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0 捕獵
21日晚上,葉梓在腦海中將計畫過了一遍又一遍,精神過於興奮,導致失眠一整晚。
22日,卻下大雪了。外面陰沉得像是夜晚,刺骨的烈風呼啦啦地敲擊著玻璃窗,時不時傳來樹枝被折斷的響聲。
這天,葉梓時不時會來到窗前,抹開窗戶上的霧氣,朝窗外看去,在心裡祈盼雪快點停下來。可是雪不僅沒有停歇,還越來越大了,簡直像是快要變成暴風雪了。
午餐後,兔坐在軟沙發上,削了一個蘋果,又分成小塊,盛入透明玻璃碗裡,放在葉梓跟前。葉梓乖乖地拿牙籤插進一小塊蘋果,拿起來吃進嘴裡,牙齒剛陷入果肉,就聽到清脆的響聲,甜美的汁水在口腔裡四溢。
兔抿了一口牛奶,歪頭凝視著葉梓吃蘋果的樣子。他淡色的虹膜裡,光芒蕩漾。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葉梓有些發愣地看著兔的雙眼,然後瞬間轉移視線,心臟怦怦直跳。明明他們每天都會經歷這樣的場景,明明他知道,兔總喜歡這樣看他。畢竟對於兔來說,似乎他的每一個舉動,都很有趣。但今天不一樣……他害怕兔知道他的計畫,害怕兔發現什麼端倪。
好在兔並沒有怎麼為難他,幾分鐘後,兔從茶几上的眾多詩集裡拿出一本,翻看了起來。他說:“雪這麼大,看來今天不能去打獵了……”
葉梓道:“雪會停的。”
兔的眼睛彎彎的:“你就這麼想去打獵?這麼冷的天,或許動物都不會出來呢。”
“雪停了,動物就會出來。”
“阿梓想捕獵什麼動物呢?”
“兔子。”
“兔子啊。”
兔笑了笑:“我剛好看到一首詩,就叫《兔》呢。日本女詩人平田俊子寫的。很多年前我就看過,寫得真是不錯。”
“哦。”
“阿梓不感興趣嗎?”
“……講的什麼?”
“就是很普通的捕獵,狐狸捕獵兔子的故事。來,看吧。”
兔說著,把詩集遞給葉梓,自己打了個哈欠,翻身從抽屜裡找出了一張碟,播放了起來。是葉梓非常熟悉,也非常喜歡的宗教音樂。那旋律在播出來的這一瞬間,就將外面所有嘈雜的聲音都覆蓋了。兔還是第一次放這個曲子。
唯美的旋律在湧入耳膜的刹那,竟讓人有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好似在這樣的時刻,潮濕、狹窄、陰暗的房間變為了教堂,角落裡那些噪雜的聲音被樂聲淹沒,這些年經歷的所有苦楚、所有驚心動魄都化為夢的影子,所有陰霾,都在聖光中分裂為無數碎片,在玫瑰色的朝霞裡漂浮,化為灰燼……
葉梓知道,這樣的音樂,象徵著什麼。
重生、希望與對來世的祝福。
多麼純潔,多麼美妙的音樂啊。
葉梓看向身邊的人,越發覺得諷刺。
葉城汐啊,你這樣可怕的人,怎麼有資格喜歡這樣聖潔的音樂?
兔好似並不知道葉梓的憎恨,輕聲問:“喜歡嗎?”
葉梓沒有回答。
兔似乎也不期待答案,只是輕聲說:“我困了,可以躺在你身上嗎?”
葉梓還沒回答,兔就已經倒了下去,將頭枕在葉梓大腿上,在身上裹上毛毯。
“我一直想這麼睡一次呢,果然好舒服。”兔毛茸茸的頭顱在葉梓的腿上晃動,笑得像個小孩兒。撲騰了半天,似乎終於找到了一個最為合適的位置。他仰躺在葉梓的腿上,身體斜斜地靠在軟沙發上,終於閉上了眼睛,“阿梓,雪停了叫我吧。”
兔就這樣,睡了一下午。
葉梓也在不斷迴圈的音樂聲中,睡覺、做夢。
他做了很多夢,很多壓抑的夢,夢中的他,在不斷地追趕一個人,可是永遠,都追不上。
他莫名其妙地痛苦,心臟悶痛到極致,他在夢中哭,抽泣聲甚至可以吵醒他自己。
當他醒來的時候,他難以置信地發現他自己已經淚流滿面。
看了下時間,已經下午四點過了,兔的呼吸依然平穩,還在睡。
口渴了,喝了點水,想著應該去看看雪是不是已經停了,卻不想動。
葉梓覺得自己很奇怪,實際上就連他自己都無法瞭解自己了。
明明他是如此地憎恨兔。
可是在兔躺在他的腿上睡覺時,他卻會在某些瞬間,感覺到幸福?!
明明他已經看過兔的臉,無數次,無數次了。
可是此刻,他竟然會無數次湧現出一種衝動,他就想安靜地看這個人的臉,記住他的每一個表情,記住他呼吸的溫度,記住他的重量,記住他睫毛顫動的模樣……
明明他今天上午還是那麼希望雪停的……
而現在,他開始害怕雪停……非常害怕……
冥冥之中,似乎有個聲音在告訴他——
錯了!錯了!
停下來!
停下來!!
停在此刻!
忘記那些毫無意義的仇恨,就讓一切停在此刻,這樣不好嗎?這樣不好嗎???
……
……不對……
不對!!
葉梓將兔挪開,站了起來,手指抓發。
他來回踱步,嘴唇抖動,模糊地自言自語。
‘葉梓,你怎麼了?’
‘你忘了你今天要做什麼了?’
‘你不想要自由了?’
‘你忘了那天死的那對老夫妻?忘了他說的那些話?再這樣下去,你可能會被他殺掉哦?’
‘你的家庭,你的未來,你不想要了?你想永遠被關在這裡?’
‘你就這樣被打敗了??’
十幾分鐘後,葉梓再度冷靜了下來。
他來到窗邊,開了一條縫,看出去,嘴角逐漸揚了起來。
雪停了,太陽出來了。
※ ※ ※
兩個人是在黃昏的時候出去打獵的。
玫瑰色的光芒從烏雲的縫隙中灑下。細小的雪花在柔和的光束裡漂浮。帶著淡金、橘紅的光芒逐漸擴大,沒花多長時間,就渲染了整個白色世界。
兔牽了一匹黑馬朝葉梓走過來,臉上帶著笑。
葉梓有些暈眩地看著兔朝他走來。
兔身穿黑色羽絨服,銀灰色圍巾,純白色的毛衣,外加淺灰色長褲,以及亞麻色長靴。他的臉相當白皙,略長的發,在陽光裡看起來,有種金色的錯覺。
馬匹打了幾個噴嚏,他笑著拍了拍馬,又抬頭看葉梓:“阿梓,冷嗎?”
葉梓搖頭。
“鼻子都凍紅了。”
他這麼說著,毫不猶豫地取下圍巾,過來給葉梓圍上。葉梓在這一瞬間,竟然觸動極大。明明這已經是他早就麻木的事了,他卻會想起,平時兔也是毫不猶豫地把所有好吃的東西留給自己,什麼都不說,就把自己的所有東西都洗了,把飯做了,沒有抱怨過一次。
“怎麼一直看著我?”兔疑惑地問。
葉梓埋頭,剛好看到兔背著的那把老式獵槍,便撒了一個謊:“我還不知道怎麼用槍。”
“這個簡單,我教你。”兔一躍就跳上了馬,然後紳士地朝葉梓伸出手。
兩個人騎著馬,在雪地上飛奔。
為了不摔下去,葉梓不得不抱緊兔。
兔身上的味道太過熟悉,熟悉得讓他暈眩,熟悉得眼睛酸澀。
起碼有那麼三次,他都忘記了他的目的,忘記了他身在何方;
五次,他想要放棄,想要跟兔說:回去吧;
有那麼十次,他竟然想跟兔說,對不起,對不起;
有那麼一百次,他想徹底的,把面前這個人抱進懷裡,想要親吻這個人,久違的,真正地親吻他。
可是,當兔的槍聲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響起之時,他瞬間驚醒了。
那個時候,馬已經停下來了,葉梓就像受驚了一樣,馬上放開了兔。
過了起碼半分鐘,他才輕聲問:“打到了嗎?”
“跑掉了。我們就在這裡打獵吧,這裡的野兔多。”
“好。”
葉梓下馬,朝前走了幾步。
果不其然,他看到不遠處樹底下,有一隻灰兔,又大又肥。
兔將槍遞給葉梓。
葉梓卻沒有接,不知為什麼,他甚至有點害怕觸碰那個東西。
“算了,你打吧,我不會。”他這麼說。
“我教你。”
兔這麼說著,一手拿槍,一手握住葉梓冰涼的手,讓他端住槍。
比葉梓高大的兔站在葉梓身後,給人一種威懾感。而兔的聲音又是溫柔的,剛吐出來的話就融入了冬日的風,帶著些微暖氣。
他說:“對於初學者而言,站著開槍難度較高,蹲下來,阿梓。”
葉梓聽話地蹲了下去。
“左腳再向前移動一點,對,就這樣。接下來,右手食指扣在扳機上,把槍的重心放在左手肘部上,不要左右晃動。緊緊地握住彈匣,將尾部緊靠肩窩……很好。”兔是在用氣息說話的,他每說一個字,葉梓的耳廓就被滾燙的氣息繚繞,弄得他渾身發燙,後面兔還說了一些關於後坐力的問題,葉梓根本沒聽進去。
其實,葉梓怎麼可能不會開槍?
生在一個那麼特殊的家庭,他第一次摸槍的時候,還是小學二年級,五年級的時候,開槍的姿勢就非常標準了。即使這麼多年,他都沒有再碰過了,對槍的感覺,他還是有的。
又是一股冷風,兔忽然在葉梓的耳邊道:“開槍。”
葉梓開槍了。
獵槍的後坐力很大,震得人生疼。
那聲音也很大,仿佛樹上的雪都快被震下來了。
兔朝前跑去,提起那只兔子,笑:“恭喜你,阿梓,成功了啊。”
葉梓看著他,點了點頭,卻沒有笑。
兔收好兔子,對葉梓說:“下一槍,你自己來吧。”
“……嗯。”
兔說完,就往前走去,留給葉梓一道背影。
他的身影在雪地上起起伏伏,他每走一步,都會在雪地上留下一個很深的腳印。
冷風吹來的時候,他的髮絲起舞,後頸蒼白。
過了一會兒,兔轉過來朝葉梓招手,很明顯,他又看到了一隻兔子。
葉梓也能看到,那是一隻很白、很漂亮的兔子。那只兔子蹲在雪地中央,嘴裡咀嚼著什麼,似乎完全沒有發現獵人已經朝它走來。
兔小心翼翼地朝兔子靠近。
葉梓緩緩拿起槍——
他的心臟跳得那樣快,快得讓他想要嘔吐。他像是貧血了似的,雙眼看得不是非常清楚。他的耳畔在滋滋地想著,令他煩躁。
他的槍口沒有瞄準雪地上的小白兔。
他瞄準了那個高挑的男子,兔,瞄準了他的心臟。
此時,兔背對著他,正微笑著望著雪地上的小動物呢。
葉梓的手指抵在扳機上,全身卻開始劇烈地顫抖,眼睛和鼻子更是莫名發酸,在他自己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眼淚竟然已經奪眶而出了。
他想要放棄,想要再度瞄準白兔。
卻發現,似乎周圍有股無形的力量在逼迫著他,似乎獵殺兔,是註定的,是他無法改變的命運。
正在他糾結、痛苦之時,兔竟然,轉過了身來。
兔就這樣,望著葉梓,望著正對著他的槍口。
臉上的笑容,在頃刻間消失了。
那雙美麗的眼睛,緩緩瞪大……
被看到了……被發現了……怎麼辦?怎麼辦?
“嘭——”
葉梓聽到了一聲尖叫。
不是兔發出來的。
像是地上的那只小白兔發出來的,更像是,自己發出來的,從自己的心臟發出來的,撕裂的、絕望的響動。
兔用力地捂住了腹部。濃稠的、鮮紅的液體從傷口漫溢而出,很快就浸染了他白色的毛衣下擺,以及淺色的長褲。
而他的表情,卻沒有了剛才的震驚,此時,竟是平靜的。像是他早已料想到了結局。像是他早就超脫了一切。
“終於開槍了啊,阿梓,你知道,我等了多久麼?”
葉梓的大腦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每天,我都在想啊,你還真是可愛呢,明明那麼憎恨我,恨不得馬上將我碎屍萬段,可是呢,卻又一直心軟捨不得……哈哈……其實這樣的結局,也不錯啊,如果……你不愛……活著的我,那麼就……親手……殺了我吧……就像那首詩寫的那樣……你已經看過了吧,那首詩,嘔……”
兔嘔出來了一口血,而他毫不在意地用袖子擦掉。
他有些艱難地後退,用那雙澄澈的、半寐的雙眼望著葉梓,而他血污的嘴唇,則背誦著那首詩。每一個字,對於葉梓而言,都像是咒語。
“變成狐狸吃掉我吧。”
“找到在雪地上一蹦一跳的我,張開充血的眼睛追我吧。”
這句剛說完,他就頭也不回地往前跑。他已經脫掉了黑色外套,此時只穿著白毛衣。這樣的他,還真像只兔子,受傷的兔子。
從剛剛開始,葉梓就無法思考了,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失去了所有思維。
他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他只能憑藉著本能做事。
於是他拿著槍,一步一步地,跟著血跡朝前跑。
兔子跑得比他快多了,而他也不急,因為他知道,兔子會回頭看他,會等他,等著他追來。實際上,即使兔子已經跑遠了,他依然能聽到他的聲音,就在他的耳畔誦讀著那首詩。
「我逃跑,為了讓你追趕;我不時回頭,確認你的身姿。」
「輕輕跳躍,輕輕跳躍,心臟怦怦跳。耳朵直豎,我滿心歡喜。」
「你想要我呢,這麼專心致志地追趕著我。」
雪地上的血,越來越多。
像是在白雪之中盛開的紅蓮,一朵又一朵,一直燃燒到天邊。
時不時能看到兔踉蹌的身影。那身影從樹林中,跑到了寬闊的地帶。
夕陽西下,在高山之上,掛著一道彩虹。多美的彩虹,多美的景象。
葉梓時不時會叫喊,喊兔停下來。
他也不知道他這是為了讓兔停下來把他殺掉呢,還是要救他呢,還是渴望著什麼,還是因為什麼而絕望著呢。
是不是應該停下來?是不是應該回頭?
現在是否還來得及?是否還能重新開始?
是不是已經累了?這樣下去,是不是,已經沒有意義了?
他在無意識地哭,又在笑,像個精神病人。
兔的聲音一直停留在耳邊,吟唱著那首詩,那首可怕的詩。
「你千萬別放棄。」
「腳皮磨破掀開了也好,撞上殘幹跌倒了也好,振作起來追我。」
「想想我的肉多麼好吃,想想隔了三天才捕到的獵物之味。我的肉美味異常。」
「冬日的山上,白雪滿覆。」
「徹徹底底只剩下我們兩個。」
「只有我們兩個。」
「我一直就在等待這一刻。」
「即使我知道,你從未真正地愛過我。」
詩歌變調了。
葉梓卻像是受到了驚嚇。
他的呼吸更為急促,頭痛難忍,他丟掉了槍,低聲吼:“別說了!”
可是聲音繼續著:「你放棄了我,就像他們一樣,看不到我,不選擇我,背叛我。」
別說了……
「但那又有什麼關係呢。至少現在,只有你和我。」
別說了!
「至少現在,我可以假裝,你看到的只有我,你是愛著我的。」
閉嘴!!
「愛著我的,愛著我的,愛著我的,愛著我的。」
閉嘴!!!
「只愛我。」
不要!!……閉嘴,你給我閉嘴!!!
「只愛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葉梓終於爆發了,他紅著眼睛,滿臉淚水地大吼起來,他歇斯底里了。
而他的歇斯底里很快就停下來了,因為,他又聽到了槍聲。
他崩潰地回頭,竟然看見有個人,正舉槍瞄準他。
那個人,竟然是兔?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
兔剛才不是受傷了嗎?為什麼這個舉槍的人,沒有一點傷痕?一點血跡?
但已經沒有思考的時間了,葉梓站起來,瘋狂地往前跑,拼命地跑……
紅日終於沉入了大山,整個世界都變成了冷色調,愈加寒冷。
葉梓跑得很快很快,不久,後面的人就消失了。
正在懷疑剛才的那個人是不是幻覺,葉梓又看到了地上的血跡。
他沿著血跡,終於,找到了兔。
兔倚靠著一棵大樹躺著,白色毛衣已經完全染紅了,而臉蒼白得極為可怕,睫毛和頭髮上滿是冰霜,好似他已經淪為了雪地中的一具屍體。
感覺到葉梓觸碰他臉頰的手時,兔有些艱難地睜開眼睛,望著葉梓笑:“終於捉到我了啊。……那麼最後,就只差一步了,殺了我吧。這樣,我的願望實現了,你也差不多該醒了。只是,還是有點可惜呢……明明,2月1日才是結束的時間啊,我還想,多跟你相處一段時間呢。”
太多太多情緒、畫面和記憶在此刻湧入葉梓的腦海。
終於,他明白了。
他垂頭,手指滑下兔的臉,抓住了兔的肩膀。
然後他整個人都在抖,抖得相當厲害,大滴大滴滾燙的液體滑下他的臉頰,落入雪中,凝結成冰。
兔望著他,有些疲憊地問:“想起來了嗎,阿梓?”
葉梓聽到這句話,終於大哭了起來,哭得近乎崩潰。
兔的眼睛紅紅的,他努力地伸手,抱住葉梓,感歎:“看來你想起來了呢,想起來了……這一切,都是你的一場夢……好了,我的阿梓,該說再見了。”
這句話剛說完,兔的整個身體就開始發出白光。
葉梓驚恐地抬頭,發現兔的身體變成透明的了。他想要抓住兔,想要抱住他,可是兔的身體依然在快速消失……
兔說:“沒關係的,不要害怕,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就像以前那樣,只要你不介意只是幻影的我,一切就還能重新開始,所以不要哭……”
而葉梓已經什麼都聽不到了,他死命地抓住兔的手臂,像是抓住了最後的稻草,他崩潰地吼叫著:“不!!!不要……求你了……不要這樣……是我的錯……我的錯……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我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深刻的痛苦,像是骨骼被斬斷,像是心臟被刺穿。葉梓的雙眼黑了又黑,他整個人都瘋掉了。可是無論他喊什麼,無論他怎麼掙扎,怎麼哭泣,都是徒勞的。
兔消失了。
連帶著滿地白雪,千萬樹木,廣闊天際。
連帶著那些虛擬的幸福,虛擬的苦痛,虛擬的殘忍,虛擬的佔有欲,虛擬的愛情。
終於夢醒了。
所以,夢境創造的整個世界,終於,消失了。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