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性向

　　其實大一剛入學時，他們四人的關係並不像現在這樣，那時張宣澤習慣獨來獨往，就算與同寢室的其他三人間也甚少交流，他在寢室的時間更是少之又少，大多數時候都一個人在網吧，待到門禁時間才會回去。

　　相反的，林易、潘陳林、謝旭都屬於特別能蹦跶的類型，開學沒到一個禮拜已經混成勾肩搭背同進同出的兄弟，他們也有心想和張宣澤處好關係，奈何張宣澤對他們總是禮貌而疏離的態度，久而久之他們也就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模式，不在用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這種奇怪的3+1模式直到大二第一學期才被打破，那天他們三人打完球一起到學校附近的燒烤攤吃夜宵，恰巧遇見已經在那兒喝的爛醉的張宣澤，到底是一個寢室住著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同學，就算關係沒那麼好，也做不到視而不見，幾人只得上前攙扶。

　　潘陳林小聲問：「怎麼了這是？」

　　哪知連站都站不穩的張宣澤忽然抬頭看向他們，眼神清明的吐出兩個字，「失戀」

　　「咳，不就是失戀嗎！」潘陳林拍了拍他的肩，「哥改天給你介紹幾個妹子。」

　　「不是妹子」張宣澤嘀咕了一句，整個人就要往下倒去，謝旭反應很快的撐住他另一邊胳膊，正巧聽到聽他繼續說道：「不是妹子，我是GAY，我喜歡男人，你們是不是覺得很噁心？」

　　說完他苦笑了一下，掙開兩人的攙扶，跌跌撞撞的往前走去。

　　「不……不就是喜歡男人嗎，嘖，大家都是學藝術的，誰身邊沒幾個GAY啊。」一直沒說話的林易開口道。

　　張宣澤似乎還有些不相信，可回頭看向他們的眼裡分明有幾分小心和期待，「你們……真的不介意？」

　　潘陳林此時也回過神來，上前重新扶起他，「你該不會是因為這個才一直躲著我們吧，同性戀又不是瘟疫，有什麼好介意的。」

　　就在張宣澤感動的同時，身旁忽然傳來謝旭的聲音，「那個……其實我也是GAY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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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張宣澤的出櫃還有跡可循的話，謝旭這神來的一句簡直讓那三人驚掉了下巴。

　　林易和潘陳林更是無語望天，他倆這是撞的什麼運，才能撞進一個50%都是GAY的寢室裡。

　　相熟之後大家才明白，因為謝旭、林易、潘陳林高中念的都是藝術班，所以對這種事早就見怪不怪，謝旭高中班上有三個GAY，大家都不會刻意隱藏性向，隨意又灑脫，所以他在高中後知後覺瞭解到自己的性向後，也並不覺得自卑。

　　而張宣澤因為家庭的關係，從小念的都是貴族學校的重點班，班裡大多數是品學兼優，從小受到嚴格教育的官二代、富二代，這些人自以為是慣了，眼裡容不得一粒沙子，當張宣澤的性向無意間暴露後，班裡的人便把他當做了異類，侮辱、排擠、孤立，這才使得張宣澤到了大學不太敢和室友們走的太近。

　　話說開之後，幾人間的關係可謂是突飛猛進，又發現大家玩的是同一款遊戲，慢慢便理所當然的發展成了現在這樣，已經完全看不出大一初遇時那些淡漠疏離的影子。

　　而張宣澤說的吳哥吳恩華，就是當初拒絕了張宣澤讓他失戀的那個男人。

　　「不過說起來，宣澤好歹也戀過，謝旭你真的從來沒有喜歡過什麼人嗎？」林易忽然回頭問道。

　　「暫時還真沒有。」

　　潘陳林也不解，「那你怎麼就能肯定自己喜歡的是男人呢？」

　　「額……這個，一言難盡……」謝旭有些難為情的撓了撓頭髮，總不能直接告訴他們因為自己第一次夢遺，夢裡出現的是AV裡的男主角，而不是女主角。

　　「好吧，我們吃點東西再回去吧，餓死了。」

　　還好那兩人只是隨便一問，也沒有要糾纏的意思，謝旭鬆了口氣的同時又有些悵然的想，是啊，為什麼他從來沒有喜歡過什麼人，都說大學是戀愛的時節，大學前自己也不是沒有期待的，可如今眼看時間已經過去三分之二，他卻仍沒有為任何人動過心，不知喜歡一個人牽掛一個人底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吃過午飯回寢室又睡了一覺，再醒來時已經是下午兩點多，謝旭坐在床上清醒了幾分鐘，這才慢悠悠的下床。寢室是上床下桌的設計，謝旭爬到地上，在亂成一片的書桌前停滯了幾秒，有些認命般的探出一口氣，開始收拾起來。

　　說是收拾，其實也只是將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動畫紙，定位尺，速寫本，還有曾今因為貴而被分外珍惜的針管筆一股腦的掃到桌子的裡側，接著他走到牆邊，從已經積了不少灰塵的盒子裡拿出透寫台，恭恭敬敬的擺到桌面上。

　　一直看著他的潘陳林，直到他拿出透寫台才反應過來，驚恐道：「嚇，謝旭你這就要開始了？」

　　「沒有沒有，劇本都還沒開始構思呢，我就是覺得把它拿出來吧，有那麼點儀式感。」

　　「你做二維動畫嗎？不會是要純手繪吧？」林易汗顏，做個畢設還需要儀式感？只覺得對這個『同居』了三年的室友肅然起敬。

　　目前市面上的動畫主要分為手繪動畫、電腦動畫和定格動畫三類，手繪動畫無疑是其中最考驗創作人技術的一種，隨著電腦技術的逐步成熟，已經少有人能堅持做單純又原始的手繪動畫，甚至連一向崇尚手繪的宮崎駿工作室，也在宮崎駿老師日漸年邁後，與時俱進的採用了電腦進行上色處理。

　　「這個我還沒想好。」謝旭如實道。

　　手繪無疑需要用到更多的時間，修改起來也十分麻煩，但……謝旭的目光不由的看向一直貼在書桌內側的那張海報，海報貼了有些年頭，色彩已經不再豔麗，可仍舊能看出其中精美磅礴的場景，細緻傳神的人物刻畫。

　　那是讓他報考這個專業的最初也是最純粹的理由，一部無疾而終的純手繪國產動畫。

　　謝旭又嘆了口氣，決定先放下這個問題，畢竟目前比起用什麼工具來實現動畫效果，更加讓他煩惱的反倒是劇本創作。

　　畢業設計對時長有嚴格要求，必須長於三分鐘，短於五分鐘，三到五分鐘的時間裡要清楚的表達一個完整的故事，劇情連貫，清晰，這個劇本既不能太長，又需要有積極向上的立意，對一個藝術生來說簡直太困難。

　　但無論怎麼困難，劇本、風格、表現手法，這些前期工作都需要在開題報告之前確定，也就是兩週時間內。

　　謝旭是那種一旦投入了某件事就會尤為專注認真的人，待他從一堆資料中回過神來已經是午夜時分。室友們見他拿出手機都有種解放的感覺，拔耳機的拔耳機，罵髒話的罵髒話，原本寂靜的寢室霎時熱鬧起來。

　　「看了一下午加一晚上的資料，還是完全沒有頭緒……救命啊！」

　　潘陳林只看了他一眼，很快低頭幾個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飛快的滑動點擊著，一邊道：「這我們可幫不了你，來擼嗎？我這裡有個高中同學，你來我們正好可以五排。」

　　除了謝旭，那三人都被寧棋弈收了，畢設只需要八張插畫就行，根本體會不到謝旭此刻內心的崩潰。好在他沒過幾分鐘就自我調節完畢，爬上床靠著牆壁問道：「你們這局還有多久啊？」

　　「五分鐘，五分鐘之內對面肯定能推完我們了。」

　　看來又是要輸的節奏，謝旭笑了笑，開遊戲打了幾把武道場，邊上幾人還沒結束遊戲，他順手翻了翻好友表列，意外發現那個名叫穆則帕爾的大神竟然在線，而且顯示的不在遊戲中。

　　他立刻調出私聊窗口發了消息過去：『大神晚上好，大神要帶我超神嗎？』

　　「我們打完了，謝旭快來。」林易在對面床上喊道。

　　謝旭又看了一眼毫無反應的私聊窗口，接受了林易發來的邀請。

　　潘陳林喊來的那個朋友打的也是刺客，不坑但也沒有特別出彩，兩頭每次團戰打的都十分焦灼，一局遊戲生生打了快三十分鐘才終於因為對方射手的一個失誤勉強贏了下來。

　　回到主界面，謝旭不免又想起昨天穆則帕爾堪稱完美的技術，在私聊窗口繼續打道：『大神你在忙嗎？』

　　『我和朋友去打遊戲啦，大神你看消息回我一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