝了那身狐狸皮之前,也是這麼交代他爸的。
總而言之。
他祖孫三代都被姜蘇壓榨,都壓榨出奴性來了。
黎術是只狐狸精。
六百多年的道行,算不得什麼,只是靠著一副好皮囊,廝混在人類之中十分吃香。
前幾年進的娛樂圈,一部戲就讓他擠進了當紅小生的行列。
然而他獨樹一幟,其他小生都在賣各種純情、努力、白蓮花的人設的時候,黎術卻在忙著和女明星談戀愛,談一個分一個談一個分一個,基本上沒有超過三個月的,進圈幾年,快談遍了半個娛樂圈,偏偏黎術演技渾然天成,大導都愛找他拍戲,再加上他情商高,私生活再混亂,他在圈裡依舊是如魚得水,更重要的是,粉絲還不比那些賣男友人設的男明星少,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新入圈的女明星都還挺樂意和黎術來一次短暫戀愛的,畢竟黎術無論是臉還是身材都是數一數二的,再加上黎術談戀愛從不遮遮掩掩,只要和他談戀愛,那熱搜是少不了的,對於新人演員來說,什麼最重要?曝光率最重要!
而有資歷的女明星呢,也有貪鮮的,畢竟圈裡都在傳黎術器。大。活。好。
總而言之,黎術這幾年過的十分逍遙自在。
別的妖怪都躲躲藏藏巴不得低調低調再低調,黎術倒好,直接跑到了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
黎術自有一番道理。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現在是公眾人物,全國人民都認識他,他要是無故失蹤或者出了點什麼事,那很難瞞得過去,他只要不犯法,妖管局就絕對不敢動他。
因為黎術開創了妖怪混娛樂圈的先河,於是不斷有皮相不錯的妖怪進入這行,當然,有混得好的也有混的差的,畢竟這一行也不是單看臉,黎術可以說是他們的楷模了。
姜蘇呢,說起來算是黎術祖宗輩的了,但是妖怪圈子裡,輩分這東西不靠譜,但姜蘇不一樣,姜蘇是從黎術爺爺輩傳下來的小祖宗,還就得小心伺候著。
黎術給姜蘇擰了塊毛巾把肚皮上的血跡都給處理了,給她把傷口都用繃帶給包了起來。
姜蘇又喊餓。
黎術懶得出門,直接一個電話打給助理,讓他去買十人份的早餐過來。
姜蘇壓榨黎術,黎術壓榨助理。
沒等來早餐,姜蘇先睡著了。
助理聽到黎術說要十人份的早餐的時候,他真的有點震驚了,懵了一會兒,腦子裡頓時浮想聯翩,然後及時遏制了自己滑向犯罪邊緣的腦洞,勤勤懇懇的買好早餐後就直奔黎術住處。
按了門鈴。
黎術開了門,然後回房間叫姜蘇起來吃早餐。
助理一邊把早餐放在桌子上一邊往房間看,然後就看到一個穿著黎術衣服的美少女從房間裡走了出來,他吃了一驚。
昨晚上是他送袁梨兒過來的,怎麼到了早上就換人了?
難道昨晚上黎術真的在玩大尺度?
“我妹妹,姜姜,這陣子在我這裡住。”黎術言簡意賅的介紹了一下姜蘇。
姜蘇摸著肚子打著哈欠走過來,對黎術稱自己是他妹妹的說法並不反駁。
助理心裡半信半疑。
妹妹?
妹妹和哥哥睡一個床?
他剛剛可是親眼見著那叫姜薑的女孩子是從黎術的房間裡走出來的,身上都還穿著黎術的衣服呢,看著跟未成年似的。
“那個,袁梨兒呢?”助理問。
“她經紀人接走了吧。”黎術漫不經心的說道。
姜蘇被灌湯包裡滾燙的湯汁燙的哇的一下把包子給吐了出來。
黎術一臉嫌棄的咦了一聲:“你能不能慢點吃?惡不噁心。你涼點再吃。”
助理又相信這個姜姜真是黎術的妹妹了。
姜蘇這頭正在享用早餐。
另外一頭。
員警忙得不可開交。
程岩趕到現場後才發現現場真是慘烈的很。
地上一大灘的血都是姜蘇的血。
兩個犯人,一死一重傷,死的那個直接頭頂開瓢,沒死的那個也好不到哪兒去,腿上一槍,腹部一槍。
六個孩子,有五個孩子是活著的,但是也生命體征微弱,被隨後趕來的救護車緊急送往醫院,現在情況基本上已經都穩下來了,孩子的家長也都連夜趕到了Y市。同時,警方還在後院挖出了一具小女孩兒的屍體,經證實,就是方朵朵。
等一切都平靜下來。
天已經亮了。
周小魚心情特別沉重。
他現在正在姜蘇和翟靳聿到達Y市之後落腳的房間。
他們進來的時候,姜蘇的包就丟在床上,她的那些東西都還淩亂的擺放著,好像她隨時都有可能回來。
翟靳聿站在門口,突然想起姜蘇站在香爐前作法時的樣子,生動的,活生生的。
“我不應該讓她跟我一起去的,我應該讓她在車裡等著,我一個人過去。”翟靳聿像是在自言自語:“就算是一起過去,我也應該保護好她的。”
他太高估姜蘇了。
他總覺得她狡猾多奸,是最會規避危險的,他死了她都不會死。
誰知道她就那麼死了。
還死的那麼慘。
都是因為他,如果不是他逼著她找人,又強迫她和他一起過來Y市,她可能現在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安穩的睡覺,而不是躺在冰冷的太平間裡。
“隊長,你也不想的。”周小魚說。
“你說的不對。”翟靳聿說:“我應該想到的。”
他高高在上、站在道德的制高點,義正言辭的逼著她來救那些孩子,理所應當的把她帶進危險的境地中,只是覺得她有自保的能力,就讓她以身犯險。
他應該想到的,她再怎麼厲害也只是個小姑娘。
她如果真的不想救那些孩子,那她大可給他指了路後就留在車裡,或者直接說她找不到線索,他也無計可施。
在她一個人以身犯險的時候他應該制止她的,再後來打鬥起來的時候他也應該保護好她。
他都沒做到。
現在一切都晚了。
她再也不會笑眯眯的叫他翟叔叔,生氣起來叫他翟靳聿,當著外人的面一本正經的叫他翟隊了。
她死了。
翟靳聿覺得自己就是個混蛋,他和姜蘇說那些話的時候,一定十分的面目可憎。
翟靳聿走過去,沉默著把東西一樣一樣撿回姜蘇的包裡。
周小魚站在櫃子邊上,想幫忙卻又覺得插不上手,只覺得難受,但是他知道,這時候翟隊肯定比他難受多了:“翟隊,你一晚上都沒睡,先休息一下吧。”
翟靳聿提著姜蘇的包直起身來,說:“我先回醫院了。”
正在此時,翟靳聿的手機震動起來。
他拿出手機,顯示的是Y市本地的陌生號碼。
他接起來。
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麼,周小魚眼見著翟靳聿的臉色驟變,頓時以為又出了什麼情況,也跟著緊張起來。
“我馬上過來!”
翟靳聿說完這句,就立刻提著姜蘇的包往外走去。
周小魚連忙跟上:“翟隊,出什麼事了?!”
翟靳聿到了車上才回答周小魚這個問題:“姜蘇的屍體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