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工作

　　整個項目有明確的既定時間節點，所以謝旭他們進入公司之後根本沒有適應的機會，直接加入到了緊張的工作當中。

　　遊戲原畫又分為概念類與製作類兩種，整個項目的概念原畫主要由傅翊川主導，確定整個遊戲的風格、氣氛、主要角色和場景設定等，而謝旭所在的場景組則是負責更為具體的場景原畫繪製。

　　謝旭作為場景助理，能接觸到的僅僅只是一些簡單的任務場景，甚至一些場景道具的繪製，但就算這樣，每一項任務都有明確的時間限制，對從未接觸過遊戲場景製作的他來說，還是不小的挑戰。

　　「覺得這份工作累嗎？」又一天近十一點才回到家，傅翊川打開燈問跟在身後謝旭道。

　　因為項目組的工作不能帶回家裡，入職之後謝旭已經連續一個多禮拜加班到十點後才回家，甚至連週末也沒有休息，全在公司加班，他認真想了想後如實道：「累，可以後有一天能在遊戲裡看到自己畫的物件，想想還是很期待啊。」

　　「那就好」傅翊川讓他坐到沙發上，自己繞到身後給他按摩著不過上了幾天班已經僵硬了不少的肩胛，「就算工作再多，也不要一直坐著，偶爾站起來活動活動，要是覺得徐悠給你的工作多了，你可以直接和他提。」

　　徐悠便是場景組組長，也就是謝旭的直接主管。

　　謝旭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道：「其實徐哥給的工作不多，是我自己的問題，有時候畫的東西過不了，打回來修改或是重畫，這樣就浪費了許多時間，」

　　「那也是正常的，每個人新接觸新的項目時都有一段適應的時期，何況你才剛畢業進入公司不久，不用給自己太大壓力。」

　　和進入這個項目組的兩位新人比起來，設計部門其他十八位新員工簡直過的太輕鬆了，大多都還停留在熟悉流程和瞭解公司主體設計風格的階段，根本沒有開始指派實際的工作任務。

　　一位優秀原畫師的培養並非一朝一夕的事，像謝旭與寧檸這樣，一進入公司就有足夠實力直接加入設計開發團隊的應屆生，對於每個公司來說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人才。

　　謝旭聞言回頭將傅翊川拉到自己身邊坐下，主動抬手環住對方的頸項，「你大概是最沒有資格這麼說的人了，我最近在設計部可是聽說了你各種傳說哦，大魔王。」

　　「我在你面前還能算大魔王？」傅翊川有些好笑的回抱住他，「都聽說什麼了？」

　　「可多了！」謝旭回憶了一下，一條條給傅翊川細數。

　　大概聽傅翊川的傳說算是每一個設計部員工進公司的第一場職業培訓，主管們和同事間習慣以這樣的方式來激勵新人好好工作。

　　傳說公司初創時，根本沒錢請太多人，當時設計部除了兩個大老闆和傅翊川外就只有幾個尚未畢業的實習生，那時傅翊川最高紀錄一個禮拜加起來只休息十幾小時，吃住都在辦公室裡，每天睡覺時間甚至不滿兩小時。

　　繁忙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公司的第一個遊戲上線，在逐步開始實現盈利後才有所緩解。

　　傳說曾經有項目的人物原畫被傅翊川打回二十次，第二十次時主設當場摔了筆表示要辭職，結果之後傅翊川用一天時間畫出其中另一角色的轉面圖，第二天那主設見後驚為天人，老老實實撿起筆繼續設計第二十一版，那款單機遊戲最終因為精湛細膩的人設轟動一時，至今仍是K‧G公司出品的經典遊戲系列之一。

　　還傳說，縱使現在傅翊川每週請假三個半天到崇德學院授課，他一年的加班調休剩餘依舊有五十天以上，由此可見平時的加班頻率有多高。

　　說到這個，謝旭有些奇怪道：「你不是每天晚上都陪你侄子和我打遊戲嗎？就算週末全用來加班，一個禮拜請假一天半也攢不下五十天調休啊？」

　　K‧G的加班制度是1比1調休，加一個小時班調休一個小時，八小時為一天。傅翊川對工作認真、賣命的程度，大概是他被稱為『魔王』的另一個原因，同時也正是因為身為總監的他如此誇張的加班比例，比起其他部門員工，設計部算是全公司對加班怨言最小的一個部門。

　　傅翊川沉默了幾秒，開口道：「因為晚上要給小語做飯，我會準時下班，有些工作可以在家完成，但是如果有無法帶回家的工作沒完成，一般會在第二天早上五六點到公司。」

　　「也就是說去年那段時間，有時你晚上陪我打遊戲到十二點一點，第二天四五點就起床上班了？」公司上班時間是從早上九點開始計算，如果傅翊川六點就到公司，那麼早上就會算三個小時加班時間，謝旭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案，驚訝之餘更多的還是心疼，「那你每天才睡幾個小時啊！」

　　「習慣了也不覺得什麼。」傅翊川說著看了眼時間，「好了，今天別打遊戲早點休息吧，你這幾天太累了。」

　　謝旭滿腦子卻還算著傅翊川的睡眠時間，坐著沒動，「就像他們說的，和你一比我這點程度哪能算累，你才是該好好休息，你這樣容易腎虛的你知道嗎！」

　　「小旭，你難道是在擔心我的『能力』？」傅翊川挑眉笑道。

　　謝旭過了一會兒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立刻紅著臉從沙發上跳起來，「喂！我是很認真在關心你好不好，你這人怎麼這樣！」

　　「是是是，我錯了。」傅翊川認錯態度良好，也跟著站起身，「走吧，去睡覺，以後我會注意休息時間的，歡迎你監督，這樣行嗎？」

　　謝旭這才滿意的點頭。

　　可誰都沒想到兩人這次聊完之後，傅翊川倒是真的沒再給自己找許多工作來做，反倒是謝旭加班的時間越來越遲。

　　「謝旭，你看看你畫的這個閣樓場景和下面幾層的內景，你覺得像是一棟樓嗎？」徐悠指著電腦屏幕一臉肅然道：「我知道你能力不錯，最近進步也很快，但公司不是學校，你不能只是埋頭做事，一個團隊也不是只有你一個人，你在畫之前難道沒跟負責畫這棟樓主場景的同事交流過嗎？閣樓雖然只是個放了一個任務道具的小房間，但必須保持同樣的風格和色彩平衡，這個劇情任務的所有場景明天早上開會就要上交的你知道嗎？現在你說怎麼辦？」

　　謝旭低著頭，心中十分沮喪，這個場景雖然很小，僅僅只在過特定劇情時需要用到一次，可能在遊戲時都不會有人再進入這個閣樓第二次，但畢竟是他到公司後接觸到的第一個完整場景繪製。

　　當時徐悠將這個場景派給他繪製時，他心裡還是挺激動的，也尤其想將這個場景畫好，卻恰恰忽略了作為一個附屬的閣樓場景，除去需要與整個遊戲的風格相符外，更重要的是要與樓下的內景在一個格調上。

　　現在問題已經發生了，謝旭知道自己難過並沒有什麼用，他很快讓自己平靜下來，想了想道：「徐哥，我會參考李哥他們的內景重新修改，明早會議前交給你審核。」

　　徐悠原本已經在思考明天會議室怎麼跟項目負責人解釋，聞言楞了一下，「現在已經差不多是下班時間了，你確定你能在明天前改完？」

　　「我會改完的！」謝旭堅定道。

　　聽他這樣說，徐悠的語氣也緩和了下來，「OK，那你趕緊出去做事，有什麼不明白的，多問問組裡的其他人，知道嗎？」

　　「知道了。」

　　走出辦公室，謝旭深深的嘆出口氣，拿手機給傅翊川發消息。

　　九顆小太陽：【哭】翊川，我晚上大概回不去了，你忙完就先走吧，不用等我了。

　　穆則帕爾：什麼叫回不去了，你要通宵？

　　九顆小太陽：是啊，畫砸了一個場景，明早開會要交的，所以一定要趕完。

　　兩人雖然同在一個部門，但傅翊川和謝旭之間還隔著好幾層主管，嚴格算起來，傅翊川是他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因此對他的具體工作也不太瞭解。

　　其實放眼這個項目目前的設計團隊，傅翊川的工作量才是最大的，不僅需要管理整個設計部門，進行各項目和組別間的人員調配，還需要完成手上項目的主設工作，可他卻都能處理的遊刃有餘，交出的概念設計更是總能讓大家心服口服。

　　想到這裡，謝旭心裡止不住更加沮喪起來。

　　穆則帕爾：你昨天不是說想吃對面餐廳的石鍋飯嗎？走吧，去哪兒邊吃邊說。

　　九顆小太陽：不了，那家人多，我一會兒叫外賣到公司吃。

　　穆則帕爾：吃飯花不了多少時間，還可以整理一下思路，乖，我先過去排隊，晚點快到了你再過來。

　　九顆小太陽：那好吧，先不說了，我去找李哥溝通下風格。

　　晚飯時，傅翊川聽謝旭說了整件事，並未對他工作上的事過多發表什麼評價，只是道：「我陪你留在公司吧。」

　　「不要」謝旭堅決的拒絕了這個提議，拿勺子一下下扒拉著碗裡的米飯，「連累你也不能好好休息，我會更加覺得自己沒用的，你回家睡吧，明天給我帶早飯過來，我好想吃的做的蝦仁蛋餅。」

　　傅翊川在他頭上摸了摸，「不用太在意，誰都會犯錯的，何況這種設計稿就算不是風格問題，也有可能因為各種原因被打回重畫，審美是沒有標準答案的，誰都不能肯定自己每張稿子都能一次過，所以你現在需要做的就是擺正態度，重新出一版更優秀的場景圖。」

　　「我知道了」謝旭勉強對傅翊川露出一個笑來，「但是你還是回去吧，我一個人真的沒問題的。」

　　傅翊川猶豫了一下，點頭應道：「行，那你晚上一個人在公司注意安全，明天給你做蝦仁蛋餅。」

　　其實通宵畫圖對謝旭來說沒有那麼困難，學動畫這樣坑爹的專業，每個課程結束時的大作業，大家幾乎都是通宵達旦的趕製，區別可能就在於以往將作業趕完上交之後能倒頭睡上幾天幾夜，而這次趕往後還得繼續開會、上班。

　　當天際由白變黑，又由黑開始泛起白光，謝旭終於完成最後一筆，揉了揉乾澀發酸的眼睛，正想起身活動一下卻聽到身後入口處傳來指紋鎖打開的聲音。

　　傅翊川提著保溫盒站在入口處，「畫完了？」

　　「是呀，你怎麼來的這麼早？」夏天的天色亮的早，此刻才剛過六點。

　　「怕你餓了，正好過來幫你看看畫的怎麼樣了。」

　　謝旭雖然畫完了，但也不確定這樣是不是能通過，要是等徐悠來看過再發現有什麼問題，就連修改的時間都沒有了，聽傅翊川說完，他趕緊將李磊畫的主場景也打開，放在一個畫面裡，「那你快來幫我這樣能過嗎？」

　　「看起來已經不違和了，但因為是閣樓，你可以稍稍調暗些色調，適當在邊緣和角落添加一些灰塵和裂紋。」傅翊川將帶來的盒子打開，「細節調整花不了多少時間，先吃飯吧。」

　　快速的吃完飯，謝旭也沒顧得上休息，拿起筆便開始修改，傅翊川一直坐在他身邊給他意見，有了傅翊川的指導，快到八點時他已經將場景調整到了兩人都覺得不錯的狀態。

　　用郵件發送至徐悠的工作郵箱，這次謝旭是真的徹底放鬆下來，他半靠在傅翊川身上打了個哈欠，「還有一個多小時，讓我眯一會兒。」

　　「這樣睡容易扭到脖子，要不去車上躺會兒吧，到點了我叫你。」

　　坐著睡確實不熟的，謝旭想了想便跟著傅翊川往停車場去。

　　一夜沒睡，原本就困的睜不開眼，他幾乎是調完了座椅的下一秒就沉沉睡去，傅翊川從後座拿了毯子過來替他蓋上，抬手拂過他因熬夜而顯出青色的眼底。

　　不是沒想過幫他完成，或替他多要些時間。可傅翊川知道這個小愛人其實是十分要強的，尤其是在專業方面，最不希望被自己看輕，何況經歷這種事對他來說，本身就是一種成長，應該讓他自己來處理和解決。

　　理智如此，但傅翊川就這樣坐在駕駛座看了謝旭幾分鐘，還是沒忍住下車拿出手機。

　　「喂徐悠，我是傅翊川，謝旭的場景他剛剛已經發到你郵箱了，你到公司之後查收一下，另外替他請三個小時假，告訴吳廣申，就說我有事，早上的項目組會議延到下午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