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炒米糖
做完年糕, 程諾就張羅著,開始做炒米糖了。
在過去沒什麼零食的年代,炒米糖就是孩子們一年的零食。每到過年, 家家都會做上一大缸, 給孩子們解饞。
炒米糖的工序就很複雜了,比打年糕要複雜得多。首先就是熬糖稀。程諾之前請教了吳嬸, 知道大麥必需要先催芽才能用, 所以已經提前做了準備。把麥芽浸泡一天後,放在瀝水的籃子裡, 足足一個星期,才發出芽來。
因為洲上大多是老人家, 吃炒米糖費牙,所以準備做炒米糖的就沒有幾家人,只有家裡有孩子的,和程諾一塊做。
麥芽發出來這天一大早, 吳嬸就帶著幾個大媽大嬸們來幫忙了。熬糖稀是個費時間的活, 從早到晚,得用去一天的時間。
用的是廚房的土灶, 掌握火候是一大關鍵,程諾沒做過, 自然不會。吳嬸也不讓她動手,她就拿了相機,用三腳架支在灶邊,拍視頻。
程諾以為熬糖稀只要用到麥芽, 做的時候才知道,還要加上紅薯。紅薯也是吳嬸帶來的自家種的。先把紅薯洗乾淨切成大塊,放在鍋裡煮,熟透了,拿鍋鏟攪碎,加水,最後將麥芽鋪在上面,蓋上鍋蓋,四周用毛巾圍嚴實了,小火慢慢煮上兩三個小時。
這期間沒什麼事,程諾搬了個小桌子放在後院能曬到太陽的地方,拿了之前買的瓜子,泡了茶,請吳嬸和大媽們坐著聊天。
宗朗見自己暫時幫不上忙,便打了招呼,去大棚那邊看看。
他走後,吳嬸他們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宗朗小時候。
“那可真是個搗蛋頭子!”有一個大媽說道。“一班蘿蔔頭,他最小,反倒成了帶頭的。我記得有一年快過年的時候,村裡頭進了賊,專偷雞鴨。那小子帶著幾個人,天不亮就在渡口守著,愣是把那賊給等到了。也不打他,把他藏在衣裳裡的雞鴨掏出來了,扒了棉襖吹江風,把那賊給凍的呀,哭爹喊娘的,最後還給送派出所去了。”
這一說,就牽起了頭,又說了好多宗朗小時候調皮搗蛋的事。吳嬸家跟宗朗家住得近,知道得也最多,連他小時候尿床的往事都抖出來了。
程諾聽了直笑,腦海裡生動地想像出一個調皮搗蛋的壞小子形象。
說笑了一番,等鍋裡的麥芽煮好了,吳嬸用鍋鏟沿著鍋邊攪動,看著差不多了,將鍋裡的渣滓撈了起來,濾下水分。接下來,才是真正的熬糖稀。
用小火慢慢的熬,時不時地攪動一下,防止鍋底乾結。滿滿一大鍋水分,到最後只能熬到小半鍋的糖稀。這個過程用的時間更久,從上午,要一直熬到晚上。所以吳嬸交了程諾怎麼掌握火候後,就和大媽們先回去了。做炒米糖,要等到明天。
宗朗從大棚回來時,又給程諾帶回了一筐草莓。之前的草莓她全做成了草莓醬,只留了一小筐,早都吃完了。
程諾洗了一盤,搬個凳子坐在灶邊,一邊看著鍋裡的糖稀,一邊吃草莓。吃到後來突發奇想,拿筷子穿著草莓,在糖稀鍋裡轉一圈,晾涼了,就是冰糖葫蘆。
高興地拿著草莓糖葫蘆去找宗朗,他正在逗小狼。這些相處天下來,小狼終於肯和他親近了。程諾拿著糖葫蘆喂他吃了一個,問:“甜嗎?”
“甜。”
程諾驕傲地笑,“我熬得糖哦。”
宗朗大概是吃了糖葫蘆甜了嘴,張口就道:“你熬的不是糖,是蜜。”
把日子熬成了蜜,每天都咕嘟地冒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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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程諾起了個大早,拿著相機,去田野裡走了一圈。
荷葉洲的早晨,安靜詳寧。遠處隱隱傳來貨輪的汽笛聲,村子裡雞鳴犬吠,早起的人,在田間地頭轉悠。很多人家還用著土灶,能看見炊煙裊裊。
田間小路結了霜,踩上去,咯吱響。程諾拿著相機,拍下這幅鄉間晨景,不由想起陶淵明的桃花源記。
文章裡的桃花源,只是作者對美好生活的嚮往。而她何其有幸,來到了真正的桃花源。
回到房子後,宗朗已經做好了早飯,剛吃完,吳嬸等人就過來了。他們各自已經在家熬好了糖稀,今天帶過來,一起做糖。
做炒米糖,除了糖稀,還要用到糯米。浸泡、蒸熟再曬乾,程諾前幾天就已經準備好了。廚房太小,怕轉不開。所以做米糖時,仍是用前院裡,之前蒸年糕時砌的臨時土灶。
大鍋洗乾淨了,升了火。用粗鹽炒乾糯米。聽吳嬸說,以前都是用一種特別的砂子炒制,現在都沒人用了,一時也尋不到,所以用粗粒鹽代替。
火燒得旺旺得,鐵鍋裡冒了青煙,粗鹽炒到變了色,將曬乾的糯米飯放進去,快速翻炒。糯米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膨脹。立刻將糯米和粗鹽一起盛起來,放在一個細篩子裡,將鹽粒都篩下去。
做炒米糖的另一主料,便準備好了。
等所有米都炒完,把昨天熬的糖稀倒進鍋裡,改為小火。將炒制好的糯米、花生、黑芝麻一起,倒進鍋裡攪拌,真到所有材料都和糖稀融合在一起,再起鍋,放進乾淨的木盆裡。
接下來又是力氣活,由宗朗來做。用木錘敲打盆裡的糖塊。木錘也很特別,像是放大版的公章,下面是圓柱形,上面有手柄。拿錘子沿盆邊一點一點敲打,直到糖塊變得結實平整,把木盆倒扣在桌上,取出糖塊。
吳嬸和兩個大媽,各自拿著磨得鋒利的菜刀,利索地將糖塊切成細長條,再切成一釐米左右的厚片。費時費力的炒米糖,才算做好。
程諾捏了一塊吃,糖還是熱的。麥芽熬的糖沒有那麼甜,淡淡的,雜著花生芝麻的香味,咬一口,嘎崩脆。
程諾拿個盤子裝了些,請大家都嘗嘗味。沒看見宗朗,去後院找,見他要打電話,就沒過去。
宗朗的電話是顧遠江打來的,告訴了他一件十分意外的事——林以安要來了。
大學時,顧遠江和林以安是上下鋪,關係很好。所以林以安一直知道,顧遠江的老家在皖省。他從程諾的微博中知道了荷葉洲,查了地址,才想起顧遠江的老家在這裡,所以給顧遠江打了電話。
顧遠江接到電話後,第一時間,本是想告訴程諾。但心裡對程諾存著一份同情,他私以為,林以安不該找過來,打擾程諾的生活。所以轉而將電話打給了宗朗。
宗朗掛了電話後,點了支菸,看向正在前院忙著拍照的程諾。心裡默默慰問了林以安的祖宗十八代。
一支菸抽完,他踩滅煙蹄,哼笑一聲。來了也好,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他要代程諾,出一口惡氣,徹底與過去做一個了結。
但這些,都不能讓程諾知道。她的心,再經不起傷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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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幾天,都是暖陽高照。
做完了炒米糖,程諾又按照計畫,陸續做了石磨豆腐,米粉粑粑,蒸發糕等。每天都是一院子人,大叔大媽們聊天說笑,好不熱鬧。連白老太太聽說了,都讓白源爸爸扶著,來洲上湊了天熱鬧。走的時候還依依不捨,說她好多年都沒見過這樣的熱鬧了。
程諾每天忙得像只蜜蜂,卻一點也不覺得累。白天拍視頻,晚上剪輯。認真做每一頓飯,照顧家裡的小傢伙們,得空的時候,就曬曬太陽,刷刷評論。日子如流水一樣,平靜而恬淡。
宗朗這幾天一直在家裡陪著程諾,哪也沒去。替她打下手,幹些體力活。直到顧遠江再次給他打來電話,他才找了個藉口,和程諾說店裡有些事,去了市區。
到了市區,直奔一家咖啡店,那裡是林以安約顧遠江見面的地方。
宗朗到的時候,顧遠江已經在了,坐在臨窗的位置。宗朗看見他對面,坐著一個斯文清秀的人男人,大概就是林以安。
他進去,顧遠江見他來,站起來介紹。
其實不用介紹,林以安早在程諾的微博裡,認識了這張臉。他很意外,不明白顧遠江怎麼會認識程諾的現任,還把他叫了過來。
顧遠江介紹宗朗時,說是很好的朋友。而介紹林以安時,說是以前的同學。親疏遠近,立見分明。
宗朗坐下,任林以安在他臉上打量。
他也打量林以安,其實長得還可以,只是過於瘦弱,白白淨淨,看著也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樣貌,可干的事,卻不是人事。
顧遠江找了個藉口,說還有事。對林以安道:“老同學,其實我是不贊同你來找程諾的。我之前見過她,她現在過得很幸福,你不應該再來打擾他。不過這畢竟是你和程諾的事,我一個外人不好插足,所以叫宗朗來了。有什麼話,你們慢慢聊,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宗朗對顧遠江點點頭,表示對他的謝意和肯定。等顧遠江走後,他坐到林以安的對面,拿了支菸,沒有點,習慣性地在手指間捏搓著。靠在沙發背上,微挑著眉,看向對面不安的林以安,低低地開口。
“最好不要說什麼你後悔了,想復合之類的話。”
“那樣你會死得很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