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精分進行時
賀凜蜷縮在被子裡,肌肉緊繃,整個人深陷在痛苦的夢境中,一幕幕混亂的畫面,一個個陌生的人,飛天遁地,刀光劍影,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他墜入海中,望著破碎的波光,任由滿腔怒火將自己吞沒,然後……
賀凜猛地睜開眼,翻身而起,淩厲的眼眸快速掃過四周的一切,看著這個熟悉而陌生的房間,他的記憶出現了斷層,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來。
正在這時,一陣敲門聲響起,隨即便見一人推門而入,帶著一抹澄淨的色彩進入他的視線。
“你醒了?有沒有感覺哪裡不舒服?”安閒走到床邊,習慣性地用神識查看他的情況,並沒有注意當神識接觸他的身體時,他眼中閃過一道異樣的光芒。
“看來沒什麼大事。”安閒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去洗洗,準備下來吃飯吧。”
說完,她轉身走出房間。
賀凜古怪地看了看剛才被她拍過的肩膀,隨後又看向重新關閉的房門,思索片刻,跳下床,走進洗手間,一眼看到鏡子裡的自己。
頂著一顆長著短毛的腦袋,眉毛稀鬆,雙目細長……他摸了摸自己的臉,總覺得這不是自己真實的樣貌。
“賀凜……”他不確定地低喃一聲,“我是叫‘賀凜’嗎?剛才那個人……”
花花——腦中驟然浮現這個名字,心口莫名有些發熱。
走出洗手間,賀凜循著那人的氣息,來到樓下的餐廳。一股濃郁的飯香從廚房傳來,透過玻璃門,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人忙碌的身影。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人,這種生活,仿佛已經習以為常,某些模糊的記憶逐漸清晰,賀凜很自然地坐在屬於自己的位置上,陷入沉思中。
“發什麼呆?吃飯吧。”一大碗白花花的米飯遞到他面前,佔據了他大半視線,香噴噴地撲了他一臉。
賀凜從沉思中回過神,抬起頭,下意識地喊道:“爸爸……”
他剛才叫人家什麼?!
爸爸……爸爸……爸爸……
賀凜的表情出現瞬間凝滯,無法接受剛才那兩個字是從自己嘴裡冒出來的。
“怎麼了?”安閒看向他,等待他的下文。
“沒什麼。”賀凜面無表情地回道,心中奇怪他對那聲“爸爸”怎麼一點都不吃驚,難道自己平時就是這麼稱呼他的?不,他拒絕相信!
安閒也不再多問,只是覺得他和平時似乎有些不太一樣。剛才在房間見到他時,他就像一隻受傷的野獸,充滿警惕和防備,雖然只有一瞬間,卻給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如果他恢復記憶了,應該不會瞞著她,若是沒有恢復記憶,他的表現……嗯,有點過於“老沉”了。
吃過飯,安閒將碗碟放入清洗儀中,走出廚房就看到賀凜背著手在客廳裡四處瞎逛,仿佛在巡視領地一般。
“你要是覺得無聊,可以看看電視,或者和獅衛出去跑跑。”安閒提議道。
“你呢?”賀凜回頭看向她。
“我要工作了,可能要到晚上10點後才會結束,冰櫃裡有飯菜,你餓了就拿出來熱熱。”叮囑完後,安閒徑直朝煉藥室走去。
看著她離開,賀凜皺皺眉頭,走到沙發上坐下,隨手點開牆上的螢幕。螢幕上正好在播放有關阿塞島一戰的新聞,兩國的軍官代表都接受了採訪,對這場戰役進行了分析,還公佈了一些戰後圖片。
賀凜面色冷峻,拳頭攥得緊緊的,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怒火,腦中閃過許多淩亂的記憶片段,他的身份,他的過去,他的經歷……如同快進一般,一閃即逝。
賀凜抱著頭,喉嚨裡發出壓抑的聲音。他感覺自己好像擁有幾段截然不同的記憶,分裂出幾個截然不同的人格,似真似假,分辨不清。
新聞還在播放,賀凜的意識卻已經游離天外……
晚上,安閒從煉藥室走出來,發現客廳一片漆黑,只有電視螢幕還在閃爍,一個人影坐在沙發上,呆呆地望著螢幕。
安閒打開燈:“賀凜……”話音戛然而止,她看到某人的頭髮竟然詭異地長長了十幾公分,散亂地披在肩頭。
她看看了今天的日期,確定自己只在煉藥室待了七、八個小時,而不是七、八個月,他的頭髮怎麼一下子長這麼長?
賀凜轉過頭,露出一張生無可戀的鬼臉。安閒正要詢問,忽然聽到一連串咕嚕聲從某人的肚腹中傳來。她一陣無力,走到他身前說道:“不是告訴你若是餓了,就把冰櫃裡的食物拿出來熱著吃嗎?”都快把自己餓成山頂洞人了,居然還不知道找點吃的!
賀凜反射性地抱住安閒的腰,將臉貼在她胸口,一副尋求安全感的模樣。不待安閒回應,他又忽然放開手,眼中閃過一絲懊惱,偏過頭,一臉高冷狀。
“你沒事吧?”安閒審視地盯著他,企圖從他身上找出被神經病附體的證據。
賀凜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命令道:“我餓了,去給我弄點吃的。”
安閒眯了眯眼,伸手拎著他的衣領,將他提起來,往廚房的方向推了一把:“自己去弄。”
賀凜倏地轉頭,目光淩厲地看向她,心中大怒:你竟敢對我如此無禮,你知道我是誰嗎?
對上安閒澄澈的眼睛,他身上的戾氣驟然消失無蹤,本能地接受安排,噔噔噔走進廚房,熟練地將飯菜熱好,一一端上餐桌,然後愉快地招呼道:“爸爸,來吃飯吧。”
話音剛落,賀凜又呆滯了,表情一片空白,腦中刀光劍影,仿佛自己做什麼天理不容的蠢事。
安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還是很乖巧的呀。
賀凜面無表情地扒飯,心裡已經把自己從宇宙這一邊扔到了宇宙那一邊。為了不讓自己顯得更蠢,他只能裝作若無其事。
“我明天送你回精神病院吧。”安閒忽然開口。
什麼?精神病院?他哪裡像是精神不正常的樣子?!賀凜不敢置信地瞪著安閒,感覺自己的智商和尊嚴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安閒沒有注意他的表情,兀自說道:“我這幾天比較忙,沒時間照顧你,讓你待在精神病院,應該會舒服一點。”
賀凜無法理解他怎麼會覺得自己待在精神病院會舒服一點,難道他真的是一個神經病?不,他拒絕相信!
快速將桌上的飯菜一掃而空,賀凜一個閃身,消失在餐廳,隨即只聽砰的一聲,房門被鎖死。
安閒:“……”這又是怎麼了?以前不是很喜歡待在精神病院嗎?
賀凜躺在床上,回想自己的言行舉止,還真像個神經病!
“可惡!到底是怎麼回事?”賀凜一拳砸在床頭櫃上,上層的抽屜被震開了一條縫,他轉過頭,瞥見抽屜中似乎放著什麼東西。
拉開抽屜,看到幾個瓷瓶,一本相冊,一塊晶片。
賀凜先將相冊拿出來,隨手翻開一頁,眼前立刻出現一幅虛擬動態3D圖像,圖像展示的是正在飛行的安閒,身姿輕盈,絢麗奪目。再翻閱一頁,還是安閒,他在海中暢遊,身形優美,悠然愜意。一頁一頁往下翻,全都是一個人的身影。
“原來……喜歡他嗎?”賀凜注視著眼前的動態圖,那種發熱的感覺再次從胸口傳來。
“哈。”他勾了勾嘴角,嗤笑道,“竟然喜歡同性,你可真夠可憐的。”
嘴上這麼說著,目光卻沒有離開圖像中的人影,能夠想起的與他有關的記憶,很美好卻又很單調。因為他的感情沒有得到回應,顧慮太多,心思太重,反而少了那份自然和灑脫。
“算了,以後也用不著煩惱了,我是不會看上一個同性的。”賀凜將相冊扔回抽屜,大咧咧地給自己立了個flag。
當天晚上,賀凜一個人跑出小樓,打算放飛自我,做一隻無拘無束的雄鷹。
一個小時,他心情暢快;兩個小時,他健步如風;三個小時,他饑腸轆轆;四個小時,他吃著連毛都沒拔乾淨的烤雞,想念昨天吃過的大餐;五個小時後,他迷路了。
盤腿坐在石頭上,望著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峰,賀凜不但沒有體會到自由的快樂,反而陷入不知歸去的茫然。
一縷陽光從天邊射來,為清冷的大地披上了一層金紗。
賀凜抬手擋在眼前,喃喃道:“天亮了……”
“玩夠了,可以回家了嗎?”正在這時,一個聲音驟然傳入耳中,透過指間的縫隙,他看到了他。
站在陽光下,帶著滿身暖意,驅散了清晨的冰寒。
賀凜一把抱住他,在他身上聞到歸屬的味道。那顆空落的心,一瞬間踏實了。
“爸爸……”語氣一頓,隨即自暴自棄地歎道,“我餓了。”
賀凜沒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為一頓飯而折腰。
“走吧,回家。”安閒將他拉起來,領著他朝小樓的方向走去。
賀凜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望著他的背影,有些明白自己以前為什麼會喜歡他了。
這個人身上,擁有他喜歡的一切特質。
溫潤如玉,自然如風,包容如海,美顏如花。那種恰如其分的契合感,讓他眷戀不已。
可惜,性別決定了定位。
做朋友可以,但他絕對是不會找一名同性做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