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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瘋子》第25章
☆、第25章 24 暴雨

  葉梓原諒了兔。他們不再提及那天發生的事,很快,生活又回歸了平靜。

  葉梓工作日上班,朝九晚六。飯都是兔做的,偶爾兔有課,沒辦法做飯,這種時候,他會和葉梓去外面吃。現在嫣兒都一歲多了,已經可以發出“格格”這樣的聲音,葉梓特別喜歡他這個妹妹,一有空就把她抱過來,晚上和兔一起帶她去散步,讓嫣兒騎在他脖子上面“坐馬馬”。當然這事兒鬧了一笑話,就是嫣兒某次剛坐上去就大哭起來,葉梓搞半天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直到感覺脖子濕濕的、臭臭的,這才明白小傢伙尿了……

  兔剛成年就拿到了駕照,一有假期就會開著他那倆白色轎車,載著葉梓到處兜風。有了車的確方便,春天,駕車去植物園看櫻花、桃花和梨花;夏天,去山上聽蛙鳴,看繁星,去蓮花盛開的世界,輕嗅花兒的香氣;秋天,去紅楓搖曳的林間;冬天,去泡溫泉,去賞梅花。

  葉梓大概永遠都記得這個夏天。

  他和兔去了山上的避暑山莊,行走在古鎮裡,一起蹲在池塘邊傾聽彈琴蛙“噔噔噔”“嘣嘣嘣”的可愛聲響。皎潔的半圓月亮就掛在頭頂的枝椏之間,風車在暗紅的夜燈之中緩緩旋轉,千萬樹木被夜燈染成了翠綠、暗金色,五彩的波斯菊在草叢中蕩漾。

  他們順著蜿蜒的小路,一直走到山間的小亭子裡,倚靠在座椅上,抬頭看著天空。

  現在葉梓所在的城市,已經看不到星星了。而這裡的天空,竟然群星璀璨。

  天空就像是群山托起的玉盤,而星星,就是數不清的寶石。

  看久了,又會覺得星星像是閃亮的生物,是具有生命的。它們在空中漂浮,玩耍,好似一不小心,就會化作流星,落到眼前。而月亮並不是安靜的,月亮在唱歌。她的歌聲化為風,化為此起彼伏的蟲鳴,讓人的心靈變得平靜。

  就在這樣的夜裡,葉梓和兔並肩坐在一起,手牽著手,感受著山間的夜風,聆聽著夜晚的旋律,直到困得不行了,才一起回山莊睡覺。

  ※ ※ ※

  葉梓在工作上很努力,很快,就進入了公司裡面的銷售部。銷售部的平均工資要高很多,但工作時間也更久了,經常因為幾個客戶,晚上十一二點才能回家。關於這個工作,兔是反對的。但葉梓性格一向執拗,不可能因為兔反對,就斷然放棄。

  他的上司是個三十來歲的男人,一米七左右,微胖,性格開朗圓滑,叫張濤。

  剛加入張濤的團隊時,葉梓很是高興,畢竟張濤的團隊每年業績都能排在公司前三。然而,呆久了,他就逐漸發現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張濤老是對他動手動腳的。每次過來指點葉梓時,都用近乎“擁抱”的方式,說話總是離得很近,他嘴裡那股煙味熏得葉梓難受極了。

  葉梓跟著張濤出去接待客戶時,他更是得寸進尺。感覺上,他的目標不是在遊說客戶,而是在灌醉葉梓。

  某次,從飯館裡出來的時候,已經快晚上10點了。

  葉梓有些難受,說著要回家,卻被張濤拉進計程車,再次醒來的時候,竟然已經身在賓館!葉梓一把推開對方,堅持說要回家。張濤這傢伙一把就捏住了葉梓的臀部,說:“別裝了,我早就知道你是Gay。哼,我看你一直很想要吧?我還沒跟同性戀做過,今晚咱們一起爽爽不好麼?”

  “我有男友了。”葉梓甩開他的手,壓抑著怒氣道。

  “男朋友?Gay哪裡來的節操?大家都是男朋友一大堆呐,別廢話了……今天你讓我爽了,我把酒廠的那個大單子給你,怎麼樣?你要知道那個單子一旦拿下來,夠你買輛車了!”

  這天晚上,葉梓逃脫了。這件事讓他滿是怒氣,但又實在不好意思投訴,更不可能告訴隨時都可能爆發的兔。於是便想著,努力提高業績,爭取換個團隊。之後,他儘量避開張濤工作著。

  然而,張濤哪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主?

  大概過了一周,七月初。

  葉梓接待了一客戶,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天氣陰沉,烏雲密佈,雷聲陣陣,快要下暴風雨了。

  他去上了個廁所,回來繼續坐在老位置,喝了幾口飲料,透過玻璃看著外面愈來愈大的雨滴,快步走動的行人,越來越多的雨傘,不久,大雨傾盆而下。

  頭有些昏,感覺愈發疲倦。

  然後,一個人坐在了葉梓跟前,是張濤。

  那個人笑著說了些什麼,聽不太清楚,就感覺他說話黏黏膩膩的,很噁心。

  然後他朝葉梓湊了過來,臉離葉梓越來越近,那雙眼睛裡滿是血絲,嘴巴剛開啟,就滿是煙味,真噁心。

  而這個噁心的男人竟然伸出舌頭,就舔了一下葉梓的臉側。

  葉梓開始掙扎,但渾身無力。

  他這才有些驚恐地發覺,自己很可能被下了藥——剛剛他去廁所那會兒,張濤將藥混入了他的飲料!

  張濤還在襲擊他,他掙扎著,透過玻璃,然後,他看見了兔。

  滴滴雨水黏在玻璃上,隨著重力滑下,彙集成溪。

  葉梓不明白自己為何可以看得這樣清楚,總之,他看到了。

  街道上,兔撐著黑傘,站在雨裡,俯視著他們倆,雙眼籠罩在陰影之中,沒有表情。

  然後,葉梓就失去了意識。

  ……

  葉梓是被雷聲震醒的。

  他醒來後,發現自己在別墅的客廳裡,躺在柔軟的沙發上。狂風撞擊著窗戶,外面大雨傾盆。

  劈裡啪啦的雨聲中,葉梓聽到了流暢的鋼琴曲。這是他熟悉的,貝多芬的暴風雨。

  是兔。

  兔正坐在黑色三角鋼琴跟前,瘋狂地演奏著。

  對,是瘋狂。

  他在黑暗中彈琴,近乎虐待地敲擊琴鍵,釋放著他的憤怒。

  他的旋律一點都不溫柔,還真是像極了暴風雨,洶湧地席捲著一切,恨不得將地上的所有生靈奪走,沖洗一切討厭的痕跡。那些音符快速的、沒有節制地迸發而出,他的低音極其沉悶,重音令人震撼。即使看不到,大概也能想像到,他是在用怎樣的力度彈琴,好似要彈到手指出血為止。

  葉梓被他的音樂吸引著,赤腳走向他。

  他發現兔不止在彈奏一首曲子。他的旋律裡糅雜著蕭邦的即興幻想曲、英雄波蘭舞曲。尤其當他彈奏波蘭舞曲之時,好似整個房間都跟著旋律震動了起來。

  真正的波蘭舞曲是振奮人心的,可他的不一樣。

  大概他又夾雜了太多屬於他自己的東西,那音樂帶著極強的破壞性,和絕望感。

  不多時,葉梓終於站在了他的身邊,在時不時點亮天地的閃電之中,他終於看見了。

  兔的白色襯衫上,滿是血。

  他的頭髮濕透了,雨水混合著血水流淌而下,滑過他原本白皙的額頭。此刻,他的臉上、手腕、手上,盡是暗紅的液體。黑白琴鍵早就被他弄髒了,髒得一塌糊塗。

  葉梓的身體很冷、很冷。

  而他的心臟卻在怦怦直跳,呼吸也有些不穩。

  過了許久,他才問:“你殺了他嗎?”

  兔的演奏戛然而止。

  他抬起睫毛,看向兔,臉上帶著笑。

  而這種笑,明顯不是真正的笑容。他的雙眼微眯,其中的虹膜淺淡得像是在發光。他的半張臉都被血遮蔽了,看起來相當驚悚。而他的語氣又是柔和的,語速緩慢,像是在講述一個童話故事:“是啊。我把他帶到小巷子裡,掏出他包裡的藥,讓他吃掉。然後呢,呵。我扯了他的指甲,砍掉了他的手,撕了他的皮,掏出他噁心的內臟……那傢伙不知道吸了多少煙呢,肺全黑了哦……大概是因為藥的作用,後來他手腳都沒了,內臟也被拿了出來,他竟然還在求饒啊,好可憐,像是被掏空內臟,還活蹦亂跳的魚一樣呢。不過他真的太吵了,吵得人心煩,於是我砍掉了他的舌頭。”

  葉梓聽得心驚膽戰,可是他沒有打斷兔。實際上,相當微妙的,他竟然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優越感,這種感覺令人心慌。

  兔說著,抬起手,用冰冷的手輕撫葉梓的臉頰,微微歪頭,像是個天真無暇的孩童:“阿梓,他舔的地方,就是這裡吧?”

  葉梓愣了一下,點頭。

  兔一把就將葉梓的頭顱拉了下來,伸出舌頭,狠狠地舔了上去。

  強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葉梓皺眉,想要推開他。

  卻被兔抓住了手腕。

  兔用力地舔舐著,一次又一次。滾燙、濕潤的舌頭讓葉梓呼吸急促,可是,就在他掉以輕心的那一刻,突然感覺到一陣劇痛!

  他猛地推開兔,摸向臉頰。天啊,兔這瘋子,竟然真的咬了下去,他的臉正在流血。

  葉梓滿臉不可思議:“你他媽在發什麼瘋?!”

  兔的表情立馬變了。他瞪大雙眼,震驚地盯著從葉梓臉上流下來的血,好似不敢相信是他自己做的。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葉梓轉身就要離開。

  兔一把從後面抱住他,聲音沙啞,像是快要哭了:“對不起,我再也不會這麼做了……是我錯了……是我錯了……對不起!阿梓!對不起……”

  兔一邊道歉,一邊捧起葉梓的臉,細細地親吻他的傷口。

  此刻的他不再煩躁,他的動作很輕,極其小心。

  葉梓雖不想承認,但實際上他真的對哭泣的兔沒有辦法。每次聽到兔的哭腔,看到兔的眼淚,他就忍不住心軟。

  其實臉上的傷口並不深,出血只是因為劃破了皮。那種痛楚在被溫柔對待後,變得奇怪。臉頰逐漸有些發麻,身體發軟。一種熾熱的電流震顫著頭顱,又從背脊滑下,很快,葉梓就情不自禁地夾緊雙腿。

  兔笑了:“可以嗎,阿梓。”

  葉梓用行動回答了。

  他摟上兔的脖頸,歪頭,深深地吻上了兔的嘴唇。

  兔解開葉梓的紐扣,一點一點褪去了他的衣物。

  他將葉梓抱到鋼琴上,順著葉梓的腳踝,一直吻到他的大腿根部。

  在驚雷之中,他們再度融為一體。

  ……

  窗外密密麻麻的雨點,像是一首夜曲。

  有關鮮血,有關死亡,有關絕望,有關愛的夜曲。

  兩個人,在用靈魂彈奏著這首夜曲。

  哪怕傷痕累累,哪怕渾身染血,也要繼續下去。

  ……

  ……

  深夜,浴室裡,兩個人泡在熱水之中。

  兔擁抱著昏昏欲睡的葉梓,輕聲問:“將來,你會不會離開我呢?你會背叛我嗎?”

  “將來的事誰清楚呢?”

  “如果有那樣的一天,我寧可死。”

  葉梓打了個哈欠:“我說,你怎麼就這麼悲觀呢?還有這些問題沒什麼意義啊,你還真是個小朋友呢。”

  兔溫柔地親吻葉梓的後頸,像是沒聽到葉梓的吐槽,啞著聲音繼續道:“阿梓,你知道嗎,在這個世界上,沒有比我更愛你的人了。”

  “……你還真是自大呐。”

  “如果你對我的愛,有我對你的千分之一,我也知足了。”

  “……”

  “阿梓,你喜歡我嗎?”

  葉梓彆扭了十幾秒,小聲道:“……喜歡。”

  “你愛我嗎?”

  葉梓遲疑了,他想了好一會兒,才微紅著臉說:“你以為我為什麼可以跟你同居,憑什麼忍受你那些瘋癲的行為?”

  葉梓以為兔會高興得跳起來,畢竟這是他第一次含蓄地用言語表達愛意。

  然而,兔沒有什麼動靜。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低聲問:“可是,要如何證明呢?”

  葉梓疑惑:“啊?”

  “阿梓,其實你並不瞭解我。等你真的知道了我的所有,你還能愛我嗎?還能忍受我嗎?”

  葉梓惱火:“還真是麻煩的傢伙啊,那說吧,你要我怎麼證明?”

  “你能為了我再殺一個人嗎?”

  “……”

  “我還有一個想殺掉的人,我最恨、最恨的人。”

  “誰?”

  “我的父親。”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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