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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璫》第35章
  第34章

  入夜,謝一鷺已經上床了,外頭有人拍門,他翻了個身,聽大天趿拉著鞋去開,過了一會兒,有腳步聲朝這邊來:「大人,」是大天叫,「有個叫養春的找你去,你認得嗎?」

  謝一鷺愣了一下,趕忙從床上爬起來,拽過衣服,邊伸袖子邊說:「認得認得,你讓他等等!」

  廖吉祥派人來找,這是謝一鷺做夢都不敢想的事,穿好衣服,他急急推門出去,院子裡等著的是個老人,塌著背,眼神也不大好的樣子,眯起眼睛把他看看,粗魯地點個頭,轉身就走。

  謝一鷺有些狐疑,還是跟著去了。老人提著燈,出門往北拐進一條小胡同,路兩邊甚至沒有人家,只有長滿了青苔的舊石牆:「這不是去玄真巷的路,」謝一鷺緊張地說,「你找錯人了吧?」

  他停下來,隨時準備回身,老人卻很不當個事似的:「高個子,讀書人,長得挺俊,有點窮酸,不就是你麼。」

  謝一鷺啞然,「窮酸」這個詞兒雖然不中聽,可說的好像真是自己:「他……他跟你這麼說的?」

  「啊,」老人頭也不回,有種淳樸人的粗糙,「前邊,就到。」

  他左拐右拐,真的很快就領到了,一座小院,走的後門,進院他便吹熄了燈籠,拿枯枝般的手指給謝一鷺指著堂屋:「去吧,等你呢。」

  「誰?養春?」謝一鷺做夢一樣,不敢信。

  「我主子,」老人拿凸出而渾濁的大眼睛看著他,「我也不知道叫啥,小雞崽兒似的,歲數不大銀子不少!」

  這說的是廖吉祥!謝一鷺不再遲疑,提起衣擺就往堂屋的臺階上跑,跑到門口站住了,吸一口氣,想起《西廂記》裡說「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拂牆花影動,疑是玉人來」,手上稍一使力,門「嘎吱」一聲開了。

  先聽到誦經聲:「諸有淨行者,能伏諸惡業,敬禮如是等,于我常衛護。若逢諸恐怖,一切惱亂時,並及災害時,疾病變怪等。及被毒所中,不利益之時,護我並眷屬,無病壽百歲……」

  是他的聲音,謝一鷺一動不動,心裡卻澎湃得驚濤駭浪,往前一步跨過門檻,他如同饑渴乾涸的小草,戰慄著去迎接那個只屬於他的春天。

  廖吉祥站在東窗下的佛龕前,雙手合十,笄著發,髻邊少見地插了一朵茉莉花,見謝一鷺來了,他匆匆嘀咕了一句「奉佛弟子廖吉祥」,草草結束了誦咒。

  沉默下來,他似乎不知所措了,跛著腳走過來幾步,又審慎地退回去,謝一鷺不知道他遲疑什麼,該遲疑的那個明明是自己啊,上次他逞欲對他做出的那些事,一想起,他就後悔得羞愧難當。

  「還挺近的吧,」廖吉祥忽然說,謝一鷺一時愣怔,沒出答話來,廖吉祥等了等,窘迫地放輕了聲音,「以後你來方便……」

  原來他說的是院子,謝一鷺趕緊答:「近,很近,」近得簡直像專門為自己置辦的,「簡直像是……」他識相地住了口,留下半句——簡直像是金屋藏嬌了!

  廖吉祥偷偷看了他一眼,兩個人面對著面,其實談不上「偷」,可那膽小得若即若離的目光就是讓謝一鷺覺得心癢:「我以為你不肯再見我了呢……」他不過來,謝一鷺便朝他走過去,「悔死我了。」

  廖吉祥放鬆下來,乖乖地等在那裡,沒有動。他戴花的樣子好看極了,謝一鷺借著微弱的燭光貪婪地欣賞,說不上理由,他就覺著那花是有意為自己插戴的,美則美矣,可傷了他凜然的寒氣。

  伸出手,他輕輕給廖吉祥摘下來,不像人家的情郎那樣多情地在鼻端嗅一嗅,而是漠然地放到一邊。

  廖吉祥的視線隨著他放花的手遊移,一副驚慌的神情:「我以為你喜歡……」

  「我喜歡你,」謝一鷺大膽地說,在這間秘密的「金屋」,他毫無顧忌,「喜歡你是你,」說著,他便用手掌把廖吉祥的臉頰托住了,拇指在那柔軟的面皮上蹭了蹭,「我瘋了,才敢說這些話。」

  廖吉祥抬眼看著他,那樣子仿佛是要從裡到外地融化了,慢慢地,他閉上眼,安靜地靠近那個溫暖的掌心,什麼都沒說,卻好像已經說了千言萬語。謝一鷺聽著自己「咚咚」的心跳,溫柔地把他摟抱住。

  「去……」廖吉祥在他懷裡咕噥,謝一鷺沒聽清,鬆開手,詢問地看著他,越看,廖吉祥越躲,最後乾脆從他手裡逃開,到床邊坐著去了。

  謝一鷺當然亦步亦趨,本來想挨著他坐的,可一琢磨,怕再把他唐突了,於是有意坐開了些,廖吉祥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不大高興地低下頭。

  半天,誰也沒說一句話,暖紅的燭光裡,兩人中間隔著一段不尷不尬的距離,廖吉祥目光閃爍,像是緊張地等著什麼,可遲遲等不來,他便扭過身,從床架子上擎下一個小銀盤,上頭是酒器,和在家的習慣一樣,他要喝一盅。

  不用他動手,謝一鷺立刻伸手過來,殷勤地給他斟,廖吉祥像是不敢看他,斜盯著他提壺的手,端起酒杯一口幹了。

  「慢點!」謝一鷺小聲責備。

  廖吉祥用飛紅的眼角掃他,菩薩似的嘴巴一開一合:「還要。」

  謝一鷺哪捨得對他說個「不」字,皺著眉頭又給他斟滿:「你信佛,應該少碰這個,」說著,他偷看他的臉色,生怕他不高興,「酒喝多了,人要鈍的。」

  「小時候,」廖吉祥咬著酒杯的荷葉口,那出神的樣子真有幾分麻鈍的意思,「每年七月十五,內書堂辦盂蘭盆會,藩經廠有人來念經,通宵達旦,」驀地,他笑了一下,「經念完了,我們就丟下鞋,光著腳在一丈來高的火堆邊嬉鬧,小梅的筋斗和鄭小姐的鏇子,那時候看得多了。」

  謝一鷺驚訝他提到鄭銑:「他倆也在內書堂?」

  廖吉祥搖頭:「他們是傘扇長隨,在雉尾間,」他一偏頭看向謝一鷺,忽然驚醒了一樣,敷衍地說,「過去的事了……」

  謝一鷺朝他坐過去一些:「你家裡人呢,」他湊近他搭在床邊的手,撥開手心,黏糊糊地握住,「怎麼不接來?」

  廖吉祥往他握來的手上看,好像陌生,又好像等了許久,一反手,把他牢牢抓住:「沒了。」

  沒了。謝一鷺早該料到,可廖吉祥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始料未及:「爹被割了下巴,死在牢裡,娘上吊了,全家二百七十口充軍遼東,我是罪人之子,受了全白的刑。」

  謝一鷺震驚地瞪大了眼睛,燭光一晃,有種過分的慘然。

  「你知道了,」廖吉祥怯怯看著他,緊緊抓他的手,「不會嫌棄我吧?」

  謝一鷺想不明白:「怎、怎麼就割了下巴?」

  「徐大璫死的那年,他在家裡吹笛子,被下人告了。」

  吹笛子,所以割下巴,對大璫不敬,所以兒子成了大璫,因果迴圈!謝一鷺手上突然用勁兒,把廖吉祥的手指攥得翻折:「他害了你,他害了你呀!」

  他痛心疾首埋怨的是廖吉祥的父親,廖吉祥心裡又何嘗不怨呢,可怨也無濟於事:「萬一,」他忍著手上的疼,細細囑咐,「逃奴和亂軍殺進來,你記著,去鄭銑那兒。」

  謝一鷺愣愣的,廖吉祥整個人向他偎過去:「這兩天他府裡一直在加兵,挑的應該都是可靠的,整個南京城他那兒最安全。」

  謝一鷺忽然覺得,自己也許就是廖吉祥在這世上最後的一點牽掛了,他得自珍:「那你去嗎?」

  「到時候不只我,全南京有頭有臉的都會……」他話沒說全,謝一鷺就把他仰面撲倒在床上,猛地親下來了。

  「啊嗯……」廖吉祥想說什麼,被謝一鷺生生吸成了嗚咽,他覺得這個人太好了,好得像夏日裡的晚霞、晨荷上的露水,想攬攬不住,想掬掬不著,弄得他愁腸百轉、五迷三道。

  吸著吮著,謝一鷺發現廖吉祥居然在笨拙地迎合他,像個吃奶的孩子,呆板地在他嘴上一抿一抿地咬。

  他「噗嗤」樂了,舔舔他的嘴角,撐起上身含笑看著他,廖吉祥被他笑話,明顯慌了,似嗔似怨地,佯怒著瞪他。

  「哦喲,錯了錯了,」謝一鷺趕緊認錯,嬉皮笑臉地沒有誠意,他附到廖吉祥耳邊,呵著氣說,「我教你啊……」

  可能是癢了,廖吉祥縮著脖子躲他,謝一鷺不讓他躲,扳著他的身子非往他耳朵眼裡籲熱氣,同時把手伸到他的衣襟口,放誕地揉了揉,倏地鑽進去。

  廖吉祥一反常態,沒有掙沒有跑,而是順從地把胳膊抬起來,往他聳起的肩膀上搭,剛一搭上,謝一鷺簡直是受寵若驚,直著眼睛就叫:「養春!」

  「春鋤,」廖吉祥應他,紅著臉笑,懶懶地用手指撥弄他蹭皺的衣褶,「謝春鋤。」

  俗話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謝一鷺過去不信,此時此刻讓他說,就是死了他也甘願:「我一定待你好,」他嫌不夠似地,又承諾,「把你捧到天上去!」

  喝了酒,廖吉祥的膽子也大:「你一窮二白的,」他濃烈地、甚至有幾分挑釁地瞧著他,「拿什麼捧我?」

  謝一鷺不說話,直勾勾地看他,然後把自己的衣服一股腦扯下來,光著膀子去扒他的小衫,那猴急的樣子叫人害怕,可廖吉祥抖抖索索地承受了,終於,他們要來做那件事,乍喜乍羞地,他要以一個太監的身子去滿足一個男人的欲望。

  謝一鷺剝光了他上頭,又要去探下頭,意亂情迷的,他手剛抓住褲繩,廖吉祥就打了個抖,把他按住了:「不行……」他顫聲說,「不行!」

  謝一鷺硬扯:「行房哪有不脫褲子的?」

  「你……你饒了我吧,」廖吉祥抱著他的胳膊,輕聲哀求,「我……」他囁嚅,「我有殘疾……」

  他說的不是腿,是受過刑的下身。謝一鷺勉強放了手,焦躁地吞了口唾沫,跪起來,急不可耐地解開自己的褲帶,手一松,露出一根硬挺挺直撅撅的黑東西。

  一瞬間,廖吉祥並沒認出那是什麼,呆呆地看著,謝一鷺盯著他酡紅的臉,眼看著他的神情從懵懂變得灼熱,那模樣怎麼形容呢,驚詫,從沒見過陽物的那種羞恥的驚詫,還有好奇和渴望,久旱逢甘霖般的渴望。

  「頭一次……看見?」謝一鷺不敢信,可廖吉祥這樣子讓他不得不信——他是真的沒見過那話兒。他抓起他的手,想讓他摸一下,廖吉祥卻驚懼地抽回去,如此決絕的抗拒,他該是厭惡的,可眼神卻暴露了他,癡迷得一塌糊塗。

  他不碰,謝一鷺就跪近了,握著自己的東西往他手上蹭,廖吉祥躲蟲子似地躲,手握成拳頭縮在身側的時候,被謝一鷺拿住了,紅彤彤的龜頭在他手背上軟軟劃了一下,是濕的,廖吉祥驚訝,黏黏的,拉出一道細細的白絲。

  沾了手,他似乎沒那麼反感了,用一種偷窺的目光死盯著看,隨後慢慢伸出手,手背微微碰了那「怪物」一下,即使這樣點到即止,他仍是不知如何是好了,那東西居然是硬的,是熱的,活生生的!

  謝一鷺抓著他的腕子,把他軟綿綿的手掌往雞巴根上繞,繞住了,圈著狠狠擼了兩把,他本來是只想淺嘗輒止的,可那是廖吉祥的手呀,他一時情動就沒忍住,粗野放肆地叫了出來。

  廖吉祥被他這禽獸的樣子嚇著了,不願意地縮回手,愣愣看著手心裡奇怪的黏液,他知道那不是尿,卻不知道那並不是精水。

  謝一鷺以為他嫌髒,正要找東西給他揩,沒想到他卻傻傻的,不知廉恥地問:「吃了這個,就能起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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