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冷風颳得臉上生疼， 哪怕戴著口罩都無濟於事。

　　腳下便是萬丈深淵， 陳曦不敢朝下看一眼， 她怕自己看了一眼就會腳軟到無法繼續前行。

　　這要放在以前，就是打死她也不敢走這樣的小路，而在末世經過千錘百煉，最柔弱的人也能變成鋼鐵戰士。

　　六個人慢慢在小路上挪動，目視前方，小心翼翼。

　　這裡就像有人用斧子生生砍出來的， 左右兩塊都被挪走了， 只剩下羊腸小道通向對面的雪山口。

　　好不容易這條路被他們走了一半， 此時禿鷲的叫聲卻越來越近。

　　陳曦隱隱有種不好的感覺。

　　高原的禿鷲是食腐動物， 但在沒有腐屍的情況下， 攻擊活人的可能性很高。

　　何況是變異過的。

　　她正要說話， 就見從對面天空俯衝過來十多只禿鷲，它們每一隻的身長都超過了兩米， 沒有毛的腦袋就像乾癟癟的錐子，黯淡無神的雙眼佈滿血絲，巨大的喙部就像鉤子。

　　這群禿鷲氣勢洶洶， 模樣凶狠， 目標很明確，就是他們幾個。

　　“大家不要亂動！”褚寧道， “陳曦肖其攻擊！”

　　何夏彌與杜梅梅立即不動了，臉色慘白盯著天空。

　　陳曦來不及回應，迅速調動異能， 情急之下，她兩手一起用力，兩股冰刃從她的左右兩隻手的指頭中發射出來。

　　進化過的異能比以往更強大了，兩道強大的白光掃過，飛在前頭的那兩隻禿鷲瞬間就被砍掉了腦袋，身子無力墜下。

　　其餘幾隻有了忌憚，不敢貿然上前，他們等的就是這個機會，三個人一起用異能對禿鷲進行攻擊，一時間電光大閃，刀風呼嘯，再加上陳曦的強力冰刃，大部分的禿鷲都被他們消滅了。

　　沒想到有一隻禿鷲在混戰中趁機突破了重圍，它將目標放在實力較弱的杜梅梅身上，張開爪子就想將她抓走。

　　杜梅梅臉色變得如同白紙，卻不敢大範圍躲避，害怕會跌入深淵。

　　正當禿鷲暗紅色長滿肉瘤的爪子要靠近她的時候，她拿出那把長匕首，拚勁全力朝著禿鷲划去－－

　　她感到一陣熱血飆到了她的臉上，禿鷲哀嚎一聲，憤怒地想再次攻擊。

　　就在此時，槍聲響起，她旁邊的馮婷扣動了扳機，禿鷲的眼睛被打爆。

　　它吃疼地發出哀嚎，顧不得再攻擊杜梅梅，慌忙逃竄，可它的爪子和眼睛都受了傷，撲騰了幾下，又失去平衡。

　　陳曦見狀一個冰刃扔了過去，乾淨利落地收拾了這只禿鷲。

　　十多只禿鷲就在他們不大範圍挪動身體情況下被殺掉了。

　　冷風打在臉上，雖然禿鷲屍體已經跌入懸崖之下，可空氣中充滿了血腥味以及焦糊味。

　　這絕對是末世以來對他們又一次極大的考驗，要是剛才他們沒有默契和膽量，此刻定會有人傷亡。

　　何夏彌自始自終都僵硬著，強迫著自己挺住，他覺得自己的下半身已經凍住了。

　　“大神，我感覺雙腿都沒知覺了，咋整？”

　　“我也是，雙腿麻木了。”杜梅梅臉上的禿鷲血已經凝固，看上去狼狽又可憐。

　　“現在，慢慢地活動自己的雙腿。”褚寧的聲音響起來，“不要著急。”

　　何夏彌挪動了一下膝蓋，身體有些搖晃，他身後的肖其連忙撐住他。

　　慢慢的，他和杜梅梅感到雙腿又“回來”了。

　　褚寧道：“活動好之後，我們繼續走。”

　　“馬上就要到對面了，大家堅持。”陳曦道，“堅持就是勝利。”

　　……

　　經過了禿鷲的襲擊，大家消耗了異能，又遭到風雪夾擊，步伐更緩慢了。

　　經過艱難的挪動，褚寧第一個到達了終點。

　　他站在懸崖邊上，拿出登山繩，扔給後面的人，讓他們抓住繩子，一個個將人帶過來。

　　褚寧將走在最後的陳曦拉了過來，大家都十分想就地坐下，可在如此嚴寒的情況下，一旦坐下將會徹底喪失鬥志，只能彎著腰，撐著膝蓋稍微休息一下。

　　雪山口就在前方幾百米遠的地方，但現在他們是一步都走不動了。

　　“我都不敢相信我是怎麼走過來的。”何夏彌大口喘氣，臉上寫滿了後怕，“這比喪屍變異生物可怕一百倍，我現在腿軟得就跟稀泥一樣。”

　　“是啊。”杜梅梅雙眼失焦看著遠方，似乎魂魄還在那條小路上，“那隻鳥對準我的時候，我的腦子變得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有。”

　　“大家辛苦了。”褚寧道，“先吃點東西再走吧。”

　　“要是現在有杯熱咖啡提神該多好。”肖其道，“可惜陳曦只會製冷。”

　　陳曦：……

　　“有簡易酒精燈，可以將咖啡加熱。”褚寧說著拿出小酒精爐和罐裝咖啡，“喝點咖啡也好，剛才都嚇到了，可以回回神。”

　　很快罐裝咖啡便被加熱，褚寧還細心地用面巾紙包著罐身遞給他們，以免燙到。

　　喝了幾口熱氣騰騰的咖啡，從身體到心靈的那股徹骨寒意總算消散了一些，被凍僵的四肢也逐漸有了暖意。

　　大家喝了咖啡，又吃了點高熱量食物，收拾了身上的東西，準備一鼓作氣到達山口，找個隱蔽的地方過夜。

　　褚寧道：“前面雪厚，也許還隱藏著什麼危險，大家小心，跟著我的腳印走，不要亂踩。”

　　陳曦看了一下，距離兩座山的山口處還有大約四五百米，覆蓋著厚厚的積雪。

　　褚寧說得對，積雪下面隱藏著什麼危險也說不定，開車過去要是遭遇陷阱就是全軍覆沒，只能一步步走過去，一旦有什麼問題還能及時止損。

　　……

　　褚寧拿著長刀走在最前面，每走一步便會謹慎地用刀朝前方的雪裡四處戳一戳，確定沒有問題後才會踏上去，後面的人跟著他踏出的腳印往前走。

　　所有人都拿著各自的武器，屏氣凝神地跟在褚寧身後。

　　短短的四五百米被他們走出了萬里長征的即視感－－被坑了太多次，真的怕了。

　　還好山口就在眼前，那裡都是碎石，幾乎沒有積雪，路面情況一看便知。

　　褚寧到達之後不敢怠慢，扔出繩子將後面的人一個個拉過去。

　　何夏彌、馮婷、肖其都被他順利地拉了過去。

　　輪到杜梅梅了，褚寧朝她扔出繩子，她下意識地去抓，卻不知怎麼的身子一偏，繩子沒抓住，反而朝著旁邊的雪地摔去。

　　沒想到她摔進雪地之後，就好像掉入了沼澤一樣，身子極速往下陷！她本能地揮舞雙手掙扎驚叫，可越掙扎就下沉得越快。

　　陳曦心中一驚，撲到地上拉住她的手。

　　杜梅梅雙手抓住陳曦的手，陳曦感到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拖著她往下走，再加上雪滑，她很快便要到達下陷的地方。

　　陳曦急中生智，另一隻手使用了異能，化作鋒利的冰刃，一刀插入了雪中，這才暫時停止了向前滑動的動作。

　　“杜梅梅你別亂動！”褚寧大喊，“陳曦，你抓穩她！我這就過來！”

　　杜梅梅停止了掙扎，可身子依然在往下沉，這麼一會兒已經淹沒了她的胸口，她的臉上寫滿了驚惶與刻骨的絕望。

　　陳曦感覺那股下拉的力量越來越大，但她不願放棄，“梅梅，你堅持住，抓緊我！你一定會得救！”

　　杜梅梅已經說不出話，只能點頭，眼淚在她臉上與禿鷲的血混在了一起變成了細碎的冰渣，狼狽無比，看上去無助又渺小。

　　褚寧很快過來，將繩子捆在陳曦的腳上，一手拉著繩子，另一隻手將長刀插入雪中接力，隨即大聲喊道：“你們三個在後面拉繩子，快！”

　　馮婷力氣大，她一把抓住繩子，使勁往後拉，肖其與何夏彌在後面跟著使勁。

　　陳曦的手承受著杜梅梅的力量與雪坑的阻力，彷彿快要折斷一般，但她已經顧不上了，她只想把自己的隊友救上來。

　　幸虧有褚寧他們在後面使勁，杜梅梅終於沒有再繼續往下陷了。

　　－－卻怎麼也拉不起來，杜梅梅就像被巨大的力量焊在了那裡，他們五個人拉她一個，就跟見了鬼似的怎麼也拉不起來。

　　“他媽的怎麼回事！”馮婷又急又氣，冒了髒話，“怎麼拉不動！我的異能不是力氣大嗎！”

　　“別罵了！”肖其道，“有那力氣，使勁拉！”

　　“有一股力量，拖著我的腳、把我、把我往下拉。”杜梅梅在雪坑裡已經被凍得意識有些模糊，她臉色和嘴唇變得青紫，微微眯著眼睛，甚至露出了笑容，“我，我起不來了。”

　　“梅梅你別放棄！”陳曦眼圈紅了，她知道被凍死之前的人都會面帶笑意，她不想杜梅梅死在這裡，幾乎是帶著哭腔在吼，“我們馬上就要到達終點了，你撐住，千萬不能睡！聽見沒有，不許睡！你連禿鷲都能鬥得過，不會輸給雪的！”

　　“梅梅，堅持住！”馮婷忍著淚，用上全部力氣，“我們不會讓你死的！”

　　何夏彌和肖其也大吼：“別放棄，我們也不會放棄！”

　　“謝謝你們。”杜梅梅費力地睜開眼睛，虛弱道：“謝謝你們不嫌棄我，一路帶著我，但再這樣下去，我會連累你們的，我知道我出不來了。能走到這裡，能遇見你們，我已經很開心了，你們一定要活下去。”

　　說罷，她放開了陳曦的手。

　　“梅梅！”陳曦大吼一聲，看著杜梅梅以極快的速度沉入了雪中。

　　很快，那塊地方變得平平整整，雪白一片，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馮婷一屁股坐到地上，整個呆住了，眼淚就這樣流了下來。

　　肖其和何夏彌也靜靜坐著喘氣，目光有些呆滯。

　　陳曦剛才被杜梅梅抓住的手已經紅得泛紫，不住顫抖著，她趴在雪地上，愣愣地看著那裡，隨即狠狠地用拳頭砸在雪地上。

　　一下一下，直到滲出了血，在雪中鮮豔又刺目。

　　“陳曦，別這樣。”褚寧抓住她的手，“你已經盡力了，我們都盡力了，杜梅梅也不希望你這樣。”

　　陳曦的拳頭被褚寧抓住，她拚命掙扎，褚寧將她緊緊抱在懷裡，怎麼都不放開。

　　最終，陳曦停止了掙扎，埋在褚寧溫暖的頸窩，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