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花粉的臉譜們

　　溯源精神病院設立了圖書館、娛樂室、健身房、醫療室、食堂等場所，病房面積也擴大了一倍，呈上下兩層螺旋結構，病人可以進行適當鍛煉，所有牆面包括地板使用的都是厚實柔軟的高級隔離材料，避免病人自殘。旁邊隔間是帶廁所的小浴室，每隔三天清理一次。

　　由於精神力的原因，所有病房都是封閉式的單人間。精神狀態相對良好的病人，每天都有8個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神智清明時，也可以主動申請更多活動時間或者義務勞動。

　　參加義務勞動，可以獲得相應的獎勵，比如在保安的陪同下外出遊玩一天，或者索取一份規定允許的小禮物。當然，這些只適用於安全級別比較高的病人。

　　A-001的病房中，一名四十歲左右的男子躺在地板上，手臂張開，兩條腿搭在床上，雙眼無神地望著天花板。

　　當安閒端著託盤進來時，他也沒有任何反應。

　　“向非，聽醫護人員說，你最近幾天都拒絕吃藥？”

　　“我不和倒著的人說話。”向非懶洋洋地回復。

　　到底誰是倒著的那個？

　　安閒上前幾步，坐在向非的床上，與他一上一下的相對：“現在可以說話了嗎？”

　　向非緩緩移動那雙死魚眼，將焦距對準安閒：“你現在可以說話了。”

　　安閒：“……為什麼不吃藥？”

　　“啊~~”向非用那副要死不活的語氣回道，“因為我發現藥丸的味道變了，六分苦澀中帶著兩分甜膩，還有一分蜜汁酸楚和黯然殤魂。我是一個博士，需要冷靜的頭腦和理智的判斷，拒絕這種五味雜陳、會影響思考的感官體驗。”

　　安閒：“……你的意思是，這幾天配給的藥物，藥效與之前有所差異？”

　　向非從下至上藐視了她一眼，覺得自己和這個說話毫無技術含量和文化底蘊的人不在同一個層次。

　　“知道了。”安閒指了指旁邊託盤上的藥物，“試試新配方吧，看合不合口味。”

　　“啊……”向非張開嘴巴，眼睛沖著安閒抽風般的眨，好像在說：快到嘴裡來。

　　“……”

　　安閒眯了眯眼，忽然抬掌在床上一拍，塑膠杯中藥丸被震到半空，隨即反手一推，一道勁風帶著5顆藥丸直直射入向非的嘴中。

　　“咳咳咳……”向非捂著喉嚨，咳嗽著從地上彈坐起來。

　　待咳嗽聲停止，一杯溫水遞到他面前：“喝口水吧。”

　　向非接過水杯，一飲而盡，隨即又像中毒一樣，仰倒在地上，空水杯也被他甩到了一旁。

　　安閒站起身，叮囑一聲：“好好休息，我先走了。”然後走出病房，吩咐醫務人員進去收拾一下。

　　聽著腳步聲遠去，向非愣愣地望著天花板，木然的眼眸中，隱隱閃動著異樣的光芒。

　　A級病房中的病人，都是安閒準備優先治療的對象，住在001號的向非，38歲，是一名電子工程博士，曾經也是一方風雲人物，但是十年前，他的精神狀態開始出現異常，後來在一次科研工作中，精神突然失常，損壞了價值上億的科研設備，不但支付了大筆賠款，還被家人送進了這所精神病院，一住就是七、八年。這些年，他的家人從未來看望過他，只是定期支付最低限額的療養費。

　　安閒之所以選擇他，一是因為他的家庭背景簡單，二是他的精神狀態經過這幾年的療養，已經穩定了不少，三則是因為他憑藉自己的悟性，在錯誤的修煉中，積攢了一份不弱的功力。

　　向非現在就是一個擁有數十年功力、靈力幾近枯竭、精神力異常活躍、進一步天堂，退一步地獄、力量達到微妙平衡的變異體。

　　安閒需要做的，便是推他一把，讓他順利跨過最後那一道屏障。

　　雖然精神病院原來的工作人員大多都留下來了，但人手還是不足，安閒不打算對外招聘，而是決定從這些病人中挑選合適的人，加入到管理團隊中。

　　向非是第一個，而第二個則是一位年近八旬的老者，名為“牧古”，他並非研究所的實驗品，而是一位超級高手，具體高到什麼程度，以這個時代的標準來說，大概相當與三個賀凜。

　　只不過牧古從小就瘋瘋癲癲，天生擁有突破天際的強大精神力，遠遠超出了儀器的鑒定範圍，鑒定出錯誤的結果，自己又不懂得如何控制，導致精神狀態極不穩定，多年治療無果後，他在12歲那年，住進了臨市一家精神病院，後來因為各種問題輾轉換了好幾家精神病院，最後在這裡安定下來。

　　可憐一位絕世高手，就這樣隱沒在塵埃中，蹉跎了六七十年的大好人生。

　　花園中，一位白髮蒼蒼的老人正在和幾個少年追逐嬉戲，玩得特別嗨。他臉色紅潤，健步如飛，精神矍鑠，若非那一頭白髮和臉上的皺紋，幾乎看不出這是一位老人。

　　安閒在精神病院待了三天，確定一切運作正常後，這才動身返回思悠山。

　　她計畫每周前三天住在精神病院，剩下四天則留在思悠山。

　　常規藥物的煉製花費不了太多時間，比較耗費精力的是花卉的培育和中上品藥物的研究，如今再加上精神病院的事情，確實有些忙碌，但這也只是暫時的，等精神病院的管理團隊建立起來，她就能輕鬆一些了。

　　走進大廳，安閒看到白侯譯坐在茶几旁，昏昏欲睡地看著電腦上的教學視頻，忽然瞥見她的身影，立刻抖擻精神，一副“我很專心”的模樣。

　　安閒面無表情，心裡琢磨著要不要帶他一起住進精神病院，讓他見識一下精神病中的天才？

　　想到這裡，她開口道：“下周跟我去精神病院。”

　　白侯譯悚然一驚：“你要把我送進精神病院？！”

　　“只是去住幾天。”安閒輕描淡寫地回復。

　　他為什麼要去住幾天？精神病院又不是休閒山莊，有什麼好住的！

　　“我覺得我還是比較喜歡這裡。”白侯譯十分誠懇地表達自己的觀點。

　　安閒沒搭理他，徑直朝樓上走去。

　　白侯譯暴躁地想要掀桌，誰知剛有所動作，兩道銳利的視線便朝他射過來。

　　安閒站在樓梯上，搭著扶手，平靜地望著他。

　　白侯譯身體一僵，乖乖將手放下來，委委屈屈地看著螢幕，腦中卻有一個小人正在瘋狂地砸著東西，結果一不小心砸出一個黑洞，將自己吸進無底深淵。

　　啊啊啊啊……為什麼連腦補都是如此可怕的畫面！！！

　　安閒回到自己房間，登上網路，還沒進入花花世界，便看到一條熱門新聞——“S級精神強化者賀凜重新榮登首席之位”。

　　嗯？賀凜？他的精神損傷都治癒了嗎？算算時間，應該還需要一兩個月才對。

　　安閒這段時間雖然沒有與賀凜聯繫，但還是按時給他寄藥，沒有她用靈力幫忙調理，他的恢復速度應該會比預期的要慢一些。

　　不過看視頻中的賀凜，狀態還算不錯，安閒也就不再擔心了。

　　賀凜的傷勢一直沒有完全公開，外界只知道他在兩大高手的夾攻下，受了不輕的精神損傷，以至於連首席之位也辭去了。但內部成員卻很清楚他的精神狀況，幾乎已經嚴重到隨時可能崩潰的地步，原本以為他會就此泯然，結果卻奇跡般的恢復了。而負責治療他的人，是一位聲名鵲起的三級治療師。

　　三級治療師？可能嗎？即使對方的真實實力不止三級，但以他的年紀，也不可能超過六級。

　　更重要的是，精神損傷只有專精藥物和C級精神力以上的治療師才能治療，而那名治療師的精神力才D級，而且主攻的是特殊功能藥物，從未在專精藥物上表現出任何才能。

　　不過，有心人很快注意到，花花世界最新發佈的五行迴圈丹，已經具備專精藥物的特點，而且效果斐然，另外幾款新上架的藥物也是如此，由此可見，對方在專精藥物方面，可能也有所研究。

　　但是以他D級的精神力，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之前一些對他還不太上心的人，因為賀凜的再次上位，都開始暗中留意起來。

　　安閒登入花粉基地，點開【臉譜花飼養交流帖】。經過一個多月的飼養，第一批臉譜花基本成熟，各種趣味視頻和飼養心得，相繼被上傳到帖子中。

　　安閒一一流覽，毫無意外地，又被這些骨骼清奇的花粉們給逗樂了。

　　【盟主，相信我，我已經盡力了，跪求不要取消我的飼養資格！！！】一名飼主在帖子中發出這種呐喊。

　　安閒點開他發佈的視頻，視頻中的臉譜花看起來長得很好，花枝筆挺，花瓣均勻，紋理清晰，顏色也很健康。這時，視頻中傳來一個興奮的聲音：“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了，看看我的小臉能做出什麼表情？”

　　說著，一根手指伸進鏡頭，輕輕戳了戳臉譜花的花蕊。

　　1秒……3秒……10秒……20秒……將近40秒的漫長等待，當螢幕快被網友的吐槽占滿時，臉譜花終於有動靜了，原本平整的花蕊緩緩出現起伏，花了3秒時間睜開了眼，5秒時間張開了嘴，10秒時間終於露出一個完整的表情。

　　形象一點的過程就是：(=_=)、（O__O）、(⊙□⊙)……

　　飼主等了半天，他的“小臉”就定格在這個(⊙□⊙)表情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螢幕上一片川流不息的笑聲。

　　“你們說，”飼主哆哆嗦嗦地問，“這算不算三個表情？”

　　安閒曾說過，臉譜花必須做出三種表情，才能通過試養期。

　　【哈哈哈哈……我覺得算。】

　　【哈哈哈哈……我也覺得算。】

　　【主播，你確定你剛才用的不是慢鏡頭播放嗎？】

　　【主播，你平時到底面癱到何種程度，才會養出一朵只有一個表情的臉譜花？哈哈哈……】

　　【盟主不是說了面癱慎拍嗎？你自己面癱，就不要耽誤臉譜花的未來了，讓給我吧。】

　　【我我我，作為中二病晚期，面部神經高度發達，絕對能把臉譜花養成一個千變萬化的表情包。】

　　網友們紛紛自薦，強烈要求接收這多臉譜花。

　　這位飼主急了：“不行，我愛我的小臉，除非盟主發話，否則我決不放棄！”

　　安閒仔細觀察了臉譜花的狀態，再次確定了它的健康，於是留言道：“再給你一次機會，每天花1個小時，陪臉譜花練習表情，半個月後，如果還是不能做出三種表情，我就將它收回來。”

　　“嗷~~盟主萬歲！！！”這位飼主正好線上，火速回復了安閒的留言。

　　之後，他果然按照盟主的要求，每天陪臉譜花練習面部表情，最終順利完成“三個表情”的目標。同時，他也在臉譜花的影響下，改善了面部僵硬的問題，表情逐漸變得自然柔和，在人際交往上獲得了飛躍式的突破。

　　此時後話，再看第二個視頻。

　　最初並沒有什麼異常，這朵臉譜花能夠變換四個表情，看起來十分優秀，它的飼主很是得意地炫耀著自己的成果。

　　這時，忽然有一位目光如炬的花粉發現了蹊蹺。

　　【等等，我怎麼覺得這朵臉譜花長得一點都不像它的主人？】

　　盟主介紹過，臉譜花的臉一般與主人相似，雖然有些扭曲，但大概的五官輪廓還是很清晰的。然而，對比這朵臉譜花和它的主人，長相幾乎沒有相似之處。主人面貌清秀，而他的臉譜花卻是一張粗獷的大漢臉。

　　【我就說怎麼總覺得哪裡不對，原來是長相！】

　　【哈哈哈哈……我的哥，這不是你親生的吧！】

　　【如果不是基因突變，那它可能是隔壁老王家的私生子。】

　　【主播，趕緊看看你的臉譜花長得像誰，找出兇手，和他拼了！】

　　【看那張充滿戾氣和滄桑的臉，十有八、九來自一個有故事的雄壯漢子，我估計弱不經風的主播不是他的對手。】

　　【不管怎麼樣，先找出兇手再說！】

　　正當主播風中淩亂之際，視頻中忽然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小九，你怎麼連門都沒關？我今天做了大餐，要不要過來一起吃？”

　　主播抬起頭，鏡頭也順勢移到來人身上，只見那人身形高大，肌肉爆棚，一張充滿戾氣和滄桑的臉上，露出一個讓人幻肢顫抖的粗獷笑容。

　　“啊啊啊啊，是你，王尼瑪！！！”

　　主播憤怒的吼叫聲從視頻中傳來，然後一個張牙舞爪地沖上去，畫面隨即陷入一片黑暗。

　　【呃，還真是隔壁家的老王的……】

　　安閒撲哧一聲，眉眼都是笑意。

　　繼續看第三個視頻，這位飼主扭扭捏捏地不願意將鏡頭對準他的臉譜花，但在網友的聲討下，終於還是妥協了。

　　當臉譜花出現在鏡頭中的瞬間，眾人總算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墨蹟了。

　　因為這朵臉譜花比其他臉譜花大了將近兩倍，臉大如盆的花朵重重地垂在枝幹上，若非飼主用另一根木棍支撐著，很難說那顆腦袋會不會掉下來。

　　因為花朵太大，它的臉都擠在中間，看起來很苦逼，但表情倒是做足了三個。

　　視頻最後，這位飼主發出了求救的呼喊：“盟主，有沒有幫臉譜花瘦臉的方法？求減肥求瘦臉！！！”

　　說實在的，安閒也有些震驚了，她從來不知道臉譜花竟然能夠長這麼大，這位飼主也真夠有才的，難道平時都是用營養液在澆灌它嗎？

　　安閒痛心地看著視頻中的臉譜花，敲了飼主的聯絡號：“把它寄給我。”

　　“噢，NO！盟主，求求你，再給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這位飼主發出撕心裂肺的悲鳴。

　　安閒歎道：“放心吧，只是寄過來檢查一下，也就是你說的‘瘦臉’，等瘦臉成功後，我再給你寄過去。”

　　“嗷嗚，盟主請受我一拜！”

　　安閒微微一笑，平靜無波的心湖，因為這群可愛的花粉，變得波光粼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