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安靜的屋子裡只聽見一陣陣的敲擊聲與肖其褚寧的腳步聲。

　　奇怪的是褚寧與肖其進入臥室之後， 就像陷入了黑暗的沼澤，再也聽不見他倆的任何動靜。

　　陳曦有點慌神，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離開客廳，既然擬定了作戰方針，就必須按照這個方針進行執行。

　　她必須相信褚寧和肖其， 也必須守護這四個還沒有醒來的人。

　　也許這一切只是自己產生的幻覺，是小鎮對他們的精神攻擊。

　　陳曦深呼吸幾口，儘量讓自己平靜下來。

　　慢慢的， 敲擊聲變得微弱， 在她的耳邊出現了另外一種聲音。

　　“曦曦， 是我。”

　　一個熟悉且溫柔的聲音在叫她的名字。

　　陳曦心中一動， 這是她媽媽的聲音， 這個聲音她永遠不會忘記。

　　“曦曦，我帶你回家，好不好？”

　　聲音帶著無限的母愛與溫柔， 彷彿能治癒人世間一切傷痛，讓心靈感到無比的溫暖。

　　陳曦捏成拳頭的手微微顫抖， 身體和大腦都無法抑制地產生了想要回應這道聲音的衝動。

　　“曦曦， 你不要媽媽了嗎？”

　　聲音裡帶著無限的哀愁與委屈， 令聽者動容。就在陳曦忍不住想要開口回應的時候， 靈魂深處一道意識喝醒了她。

　　不， 這不是你的媽媽！你還在幸福鎮上！這意識如同一道驚雷， 將陳曦劈醒。

　　陳曦在心中默念：你根本不是我的媽媽，你在騙我， 我去你奶奶個腿的！

　　她忍不住罵髒話，用父母來欺騙她，是她最無法容忍的一件事情。

　　沒想到罵完之後，那道聲音消失了，與之同時消失的還有擊打聲。

　　房間內又恢復了寧靜，戶外燈還頑強的亮著，那四個人依舊沒有醒來，但肖其與褚寧卻從臥室走了出來。

　　肖其滿頭大汗，比了個OK。

　　褚寧手上的長刀上還沾著一些鮮血與看上去有些像麟殼的東西。

　　陳曦寫字：窗外是什麼？

　　肖其義憤填膺刷刷寫字：是一個人頭蛇尾的怪物，他居然可以模仿我爺爺說話，害得我差點著了道，要不是褚寧及時將他捅死，說不定我已經被他迷惑然後嗝屁了！

　　陳曦大驚，寫：剛才我也聽見我媽媽的聲音了。

　　褚寧：它戰鬥力不算強，但可以迷惑人的心智。現在暫時安全了，最主要的問題是他們四個什麼時候才醒，天就快要亮了。

　　肖其一臉憂愁：我們怪都打完一波了，他們居然還在睡，到底做了什麼美夢讓他們不願意醒來？

　　陳曦無奈搖頭：不知道。

　　就在三人寫寫畫畫的期間，何夏彌幽幽轉醒。

　　沒想到他竟然比馮婷還先醒，小哥一次次用事實表明了他的頑強毅力。陳曦不由得更加擔心起沒有醒過來的三個人。

　　時間不多了，你們快點兒醒啊！

　　何夏彌說他在夢裡看見褚寧肖其走在樓下的路上，要去參加電競職業聯賽，他滿心歡喜地想去跟他們匯合，沒想到還沒下樓就被夢裡的陳曦給攔住了，陳曦讓他不要下去，下去會死，還是跟她呆在一起比較安全。

　　他頓時茫然，不知道究竟該聽誰的。

　　肖其寫：你最終選誰了？肯定選陳曦了吧？

　　何夏彌神秘地搖了搖手指，寫道：誰都沒選，我選擇自殺。

　　褚寧：……

　　陳曦：……

　　肖其肅然起敬：英雄！

　　四個人醒了，天還有半小時也要亮了。

　　陳曦的心徹底揪了起來，肖其與何夏彌也沒心思再寫紙條聊天，四個人死死盯著熟睡的三個人。

　　突然，馮婷的眼珠子飛速地轉動了一陣，一下子就坐了起來。

　　她睜開眼之後就看見陳曦撲過來抱住她，一時間還有點沒反應過來，頓了頓，才輕輕拍打著陳曦的背，安慰她。

　　陳曦的眼圈紅紅的，她與馮婷一路走過來，早就已經是生死相交的朋友，她真的無法想像馮婷會無法醒來。

　　馮婷自然也是與他們一樣，陷入了夢境，只不過她的夢境裡都是吃的玩的還有許多金發碧眼八塊腹肌的帥哥圍繞著。

　　要不是她突然想到這鬼地方哪裡會有外國帥哥，說不定還真的就一睡不醒了。

　　看了她寫的那幾行字，其餘四人都是一臉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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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剩下杜梅梅與白露還沒有醒。

　　大家的心情從未如此矛盾過，既希望黎明快些到來，又害怕天亮了兩個同伴卻還沒有醒想要時間過得慢點兒。

　　馮婷指了指杜梅梅，示意讓大家看。

　　杜梅梅之前的表情一直還比較平靜，卻在一瞬間發生了激烈的變化，眉毛眼睛皺成一團，還癟著嘴，鼻子一抽一抽，那個樣子……就好像在哭。

　　白露的表情就平靜多了，甚至還能從她臉上看出一絲笑意。

　 換作平時，要是看見別人在睡夢中露出平和的笑意，那顯然是好事，證明她做了個美夢。

　　醒來後說不定還能因此心情大好。

　　可身處在鎮子裡，陷入美夢就完全不是好事了。

　　比起來，杜梅梅的反應倒看上去更樂觀些。

　　褚寧看了看手錶，表情更加凝重了。

　　陳曦隨著褚寧走進臥室，之前他們釘在窗前的鐵板已經被怪物弄壞了大半，從窗口看出去，天邊如墨的黑色似乎在慢慢變淡，沒有多久，第一絲光亮便要費力地刺破黑暗的幕布，帶著朝霞重臨人間。窗檯上還有殘留的血跡與爪子的痕跡，顯示著這裡曾經發生過激烈的鬥爭。

　　陳曦的身心都有些疲憊，迎來朝陽便意味著可能要損失兩位隊友，這真是一個荒謬又扭曲的世界。

　　但操蛋的是他們卻無力阻止，如同被趕入鬥獸場的奴隸，不打敗對面的猛獸，那就只能死。

　　在這一刻，她甚至不想回到客廳，不想看見最殘忍的一幕。

　　褚寧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她，動作有些生疏與笨拙，卻讓陳曦感到一絲溫暖。

　　無論如何，都要面對，哪怕是最壞的結局。

　　走吧，陳曦用眼神道。

　　兩人回到客廳的時候，奇蹟發生了，他們看見杜梅梅已經醒了。

　　她鼻子一抽一抽，搖晃著白露的身子，眼淚無聲地從她的眼裡流出，濕了滿臉。

　　而白露睡得一臉平靜安然，嘴角帶著淡淡的笑容，根本沒有醒的跡象。

　　肖其三人看杜梅梅一醒默默流淚，雖然沒問，但心裡也猜到了大半，只默默阻止了她繼續搖晃白露的動作，用表情告訴她：別搖了，沒用。

　　杜梅梅不再搖晃，表情變得絕望。

　　陳曦的心裡“噔”了一下，手有些抖，寫下幾個字：白露怎麼了？

　　剛寫完這幾個字，就看見從臥室裡透出一絲光亮，隨即白露臉上的表情定格在了微笑的那一刻。

　　陳曦手中的筆掉落到了地上。

　　“天亮了。”褚寧低沉道。

　　“露露！”杜梅梅抱著白露，撕心裂肺地大哭，“露露，你為什麼這麼傻啊，為什麼啊！！”

　　“你還這麼年輕，你還沒有考研，你還沒去最好的學校唸書，你為什麼就要留在這個鬼地方！為什麼啊！”

　　杜梅梅哭得肝腸寸斷，陳曦與馮婷也忍不住掉了淚。

　　一起逃難的隊友，竟然就這樣長眠於夢境中，任誰也接受不了，這太突然也太殘忍了。

　　三個男生沉默不語，何夏彌眼圈紅紅的，說話都有些哽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

　　杜梅梅哭得累了，斷斷續續道：“夢裡這個鎮子鳥語花香，每個人都安居樂業，特別特別美好。我一開始也覺得很好，很想留下來，可我突然意識到這根本不是真的，正在著急怎麼辦的時候，見到露露正在往一座房子裡走。我上前拉住她，說這裡是假的，我們不能呆在這裡。可她不聽我的，我急得都哭了，她還是不聽我的。”

　　“最後她說，她實在太累了，她想好好休息，不管這裡是真是假，她都不想再離開了。”杜梅梅又哭了，“然後她甩開我的手，走進了一座黑洞洞的房子，我就醒了。”

　　“這麼久了，她的精神一直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身心淤積了太多的壓力，這次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夢裡的場景太美好了，她不願離開。”肖其嘆了一口氣，“希望她能安息。”

　　陳曦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麼，還能說什麼，在這種時候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只能和馮婷一起抱著杜梅梅，為她遞上紙巾。

　　大家就這樣靜靜地坐著，氣氛特別壓抑。

　　不知不覺間，天色已經大亮，就連沒有窗戶的客廳也亮堂了起來。

　　新的一天開始了。

　　杜梅梅懷中的白露早就沒有了呼吸，身體慢慢變得冰涼。

　　“也許，露露只是捨棄了這個軀殼，她的靈魂留在了那個幸福的小鎮，不再奔波逃命，可以永遠快樂無憂地活著。”杜梅梅擦乾眼淚，“一定是這樣。”

　　陳曦拍了拍她的肩膀。

　　馮婷道：“只要我們還記著她，那她就不會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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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把白露葬在了後山，給她立了一塊小小的墓碑。

　　每一個人都鄭重地在墓前與她告別，然後他們就要離開這裡，繼續未知的艱險路途。

　　旭日初升，溫暖的陽光竟然照進了這座蒼涼的小鎮。

　　他們神態疲憊，步伐沉重，向著鎮外走去。

　　走到一半的時候，褚寧突然回頭。

　　A6那群人也走了出來，但是，只剩下三個人。

　　與他們一樣，他們三個人也都是精疲力竭，連平日趾高氣昂的嗲精都表情倉惶黯然。

　　可想而知，他們同樣遭受了夢魘的攻擊。

　　褚寧沒有理他們，轉頭繼續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