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刺頭

　　林清俊翻箱倒櫃的把自己最好的衣服找出來往身上套，他的舍友們目瞪口呆地看著，半響老四才抖著手指問，「老三，你要綠了圓圓？」

　　圓圓就是林清俊的女朋友，也是老四的表妹，隔了幾層，但那也是表妹，林清俊就是通過他才認識的圓圓。

　　林清俊對著鏡子打領帶，翻了個白眼道：「胡說什麼呢，下面是我姐。」

　　舍友們懷疑，「親姐？」

　　林清俊微紅了臉，「嗯」了一聲。

　　幾人不信，擠到陽台上往下看。

　　林清婉正靠在路邊的一棵樹上，拿著手機正在玩，察覺到幾道視線，便抬起頭看過去。

　　對上陽台上幾雙亮晶晶的眼睛，林清婉忍不住對他們頷首微笑。

　　幾個大男孩忍不住摀住胸口，先是羞澀的回以一笑，然後就跌跌撞撞的跑進去，攬住林清俊的肩膀道：「她真是你姐姐？」

　　林清俊有些怒了，踢開他們道：「這種事我有必要騙你們嗎，我跟圓圓感情好著呢。」

　　「那，」老四扭捏道：「你覺得我們親上加親怎麼樣，你娶我表妹，我做你姐夫。」

　　林清俊呆了一瞬，老大和老二已經把他推開，擠到跟前來道：「老四你比老三還小，你好意思嗎你？這姐夫啊還得稍大一點的來好，叫著沒壓力，又有共同語言，比如說我！」

　　「還有我，論共同語言，老三，咱宿舍就我們兩個聊得最來吧……」

　　林清俊這下徹底怒了，踢開他們道：「滾，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我姐是你們能肖想的嗎？」

　　三人嘻嘻哈哈的跳開，見他西裝革履的，便忍不住問，「見自個的姐姐，至於打扮成這樣嗎？」

　　「就是，今天可還有點冷，這樣出去吹一陣生病了怎麼辦？」

　　「是要去喝喜酒嗎？那可就得好好打扮，哥那兒有風衣，要不要借你穿穿？」

　　林清俊打著領帶的手一頓，他默了默後拆開了領帶，默默地把西裝又脫了出來，換上他常穿的一件衛衣。

　　舍友們看著一愣，互相對視了一眼。

　　林清俊換上常服，稍微打理了一下頭髮就套上鞋子道：「我出去一會兒，回來時會給你們帶吃的，想吃什麼回頭髮我微信上。」

　　舍友們覺得他怪怪的，林清俊卻已經出門去了。

　　他心懷忐忑的走到林清婉跟前，弱弱的叫了一聲「姐」。

　　林清婉臉上帶著禮貌性的淺笑，微微頷首道：「我們找個地方談一談？」

　　林清俊連忙道：「不知道您吃飯了沒有，是想出去吃，還是在學校裡。」

　　「就在學校裡吧。」

　　林清俊有些失望，雖然早有預料，也是，要是沒事，她一般不會來找他的。

　　林清俊領著林清婉去了他們學校最好的食堂的三樓，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還特別慇勤的點了好幾道他認為林清婉喜歡吃的東西。

　　林清婉垂眸看著桌上的菜，這些菜她現在並不是很喜歡吃了，不過她初中那會兒的確挺愛吃的。

　　看著特意打扮過的異母弟弟，林清婉執起筷子夾了一筷子菜，「吃吧。」

　　林清俊繃直了脊背規規矩矩的用飯。

　　等吃完見姐姐還是不提來意，他便不由開口問，「姐姐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林清婉抬起眼眸道：「沒什麼事了。」

　　林清俊卻不信，他是知道的，姐姐並不喜歡他，小時候每次來家裡，瞅準了機會就揍他。

　　等長大一點，倒是不揍他了，但也不喜歡搭理他，而隨著年紀越大，她跟這邊家裡的聯繫越少，基本上只有他們過去看爺爺時才能見上面。

　　沒事，她才不會來找他呢。

　　但能讓她來找他的事能是什麼事呢？

　　想到幾年前的事，林清俊臉色有些難看，抬頭問，「姐，是不是我媽惹你了？」

　　林清婉挑眉看向他。

　　林清俊有些羞愧，漲紅了臉道：「你放心，我回頭會和她說的，不讓她找你的麻煩。」

　　林清婉微微一笑，就問，「你知道她找我什麼麻煩了就應承下來？」

　　「不管是什麼麻煩，她都不應該找你。」

　　林清婉看著青年臉色漲紅的樣子，就忍不住偏開頭去。

　　真是歹竹出好筍，林聞博和喬夢就是養出了這麼一個三觀正的孩子。

　　念頭閃過，林清婉忍不住失笑，她不也是嗎？

　　林聞博也是她爹，而她自個的媽……

　　想到早消失在記憶裡的母親，林清婉放下筷子，抿了一口水後道：「我突然間想起，我要走入社會了，跟你不一樣了，我們之間的恩怨跟你沒關係了。」

　　「你不是說我們都是孩子，所以我媽牽扯了你，你就要牽扯我嗎？」

　　林清婉笑，「所以我才說我們現在不一樣了，你才大三，還要一年才畢業呢，一年後你媽要是再惹我，我再找你吧。」

　　說罷就要起身離開。

　　林清俊就攔住她，沉著臉道：「姐，我不用你同情憐惜，都是家裡的人，沒一個無辜的，所以你直接告訴我，爸媽又做了什麼吧。」

　　林清婉轉頭認真的看了看他，見他眼神堅毅不像玩笑，便又坐下，端正道：「既然這樣，我們就認真的談一談吧。」

　　「聽說你要結婚了？」

　　林清俊差點噴出口水來。

　　他才二十二，結的哪門子的婚？

　　林清婉一看就明白了，道：「你媽媽找上門來，希望我能把我的房子讓給你做婚房，還暗示她會把她單位分的兩居室給我，還會幫我入事業單位。」

　　林清俊就漲紅了臉皮。

　　他媽那兩居室是在他還沒出生時就買的，用的還是他爸的錢，這二十多年來一直是租出去的，早陳舊得不像樣了。

　　而姐姐的這棟房子是她高三那年分下來，聽說他爺爺特意找了關係換了複式的樓層，光面積就近一百八，跟別墅也不差多少了。

　　當年房產證下來時正碰上他姐高考，那會兒他媽就鬧過一陣，也是那時，林清婉特意跑到他們班門口堵他，嘲諷的說他們一家吃相太難看，看到一點利，不管香的臭的就往上拱，也不管自己吃了能不能消化。

　　因為是當著他們全班同學的面說的，那之後所有人都知道他媽是後媽，為了跟繼女爭產直接逼到門上去了。

　　那會兒他恨死了林清婉，是哭著跑回家的。

　　然後她媽就帶著他去找爺爺，說大人的事不該牽扯孩子，林清婉鬧到學校去，丟的不止是她的臉，還有林家的臉。

　　當時爺爺還沒說話，躲在屋裡寫作業的林清婉一下就炸了，踢了門出來跟他媽吵了起來。

　　那會兒他才知道，原來人的嘴巴還能利成那樣，連一向自詡口才卓絕的爸爸到了她面前也被氣得胸口發悶。

　　最後他媽媽是被氣暈後被救護車拉走的，而他那會兒也是連死的心都有了。

　　他從來不知道他認為的幸福家庭後面藏著這麼多的事。

　　當時林清婉出來的第一句話就是，「不牽扯孩子？合著在您這兒我就是跟您同齡同輩的成人？那您是不是叫我一聲妹妹，我要不要叫林聞博一聲哥哥聽？他是孩子，有爹有媽，所以可以不用牽扯他，我沒爹沒媽，所以活該被你們扯下水嗎？」

　　當時爺爺還是住在大院裡，左右鄰居住得近，她直接開了大門，就站在門邊和他媽媽理論。

　　「誰跟您二位這麼有福氣，不用生不用養，白撿一個大閨女，以後老了，甭管兒子怎麼樣，先搾女兒。我不是您親生的，也沒想著您多替我著想，但也不用這麼急著吸我的血，明知道我高三要高考，正是關鍵的時候，呵，為我爺爺一拆遷房，直接鬧到我學校去了，怎麼，就准你鬧我，就不許我去找你兒子？」

　　「喬夢，我話放這兒，你要是敢阻我的陽光大道，我就敢讓你兒子一輩子只能生活在下水道裡，不信你就試試。咱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當初你們苟合時在我奶奶面前又跪又哭時是怎麼說的，該我的一定不缺，以後絕對不跟我搶爺爺奶奶留給我的東西，這才多少年啊，你兒子的戶口本捂熱了嗎你就來鬧我，你信不信，你再來，今天我讓全大院的人都知道林清俊是奸生子，明兒我讓全學校的人知道，後兒我能鬧出一出原配子女大戰繼母小三的戲碼來，不信你試試！」

　　林清俊是從那時知道自己的身世的，也是從那時候起怕見林清婉的。

　　既怕，又愧，卻又想見。

　　他知道人都是會改變的，比如他，不就改了一個樣子嗎，和中學時完全不一樣。

　　他也知道林清婉在改變，從每年僅有的幾次見面就能看得出來，但沒有一次像這次那麼震撼。

　　他能感受得多，姐姐骨子裡對他的那種鄙夷和敵視消失了。

　　哪怕是在他媽媽再次打上她房子的主意時，她也沒有對他豎起尖刺。

　　林清俊心裡又難受又甜蜜，低下頭去掩飾自己的紅眼圈。

　　半響，他才抬起頭來道：「姐你放心吧，我不會要你的房子的，我媽那裡我去說。」

　　林清婉笑了笑，不在意的道：「不行也不必強求，我這裡也有辦法的。」

　　只是沒那麼便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