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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墨的這句話讓陸遠如同被施了咒一般定在了原地,彭安邦更是張大了嘴半天合不攏:“那人說什麼?齊叔是你爸?”
吃驚的不僅僅是陸遠和彭安邦,站在臺上的齊叔顯然也吃了一驚,愣在了那裡,身邊的人也都沒了動作。
但只是很短的時間,齊叔身邊的人突然全都往前沖了過去,撲向蘇墨,整齊的動作和空洞的表情讓他們看上去就像是被人控制著的提線木偶。
蘇墨沒有動,撲過來的人在即將沖到他身邊時像是撞在了什麼東西上,突然都停止了運動,接著仿佛是有一張無形的大網從他們身上掠過,十幾個人齊齊地碎成了一塊塊的,頹然而倒,屍塊散落了一地。
那些人撲向蘇墨的瞬間,陸遠有一種想沖過去拉開蘇墨的衝動,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儘管蘇墨那句“你兒子”讓他覺得齊叔和自己的關係可能非同一般,但他潛意識裡仍然覺得更願意相信蘇墨。
沒想到的是齊叔的手下會如此不堪一擊,儘管陸遠知道地上那一片沒有血跡的屍塊只是傀儡,卻還是覺得齊叔有些冒失。
蘇墨低頭看了看眼前的碎塊,笑了笑:“沒想到……”
話還沒說完,臺上的齊叔身形晃了晃,陸遠還沒看清是怎麼回事,就看到一條如同黑色長蛇一般的影子甩了出來,電光火石之間便閃到了蘇墨跟前。
隨著“啪”地一聲巨響,蘇墨退了一步。
陸遠看清了那蛇般的東西是一條鞭子,拿著鞭子正靜靜站在蘇墨面前的,是小展。
鞭子並沒有抽中蘇墨,但顯然讓蘇墨有些吃驚。
陸遠沒有想到齊叔前面撲過來的那十幾個活死人只是個幌子,真正要進攻的,是小展這一鞭,但看起來並沒有成功。
小展沒有動,拿著鞭子靜靜地跟蘇墨對視著。
“很合適啊,”蘇墨忽然笑了起來,“沒想到你會給我備了這麼好的禮物。”
這句話一說出來,陸遠眼前一陣發黑,他扶住了彭安邦才算沒有摔倒在地。那種感覺又來了,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身體裡翻滾攪動,從內往外的疼了出來,就像是有什麼地方要裂開來了。
“你怎麼了!”彭安邦扶住他,陸遠臉上豆大的汗珠一顆顆滾落下來,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
陸遠沒有辦法回答彭安邦,他疼得說不出話來,覺得自己要暈過去了,身上竟然有些輕飄飄地發軟。他抬起頭,看向蘇墨,直覺告訴他,自己這種痛苦反應和蘇墨有關。
蘇墨對著他,慢慢抬起了左手。
陸遠心裡猛地一震,這個動作讓他有似曾相識的感覺,他在巨大的疼痛中搜索著,自己為什麼會覺得看到過這個動作。
“出來。”蘇墨的聲音像魔咒一般,在傳進他耳朵裡的一瞬間,疼痛消失了。
在陸遠失去意識的一刹那,他終於想起了在哪裡見過這一幕。
孟凡宇坐在辦公室裡,腿搭在桌上,閉著眼養神。身邊有衣物摩挲的聲音,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已經是晚上了。
他偏了偏頭,余光掃到身邊的黑影:“怎麼樣。”
“果然是他……不過蘇墨已經在了。”
“陸遠怎麼樣,”孟凡宇收回腿,站起來,“我感覺不到了。”
“好像有個合適的,蘇墨應該不會放過。”
孟凡宇笑了笑,是麼,看來蘇墨運氣不錯。如果這次成功了,陸遠倒是會少了很多煩惱,只是……接下去,你會怎麼做呢?
“還有……”那黑影突然暴發出一陣尖銳的笑聲,聲音像鐵器在玻璃上劃過,“你感覺到了的吧,那東西有動靜了,太讓人興奮了,嘿嘿嘿嘿……我的主人……”
“那只是陸遠的自我保護,”孟凡宇平靜地點上一支煙,抽了一口,慢慢吐出來,“他還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做。”
“如果他以後知道了,”黑影繼續笑著,喘著粗氣,“誰能保證他會站在你這一邊,我的主人,是你先向他證明友情是靠不住的東西……”
孟凡宇眯縫了一下眼睛,猛地轉過身,手一把掐在了黑影的脖子上,黑影的後半句話被生生掐在了嗓子裡。孟凡宇一把扯下了黑影遮住大半個臉的寬大帽子,一張慘白的臉露了出來,連嘴唇都是灰色的,看上去沒有一絲活氣。
這張臉上表情有些痛苦,似乎不能忍受被暴露在空氣當中,皮膚上冒出了絲絲黑煙,像是從內部被點燃了,他大張著嘴,卻不能說話,只是從喉嚨裡發出“嘶嘶”的聲音。
“不要用這樣的語氣對我說話,我不需要你來提醒,每一步都是我自己選的,我自己走的,”孟凡宇眼中閃著寒光,“他站在我這邊,或是站在對面,我都只要那一個結果,好一點的,不過是他還能繼續活著,而我們,最後都要歸於虛無,這不是你刺激我一下就能改變的。”
孟凡宇鬆開手,黑影像一件空著的衣服一樣飄落著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
“這些話不要讓我說第二次,當初你找我,就該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孟凡宇彈了彈煙灰。
“早就看出來了,從你把我變成這樣的那一天開始。”黑影還是伏在地上,聲音更加乾澀了。
“是你告訴我的,”孟凡宇夾著煙笑了笑,“要做的事只有一件,無論如何也要做到,無論代價……你只是其中一個代價。”
“我該慶倖找了你,還是該後悔,你個冷血的……”
“你錯了,”孟凡宇在黑影身邊蹲下,“冷血的是你,你毀了我的生活,哪怕只是假像,我和你正好相反,我有我想去解脫的人,不惜任何代價,我不會讓他們一直活在輪回之間。”
“嘿嘿嘿嘿……”黑影一陣尖銳的笑聲傳出來,“他們恨你,恨你,你最後會發現你不過是一廂情願,然後你會化成灰,化成灰……”
“沒所謂,我沒所謂,你太不了解我了。”孟凡宇站起來,走到窗邊,他是真的沒所謂,恨還是愛,無非都是糾纏著的過去,他早就斬斷了,不管所謂的愛恨有多深,越是執著越是走不出來。
孟凡宇看著罩在燈火通明的城市上空的黑色夜空,連星星都看不到了,就快了吧,已經太久了,大家都沒有時間了。
“陸遠,陸遠……”
這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過來的,同時還有人在輕輕拍打他的臉。陸遠覺得自己很累,他不想睜開眼,就想這樣一輩子睡過去。
無數雜亂的場景像放電影一樣交錯著從他眼著閃過,他從來沒有見過的,但那分明是他的記憶,都是他的。
柔和的黃色光芒亮起的那一瞬間。
蘇墨向他抬起左手的那一瞬間。
“出來。”
他終於睜開了眼睛,眼前是彭安邦滿臉大汗的臉,寫滿了擔心與焦急。
“我的天啊,你終於醒了,你沒事吧!”彭安邦喊了起來。
“沒事,”陸遠輕聲說了一句,慢慢坐起身來,看到了滿天的夜光,“這是在哪?”
“原地!就在我們看戲的那裡……”彭安邦扶著他。
“人呢?”陸遠掙扎著站起來,發現似乎已經是深夜了,周圍一片寂然,沒有人,沒有戲臺,沒有蘇墨,空蕩蕩的一塊空地。
“不知道,你暈過去之後,那東西就沒亮光了,”彭安邦指了指他胸口,“然後又回到冥障的狀態了……後面我就不太記得清,反正我能看見東西的時候,已經到現在了,我還以為你死了,你剛才沒有脈搏……”
“什麼?”陸遠迅速扣住自己的手腕。
“是剛才,剛才,你嚇死我了,你要是死在這,我後半輩子就說不清了。”彭安邦幫他拍著身上的泥土。
陸遠沉默著看看四周,又低頭摸摸吊墜,還在。
“離開這裡。”陸遠簡單地說完就向村子中的那條路走去,腳上還有些發虛,但他沒有停下。
彭安邦愣了一下,跟了上去。
村子裡看起來很平靜,屋子裡亮著燈,路邊三三兩兩的人搖著扇子坐在一塊聊天。
“去問問,剛搭的戲臺……”陸遠看到有人,停下腳步。
彭安邦沒等他說完就向著人走去了,他也有同樣的急切的疑問:“大叔,我想問問,你們今天晚上看戲了嗎?”
“看戲?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沒有啊,明天晚上才有。”搖著扇子的老頭愣了一下回答。
“明……天?”彭安邦聲音都變了調。
“你們哪裡來的啊?跑到我們鄉下來看戲啊……”
“大叔,你們請的戲班,帶班的,姓什麼?”彭安邦追問。
“姓王啊,我們都請過他好幾次了,他們不錯的,在我們這一邊挺有名的,你們想聽,就明天晚上來吧。”
彭安邦還想再問,陸遠拍拍他:“走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出村子,彭安邦的車還停在村口的樹下。陸遠摸摸口袋,手機還在,他拿出來看了一眼,日期和時間都是正常的,他們並沒有退回到前一天。
唯一的解釋是村子裡的人沒有經歷和他們相同的事,他們所經歷的一切,都是村民沒有覺察到的。可是動靜那麼大的搭台唱戲,怎麼可能沒有驚動村裡的人?
“我們不會是已經死了吧?”彭安邦一邊打開車門一邊嘟囔著。
“想什麼呢,”陸遠坐上車,“如果冥障這種東西真的有,我們碰到的事就沒什麼解釋不了的,無非是被隔離在一個別人看不到的空間裡了。”
“那個齊叔……你認識嗎?”
“從來沒有。”陸遠知道彭安邦想問什麼,他心裡也有同樣的疑問,蘇墨的那句話是真是假無法判斷,但從齊叔的表情來看,卻的確大有內容。
“陸遠,你還有很多細節沒有告訴我吧,你在查的事,不會只是許佳音失蹤和你這個吊墜這麼簡單吧。”彭安邦一邊開車一邊問,他現在被弄得一頭霧水,儘管這樣的經歷讓他興奮不已,但前前後後完全聯繫不到一塊的人和事物讓他很是彆扭。
“有空再和你細說,我現在要睡一覺,好累,你開一會,累了叫醒我換你睡會。”陸遠回答,他不光是需要睡一覺,他更需要的是靜靜地思考一下那些毫無兆湧進他腦子裡的記憶。
他在想,自己回去應該先去找蘇墨,還是孟凡宇。
或者,韓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