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春聯

　　一行人在服務站吃了午飯，抵達山村時已是傍晚，村長帶著幾個村裡的幹部在村口候著，一見他們的車便迎了上來。

　　謝旭坐在後座的右側，第一個開門下車，也來不及和那些人打招呼，直接奔著不遠處的破舊垃圾桶衝了過去。

　　吃過的午飯經過了四五個小時的消化早就不剩什麼，嘔出來的除了後來喝下去的水就是些膽汁和胃酸。

　　王思和村長他們匆匆打了聲招呼也跟了過來，站在他身後一邊給他拍背一邊擔心道：「怎麼暈成這樣，回去的時候還是備點暈車藥吧。」

　　謝旭吐過之後感覺好多了，接過錢江遞來的水漱了口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平時已經不太暈車了，只是第一次走這樣的山路不是很習慣。」

　　他小時候是很怕坐車的，那時候出租車在老家那邊還不常見，多是黃頂的人力三輪，每次和父母坐客車出門遊玩都要準備好暈車藥，但是後來坐車多了，尤其是到T市念大學之後，每次坐公交去市區都要在擠成罐頭的車廂裡晃蕩一兩個小時，慢慢習慣後就不那麼容易暈車了。

　　這次實在是山路太陡峭，他又沒事先準備暈車藥才會吐成這樣。

　　「小兄弟沒事吧？」村長他們不知什麼時候也走了過來。

　　謝旭趕緊擺手，「已經沒事了，不好意思，給你們添麻煩了。」

　　「哪裡，我們這裡路不好走，辛苦你們大老遠過來，去我家裡用個便飯，早點休息吧。」

　　村裡道路並不寬敞，商務車又大不好行駛，他們便索性將車停在了村口，步行進村子。

　　沿路村長指著遠處村裡唯一的高樓給他們介紹，「王總您看，上次您來的時候捐贈的希望小學已經建起來了，現在學校裡開了六個班，每年級一個，一共有兩百多個學生，附近幾個村子的適齡兒童現在也都在我們這兒學習，再也不用走幾個小時的山路去縣裡的上課了。」

　　「那太好了，衣服運到了嗎？」

　　「到了，今天早上到的，就等你們來發給那些孩子了。」

　　王思和村長一路寒暄，謝旭沒怎麼聽，拖著自己的行李，一路上觀察村裡的景色。

　　這個村叫上平村，因為到縣城要經過一段陡峭的山路十分不便，村裡基本是自給自足，種的多是些蔬菜瓜果，也是因為在深山裡，空氣清新，植被繁茂，又有小溪穿過，環境十分優美。

　　在車裡聽王思介紹過，K‧G去年初有一個保安患了癌症離世，公司出於人道主義派人探望他的親人，這才來到了這個山村。

　　上平村裡現在留守的大多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和少不更事的兒童，年輕一輩大多外出打工去了，可由於村子偏遠，這裡的人幾乎都沒唸過多少書，沒有文化，縱使外出打工也只能從事些基本的體力勞動，收入不高，所以村裡的經濟狀況依然得不到改善。

　　K‧G原本每年就都會抽出一部分盈利作為慈善用途，但以往大多是捐贈到慈善機構，也沒有關注過後續的使用情況。來這探望的員工將村子情況反饋回公司之後，公司便決定將那筆錢直接用來資助這個貧困卻幽靜美麗的山村。

　　村長家離得不遠，十幾分鐘就走到了，山裡的溫度比市區冷上許多，又沒有任何供暖設備，大概是摸不準他們什麼時候會到擔心菜涼了，所以家裡並沒有事先準備太多菜，桌上放了些瓜子、冷盤，見他們到了，村長夫人打過招呼後才轉身進廚房開始做菜。

　　村長也跟著進了廚房，不一會兒拿出一壺溫好的蛋酒來，「家裡自己釀的米酒，度數不高，大家嘗嘗。」

　　一路倒酒到謝旭面前，還不等謝旭開口，王思已經替他捂了杯子，「他還是學生，又剛吐過，酒就算了吧。」

　　村長笑著點頭，也沒多問，只當他是公司的實習生，給他到了熱水。

　　坐到桌上喝酒，免不了又是一頓客套寒暄，謝旭趁著他們說話的空檔在桌下給穆則帕爾發了條微信過去，『大神，我到村裡啦~不過吐得一塌糊塗，好丟臉/（ㄒoㄒ）/~~』

　　微信發出去沒到一分鐘，電話就響了，他看著屏幕上閃動的穆則帕爾四個字，猶豫了幾秒，還是和王思他們打了聲招呼，拿著電話到外面接起來。

　　「大神？」謝旭有些疑惑的叫道，這還是穆則帕爾第一次給他打電話。

　　「嗯，怎麼吐了，暈車？」

　　「對啊，高估了自己的坐車能力，其實我已經很多年沒暈過車了。」難道大神打電話來是特意關心自己？謝旭心裡有些驚喜。

　　「那現在怎麼樣，還不舒服嗎？」

　　「吐過之後已經好多了，現在跟著王姐在村長家吃飯呢，啊……王姐就是我們老師的同事，帶我來這兒的人。」他不忘解釋道。

　　「那你去吃飯吧，剛吐過吃清淡些，免得胃不舒服。」

　　「好，大神也早點吃飯，再見~」

　　按了掛斷，謝旭想了想又往家裡打了個電話，來之前沒來得及和他們說一聲，謝母得知他在山村裡很是驚訝，後來聽說是老師給安排的才稍微放心一些，交代他要懂禮貌，別給別人添麻煩。

　　畢竟是在飯桌上出來打電話的，沒說太久，謝旭走回飯廳的時候，正好村長夫人也做好了第一道菜端了上來。

　　王思見他回來，扭頭問道：「老四的電話？」

　　「不是」謝旭不明白她為什麼這樣問，還是說道：「是我一個朋友。」

　　王思楞了楞，聰明的沒再問下去，心中卻疑惑，剛剛她隨意撇了眼，屏幕上分明是老四的維族名字啊，但一路上她試探了幾句，謝旭對自己的這個老師拘謹又生分，根本不像是私下關係多密切的樣子，老四到底在搞什麼？

　　晚飯算不算多豐盛，但勝在食材新鮮，自家種的蔬菜，自家養的雞，做出來口感很好，也算是城市裡吃不到的美味。連原本沒什麼胃口的謝旭最後都吃的有些多了。

　　飯後，村長一路將幾人送到了希望小學，帶著歉意道：「實在對不住，村裡連個像樣的招待所都沒有，只能委屈你們住學生宿舍。」

　　「沒關係的村長，孩子們能住我們自然也能住，不委屈。」王思笑著說道，上次他們來的時候並沒有在這裡過夜，是住在縣裡的賓館，後來建學校時她特意囑咐要建學生宿舍，這樣離家遠的孩子便可以住在學校裡，就算不住校，中午也可以在宿舍裡午休。

　　學校的校長是上一任的村長，也是村裡為數不多的大學生，平時負責教孩子們語文，今年已經快七十歲了，因為老伴兒走的早，子女又都在外面打工，他乾脆搬到了學校裡住，方便照顧孩子們。

　　王思是見過這位校長的，見他右手打著石膏走出來，主動上前問候道：「趙校長好久不見，您的手怎麼了？」

　　「前段時間在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人老了就是不中用，拿手撐了一下骨頭就裂了。」校長雖然上了年紀又傷了手，身體底子卻是不錯的，聲音洪亮的答完又道：「床鋪我已經讓大一點的幾個學生給你們收拾好了，王總我帶你們去看看吧？」

　　幾人一起往宿舍走，就聽村長感慨的說道：「眼看著要過年了，你這傷了手，看來今年的春聯我得提前讓人去縣裡購置了。」

　　「可不是嘛，這手傷的真不是時候，我材料都已經準備好了，正打算這些天開始動手給大家寫春聯呢。」

　　「村裡往年都是趙校長寫春聯的嗎？」王思聞言問道？

　　「是啊，這些東西只有縣裡有賣，我們這裡交通不方便，以往都是趙哥替大家寫的，趙哥字寫的好，又只收大家一點材料錢，家家戶戶早就習慣了用趙哥寫的春聯了。」村長解釋完又嘆道：「都說傷筋動骨一百天，村裡又沒別人會寫毛筆字，看來只能統一去縣裡採買了。」

　　王思點點沒再接話，倒是一旁聽了許久的謝旭，弱弱的說道：「那個……我會寫毛筆字，就是沒寫過春聯，要不我試試讓趙校長看看能不能用？」

　　「你會寫？」校長霎時眼睛一亮，高興道：「要是你能寫，那真是幫上大忙了，你看，這裡就是我的辦公室，準備好的材料都在裡頭呢，要不然你現在試一試？」

　　「好啊」

　　時間還早，大家也不急著去休息，便一起跟著去看謝旭寫字。

　　校長拿出裁好的紅紙和筆墨，又找來記錄著春聯的冊子，謝旭自己磨好墨試了試粘稠度，也不忸怩，大大方方的提筆抄下一句來。

　　都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謝旭的字有著不似他這年紀的沉穩渾厚，這一筆而下行雲流水，校長立刻就看出他絕對是練家子，自己的字和他一筆都有些拿不出手了。

　　謝旭挑的這副聯子為『福星高照全家福，春光耀輝滿堂春』橫批『春意盎然』一氣呵成的寫完不過幾分鐘時間。

　　趁著他寫字的時候，王思拿手機錄了段小視頻給傅翊川發過去，道：『你家小孩真是個全才啊』

　　那頭的男人很快回覆了過來，帶著幾分自豪的語氣，『那當然』

　　王思又抬眼看了看認真寫字顯得格外耀眼的青年，笑著將手機收進口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